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明珠,”游仙兒指了指她說道,“宴會上的事兒你是懂,可從前你是以郡主的身份待客,今天你卻是以昭荀未婚妻的身份待客,這當(dāng)中的差別大了去了!今天宴請的雖不及齊王府往日宴請的那些達官王侯尊貴,可大部分都是你元胤哥哥手下的人,說到底也是在一個鍋里吃飯的人,所以你那郡主的脾氣給我收斂著點,別動不動就給人臉色看,知道嗎?”
明珠不服氣地反背著手,點點頭道:“知道了,我笑還不成嗎?”
“別以為我大驚小怪了,也別太小瞧了那些將領(lǐng)的家眷,有時候跟她們聊上了,還能知道不少事兒呢!女人家在外面幫不了自家丈夫什么忙,但總不能坐著吃喝吧?總得出份力是不是?所以明珠,你雖然還沒嫁過來,也該為王府分憂了不是?你做得好,你元胤哥哥會夸你,昭荀也會對你改觀,你說呢?”
“是……”明珠沖游仙兒笑了笑說道,“我明白了,今天保準(zhǔn)不給元胤哥哥和昭荀哥哥丟臉,總行吧?”
游仙兒點了點頭又問莊允嫻道:“我剛才說的那些話,你可也明白?”
“明白。(擺渡叟縮:yikanxiaoshuo)”莊允嫻道。
“那就好,我也不啰嗦了,橫豎你這么大個人兒,應(yīng)該知道分寸的。都各干各的去吧,有什么不懂的再來問我。”
兮兮和莊允嫻,明珠,雀靈出了外間后,冬兒匆匆地走了進來。游仙兒放下遞到嘴邊的茶杯問道:“這么早就回來了?”
冬兒笑道:“知道您今天一準(zhǔn)忙得不可開交,奴婢就跟宣貞小姐說好了,早些回來。”
“她還好吧?”
“身子和臉色都好多了,心情也舒暢了些,您不必擔(dān)心了。”
“今晚的事兒你交代她沒有?”
冬兒點頭道:“交代了,這兩天她正苦練著呢!您又給了她一個恩典,她能不好生珍惜嗎?”
游仙兒搖頭嘆息道:“我只能幫她到這兒了。若是今晚有人能相中她,倒也不至于往后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住在外面,你說是不是?我那些話你都跟她說了?”
“說了,她很是感激呢!”
“沒再說什么不嫁人的話了?”
“沒了,瞧著也像是想明白的樣子。”
“能想明白最好,對了,鐘大娘還在她那兒?”
“在呢,伺候得也算不錯了,到底是親母女。”
“是冤孽才是!也不知道宣貞前世欠了那鐘大娘多少債,真是還都還不清了!罷了,懶得去理她,先忙完今天再說。”
晌午時分,王府的人先在游仙兒院子里吃了個團圓飯,然后各自散去忙手里的事兒了。男人們都是悠閑的,難得清閑,邀上提前來的賓客跑城外虎子林狩獵去了,兮兮幾個則忙的忙伙房,忙的忙水云閣的陳設(shè),忙的忙賓客回禮,忙的忙門庭接待。
殷洛的確是下午就去了,一直陪著游仙兒在院子里說話。不時有賓客家眷趕來,她也一副親民的姿態(tài)與那些婦人攀談。游仙兒覺察不出她有什么歪心思,只能由著她去。
太陽落坡時,狩獵的才依依不舍地回了王府。嚴琥珀把一堆獵物叫人搬到了大伙房里,正好兮兮也在,他便對兮兮笑道:“梁姑娘,主子吩咐了,這些東西現(xiàn)成都燉上,叫大家嘗個鮮兒!”
“哼,”兮兮鼓著紅撲撲的腮幫子,叉腰說道,“又給我找活兒干!他當(dāng)我很閑吶?備下的東西都吃不完呢,浪費!”
嚴琥珀哈哈地笑了起來:“梁姑娘,你跟主子生氣呢?氣他不帶你去吧?”
“不稀罕!”兮兮翻著一雙可愛的眼皮子說道。下午的時候她聽說元胤他們要去狩獵,興奮得也想跟去,可人家趙大爺就是不帶她去,她氣得畫了幾十個圈圈詛咒趙大爺一只獵物也打不著!
