剛從芝晴房間里出來,門外一直在看熱鬧的清然便撲了上來,一臉崇拜的盯著我,說:“花開!沒想到你功夫那么好!”
我瞥了她一眼,顧自對楊總管說:“楊總管,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不錯,今天沒打爛一張桌椅,看來夫人已經和你說過了。”楊總管臉上掛著招牌式的笑容,說:“去吧,有事情再叫你?!?
“總管,總管!”清然連忙舉手,“我也要去休息會?!?
楊總管瞪著她,沒好氣的說:“你個死丫頭,一天到晚只知道亂跑,還休什么息!”
“我不管,都跑一天了,連口水都沒喝上呢!”清然鼓著臉頰,嚷嚷著說:“我也要去休息,你待會有事情的話再找我唄。”
楊總管哭笑不得,故意罵了幾句,“你個死丫頭,待會要是找不到你就死定了!”
清然沖他做了個鬼臉,抱著我的胳膊便往前走,“走了走了,再不走就又有事情來了?!?
我任由她拖著我往前走,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才抽回了手,“你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清然的眼神有些閃爍,討好的說:“那個,花開啊,你的武功很不錯嘛,剛才幾下就擺平了那個無賴?!?
我雙手抱在胸前,“別裝了,你想干嘛?”
“嘿嘿嘿。”她不好意思的干笑了幾聲,“這你都看出來了,花開你好聰明!”
我不理她的巴結,“別灌湯,你說還是不說?”
“說,我說。”她立刻來了精神,“我想讓你陪我去看看那個周公子?!?
我挑眉,周公子?“你看他做什么?”
清然笑得促狹,“我這不是好奇嘛?!?
我有些莫名,“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普通的客人嗎?”
“誰說他是普通的客人?”她神秘兮兮的趴到我耳邊,說:“我聽人說啊,這個周公子長的比卞紫還漂亮,而且身邊帶著一個不遜于卞紫的丫鬟和兩個高的像熊一樣的護衛,四個人站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我腦中立刻浮現那人的模樣,結果竟發現他確實比卞紫更為貌美,可身為一個男子,樣貌竟比女子還要美,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而且啊,周公子出手可闊綽了。”她有些羨慕的說:“聽說帶他進樓的香婉拿了一兩銀子的賞錢呢!”
“一兩銀子?”我挑眉,隨便給個賞錢都有一兩白銀?依我看那不是闊綽,是腦子被門給夾了罷。
“還有啊,這位公子是打算長住呢!夫人先把他安在左邊的廂房里,等后頭的梨映院收拾好了再讓他搬進去。”
聽到這里我有些意外,“長住在這里?”外面是沒有客棧不成。
“這個你就別管了,夫人也說了,這是個貴客,要好好招待?!鼻迦粚ξ覕D眉弄眼,“最重要的是有銀子收就好?!?
說的也是,管他來這里是做什么的,有銀子拿就是了。
“喂喂,你上哪兒去!”清然一把扯住我。
我打了個哈欠:“回屋睡覺?!?
“別啊?!彼鰦傻恼f:“陪我去看看那周公子到底長什么模樣嘛?!?
我涼涼看她一眼,說:“不去?!?
“去嘛去嘛。”
“不去?!?
“花開,陪我去嘛,就看一眼,一眼就行?!?
“清然,”我撥開她的手,鄭重的說:“我已經看過他的長相了,所以,你自己去吧?!?
我好不容易才打發掉了清然,回屋后將淘淘和小白從籠子換到了轉輪里。許是關在籠子里久了,它們今天顯得格外興奮,短小的四肢奮力跑動,有種笨拙的可愛。
我趴在桌子上看著它們,等它們跑累了時便伸出食指摸摸它們,然后它們便會舒服的瞇起豆粒大的黑眼睛,或用前爪撓撓臉,一臉愜意。再接著又忙不迭的開始奔跑,周而復始,樂此不彼。
我突然就有些感嘆,淘淘和小白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吃,喝,睡,跑,單調卻舒逸,完全沒有任何多余的煩惱?;蛟S它們到現在都沒發現,我已經帶它們離開了山上,在山下開始了屬于我和它們的新生活。
正感嘆間,小白突然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指頭,看我收回手后又回到了輪子上,肥肥的屁股背對著我,一扭一動,好不可愛。
我失笑,無意間卻看到手背上那條幾乎快要消失的疤痕,心里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那年錦瑟纏著我帶她去湖邊玩耍,我只低頭捉了條小魚,抬頭時卻已經沒了她的蹤影,等我下水將她救上來時她的臉慘白嚇人,完全沒了平日里的淘氣。我將錦瑟扛回去時娘嚇得面色發青,她一眼都沒看我,一把接過錦瑟后推開了我,急急忙忙的進了屋。
爹和師兄們趕到后什么都沒說,只圍在了錦瑟的床前,幫著娘忙前忙后。我也想幫忙,卻不知能幫上什么,只能不停的捏著手心,沉默的站在門邊。
不知過了多久,娘終于松了一口氣,她摸了摸錦瑟昏迷中的臉,而后走到了我面前,并不惱怒,只淡淡的說:“花開,難道你不知道錦瑟不懂水性嗎?”她說完便回到了錦瑟的床前,不再看我一眼。
我想說:娘,是錦瑟哭著鬧著讓我帶她去的。
我想說:娘,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說,娘,我也受傷了。
但我最終什么都沒說,只是低頭看著地面,許久,許久。
那晚有人敲響了我的門,讓我驚訝的是,那人竟然是剛上山不久、和我沒說過幾句話的池郁。彼時他還是個清雋的少年,稍顯青嫩的臉龐和笑容,溫柔的對我說:“花開,把手伸出來?!?