“哈哈哈……那你慢慢氣,東西還是得做了,主子可吩咐了的。”
正說著,蕪葉匆匆跑到伙房來對兮兮說道:“梁姑娘,您快回東院去吧,王爺在找您呢!”
“煩不煩啊?才給我派了活兒又找我,以為我是鳴人嗎?還會影分身啊?”
兮兮交代了那些獵物給廚子,便回了東院。推開里間的門時,元胤剛剛沐浴完畢,正在更衣,回頭瞥見了她那雙頗為“幽怨”的眼睛便笑問道:“忙完了?”
兮兮一屁股坐在靠椅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說道:“不想跟你說話,會打獵了不起!”
“氣了一下午?”元胤穿好衣裳,坐在她旁邊笑問道。
“誰有工夫氣啊?忙都忙死了!”兮兮靠在椅背上晃了晃腿兒嘟嘴道,“往后還是少辦什么宴會了,以為只是個請客吃飯,誰知道事兒那么多呢?你們倒好,跑得天遠地遠的玩去了,可憐了我和莊姐姐她們,哼!”
元胤伸手捏了捏她那半紅的臉蛋笑道:“這是你該做的,你還抱怨上了?”
“不帶我去就不帶唄!還找那么多借口,哼!”兮兮捧著茶杯晃了晃腦袋說道,“我和莊姐姐,雀靈說好了,回頭我們自己去,不要你們帶,又不是找不著路!”
“夏天太熱了,等入了秋我再帶你去,不許再鼓著你那腮幫子了,趕緊沐浴更衣吧,乳娘都招呼入席了。”
“真是的!”兮兮伸了個懶腰道,“剛剛忙完又要入席了,辦回宴會還真累呢!跟結(jié)婚辦喜宴似的,這邊剛敬完酒,那邊又該送客了,連根菜葉子都撈不著吃呢!好累好累啊!我是不是該先吃點什么填填肚子呢?要不然待會兒裝淑女壓根兒就吃不了東西啊……”
話還沒說完,元胤就把她抱了起來,直接丟進了屏風(fēng)后的浴桶里。她在水里撲騰了兩下,抓著桶邊沿穩(wěn)住了身子,抬頭指著元胤嬌嚷道:“趙元胤,你想謀殺親妻!”
元胤雙手撐在桶沿邊緣,偏頭在她那沾了水珠的右臉上輕輕地啄了一下,說道:“勞煩了,梁姑娘,你再嘮嘮叨叨,所有人就只等我們倆了。”
“那你先出去。”
“你也會不好意思?”
“會……”兮兮捧著粉嘟嘟的臉扮可愛道,“人家清純得像朵雪蓮花,哥哥你是誰呀?怎么可以跑到人家臥房里來偷窺呢?人家好清白好清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呀,再不出去我就喊救命咯!”
“我數(shù)到三,再不快點,我?guī)湍懔恕!?
“唉!”兮兮放開手,嘟嘴道,“你好沒藝術(shù)細胞哦!這個時候,你應(yīng)該說,就算哥哥占了你的便宜,哥哥也會對你負責(zé)的呀,哥哥會對你從頭到腳負責(zé)到底的!這樣回答才能配合氣氛嘛!”
“梁兮兮……”
“知道了知道了,”兮兮忙擺手道,“我脫,你盡情觀賞,臨走之前別忘了打賞就行了。”
元胤直起身子,端了杯茶,一邊看她慢條斯理地脫著那一身濕漉漉的衣裳一邊問著她伙房里準(zhǔn)備情況。兩人正聊著,嚴琥珀忽然來了。元胤走出里間問道:“乳娘催了嗎?”
“不是,主子,汴京城來人了。”
“誰?”
“張賢楚,原先御史臺的,不過剛才他拿了一張上任文書給冰殘哥看,是派到我們驚幽城的提刑官。”
“提刑官?”
“對,”嚴琥珀微微皺眉說道,“主子,您不覺著奇怪嗎?事先并沒收到任何文書通知,就這么派來了。”
元胤沉默了片刻,反背著手說道:“這是要故意安插人在驚幽城里,知會不知會都一樣兒的。他一個人嗎?”
“還帶了兩個仆從,一個是護衛(wèi),一個是文書。”
“知道了,讓冰殘先招呼著,我隨后就去。”
“是!”
嚴琥珀走后,元胤站在原地垂眉沉思了好一會兒,直到兮兮換好衣裳走出來時,他才回過神來。上下打量了兮兮一眼,他伸手撩了撩兮兮那一頭微微濕潤的長發(fā)說道:“讓蕪葉給你把頭發(fā)盤起來。”
“你打算今晚告訴那些人我是誰嗎?”
“要不然呢?繼續(xù)讓你當(dāng)梁姑娘?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良家女子呢!”
兮兮笑道:“你本來就是欺負良家女子,好不好?”
“對,我欺負了你,今晚給你正名兒,行了吧?”
“那……”兮兮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說道,“那你讓我自己來說,好不好?”
“你自己說?”
“對啊,讓我自己說,順便我也要送你一份大禮兒,中秋限量版兮兮大禮!”兮兮給元胤一個大大的熊抱。
元胤低頭笑了笑,說道:“行,隨你吧!”
蕪葉給兮兮盤頭時,水云閣那邊已經(jīng)陸續(xù)入席了。游仙兒一邊跟人點頭打招呼一邊四處看了看,然后叫了冬兒過來問道:“元胤那邊催過沒有?”
“派人去催過了,王爺和梁姑娘應(yīng)該快了。”
“明珠呢?”
“說回去補妝了。”
“還知道補妝呢!允嫻呢?她也該來了吧?不會也會去補妝了吧?”
“哦,莊姑娘說西邊角上那插瓶不應(yīng)景兒,剛才去了庫房,打算尋個合適的來替換了。”
游仙兒點點頭道:“她脾氣不好,辦事兒還算牢靠。行了,你去瞧一眼,要實在尋不找合適的,先將就吧,讓她趕緊過來,客人都差不多入席了。”
“知道了,夫人。”
冬兒剛轉(zhuǎn)身就看見了莊允嫻。她正站在西邊角落處,吩咐素英將之前那桔花圖案的換了下來,細細看了兩眼,又對素英說了幾句話,好像在交代什么。冬兒正想邁步過去時,卻忽然察覺到旁邊有一束異樣的目光。
那目光直直地,怔怔地望向了莊允嫻,頗有幾分留戀和灼熱。令冬兒驚訝的是,那目光的主人居然是剛才那位張賢楚大人帶來的其中一位侍從!
此刻,冰殘正和旁邊那張仙桌邊的張賢楚隨意地聊著天兒。他的兩位侍從分立他左右。其中一位面色略顯黝黑的男人,年紀(jì)與冰殘相仿,正扭頭遠遠地望著西邊角落的莊允嫻。冬兒瞥了他兩眼后,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這時,莊允嫻已經(jīng)交代完畢,朝冰殘走了過來。經(jīng)過張賢楚那張桌子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表情遲疑了片刻,陡然轉(zhuǎn)頭看向那位侍從,瞳孔瞬間張大,驚愕不已!
水云閣里熱鬧非凡,眾人各自忙著找熟識的人聊天說笑,誰也沒在意莊允嫻此刻的表情。她驚愕之余,下意識地緊握了握右手,那是她慣常握劍的手。
怎么會?這個人怎么會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這兒?膽兒也太大了吧!
那位侍從似乎一早就知道她在這兒,表情十分鎮(zhèn)定,含笑問候道:“莊小姐,好久不見了!”
這一聲莊小姐打斷了冰殘和張賢楚的對話。冰殘?zhí)ь^看了一眼莊允嫻,見她面色異樣,便起身問道:“嫻兒,你認識他?”
莊允嫻沒回話,緊咬牙根,雙目帶怒地瞪著那侍從,仿佛想一拳揍翻他在地!冰殘見狀,繞出桌子,走到她身邊,伸手輕輕地把她往懷里一攬,問道:“怎么了?”
莊允嫻這才收回了神,轉(zhuǎn)頭看了冰殘一眼道:“我不認識!”
“莊小姐,好忘性啊!”那侍從清冷一笑道,“我們十幾年的朋友了,你竟然說不認識?難道進了幽王府,做了城防官夫人就把故交都忘了嗎?”