我伸出手,他卻搖頭,拉過我垂在身后的那只手。
“是救錦瑟時被鐮草割傷了吧。”他垂眸,長睫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陰影,“很疼嗎?”
我怔怔的看著他,過了一會才緩緩搖頭。
他卻笑了出來,“花開,你真傻。”他從袖子里拿了一管藥膏出來,輕柔的替我擦上,“即使疼,也從來不說出口?!?
我一句話都沒說,任由他替我涂好藥膏,然后無奈的摸了摸我的頭,說:“以后疼的話可以告訴我?!?
我將臉埋進手臂中。
你說疼的話可以告訴你,但這么多年來,我竟然已經忘了什么樣的感覺才是疼。
那日過后,清然便天天纏著我,要我陪她去看那周公子,但每次都被我用同一句話給打發了。她也不氣餒,依舊每日向我轉述著從其他人嘴里聽來的見聞,絲毫不介意我的冷淡。
從這點來看,清然和阿諾竟相似的很,一樣嘰嘰喳喳,一樣喜歡纏著我,一樣無視我對他們的冷淡。
若他們兩個認識的話,恐怕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這日早上我照舊早起,在林間練了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剛坐下調息便聽到有人說:“姑娘似乎武功很好?!?
我睜眼,面前是一名女子,樣貌清麗脫俗,一襲淡藕色的長裙,襯得她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讓我奇怪的是,我竟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我也未多想,問:“這位姑娘是迷路了嗎?”
女子微微詫異,“你怎么知道的?”
我說:“我看姑娘面生的很,似乎不是閣里的人,而且方才半個時辰里,姑娘已經路過這個林子三次了。”
女子掩唇一笑,“竟然都被你看到了,真是丟臉。我確實是這幾日才住進來,對這地方不熟悉,一出門就忘了方向,到現在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說:“姑娘要去哪里?”
“梨映院?!?
“你沿著左邊的路一直走,等到一個十字口后往左拐一直走,看到一座小橋時過橋,過橋后往右邊走半刻鐘便到了?!?
她仔細的聽著,笑說:“真是謝謝你了,不然我不知還要繞多少趟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搖了搖頭,“不礙事?!?
女子走后沒多久,清然便找了過來,只是這次不像往常那樣興沖沖,而是滿臉急色。“花,花開。”她氣喘吁吁,斷斷續續的說:“你,你,你趕緊去一趟梨映院。”
我挑眉,怎么又是梨映院?“怎么了?”
“打,打起來了!”她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夫人叫你趕緊去呢!”
我立往梨映院趕去,到了后才發現事情和清然描述的有些出入。
武夫人正和一名男子站在門前,那男子一身絳紫色錦袍,黑發以玉冠束起,面容俊美,神色淡漠,一眼看去竟叫人有些移不開視線。他左手拿著一盞琉璃杯,右手緩緩的撫著杯沿,姿態優雅,貴氣十足。他身后站著一人,正是方才向我問路的那名女子。
閣里武功較好的護衛們則都站在一旁,中間則有兩名大漢正和展離打斗,且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展離已經招架不住,不一會便會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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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名大漢也眼熟的很,仔細一看,竟是那日我在酒樓前見過的那兩人。
武夫人見到我后眼中一喜,立刻說對身旁的男子笑說:“周公子,你這邊兩個人,不介意我也叫個人來幫幫展離吧?”
周公子聞言,淡淡掃了我一眼,輕輕頷首。
他現在這副模樣仍是絕美,但身姿修長,英氣十足,哪里還有那日我誤闖時見到的柔媚動人。
武夫人見狀大喜,“花開,還不上去幫幫展離!”
我點頭,立刻上前加入戰局。那兩名大漢并不將我放在眼里,在我接二連三打斷他們后,其中一人放棄了對展離的攻勢,專注的對付起了我,只是不多久后,那人便被我捏住手腕,輕松的一個鏟腳、過肩摔到了地上。
和展離打斗的大漢停了下來,用一種十分奇異的眼神看著我,被我摔到地上的那個則動作緩慢的起身,臉上有些難堪,更多的卻是震驚。
“好!”武夫人卻率先出聲,頗有些得意的對周公子說:“周公子,我就說閣里有比你護衛還厲害的人物吧?”
周公子緩緩的掃了那兩名大漢一眼,繼而定定的看著我。
“夫人。”他黑眸深邃,看不出喜怒,“我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