“故交?”冰殘微微皺眉,抬起眼皮看了那侍從一眼問道,“你和嫻兒是故交?我怎么不知道?”
“是嗎?莊小姐居然沒跟冰殘大人提過我這個故交?”那侍從陰陰一笑道,“屬下與莊小姐早些年便認識,莊小姐應(yīng)該不會忘記吧?看來,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哎,清平,”張賢楚起身笑道,“不可無禮!興許這位莊小姐壓根兒就沒記住你這么個人呢!”他說完向莊允嫻拱拱手,和顏悅色道:“這位夫人不知該如何稱呼?”
冰殘道:“是賤內(nèi)。”
“哦!”張賢楚一臉今天才知道的驚訝表情打量了莊允嫻幾眼,笑道,“冰殘大人不是在跟我說笑吧?冰殘大人竟已經(jīng)成親了?這么大的事兒我怎么沒聽說呢?”
冰殘瞥了張賢楚一眼道:“我這點小事怎么敢驚動張大人呢?怎么了?張大人還疑心我在國喪期間操辦婚事嗎?”
“不敢不敢!冰殘大人多心了,小弟只是遺憾啊,你成親這么大的事兒小弟都沒能來道賀,真是有些對不住了!回頭小弟一準(zhǔn)備份厚禮送給嫂夫人!”張賢楚笑米米地看著莊允嫻說道,“嫂夫人,小弟張賢楚,往后任這驚幽城的提刑官,少不得會打照面,還請嫂夫人多多關(guān)照!”
莊允嫻沒搭理那張賢楚,余光仍舊炯炯地瞥著那叫清平的侍從。冰殘察覺她有些不對勁兒,跟張賢楚敷衍了幾句后,找了借口把她帶出了水云閣。
出了水云閣后,冰殘輕聲問她:“剛才那人你認識?”
莊允嫻咬牙切齒道:“化成灰我都認得!”
“誰?”
莊允嫻眼露恨意地說道:“青海平!”
冰殘也驚了一下,問道:“真是青海平?”
莊允嫻點點頭道:“是他!我真是沒想到,他居然敢明目張膽地來幽王府!”
冰殘往水云閣里瞟了一眼,神情凝重地說道:“這個青海平還真有些膽量,敢跟著張賢楚來這兒,他從未在我們面前露過真面目,又認準(zhǔn)了我們不會讓你指認他,因為這樣一來,你和青川牧場就會扯上干系了。”
“那怎么辦?讓他繼續(xù)留在這兒嗎?”
冰殘輕蔑一笑道:“我倒想瞧瞧他打算玩什么花招!有趣兒了,這樣玩那才算真的趣兒!”
“應(yīng)銘行……”
“怎么了?你怕他嗎?”
莊允嫻往冰殘身邊靠了靠,抓著他的胳膊抬頭道:“我有點擔(dān)心,他這么明目張膽地來驚幽城干什么啊?”
“我說了,他再敢靠近你,我一準(zhǔn)送他回他老家祖墳去!”冰殘捏著她的手寬慰道,“你不必去理會了,交給我和元胤就行了。這兒是驚幽城,他不敢鬧出大花樣的。”
“好吧……”
兩人正低頭耳語時,元胤帶著兮兮從木廊那邊走了過來,見他們這般親密私語,忍不住打趣道:“這是嫌里頭太吵了嗎?還跑外面來說話了?”
冰殘?zhí)ь^對元胤正色道:“青海平在里面。”
“誰?”元胤停下腳步,神色嚴肅地問道,“青海平?”
“跟張賢楚一塊兒來的,是張賢楚的侍從,現(xiàn)下叫什么清平。”
元胤眸光微暗,往水云閣里掃了一眼,說道:“他還真敢來啊?很好啊!我們找了他這么久,他倒自己跑來了,還省了我的事兒了!”
“他是算準(zhǔn)了嫻兒不會說穿他的身份。那個張賢楚,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完全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
“哼,”元胤輕蔑一笑道,“不管是真傻還是假傻,既然進了驚幽城就沒那么容易出去了。走,去會會那個讓我們費了不少事兒的青海平,哦,不對,該是叫清平,對吧?”
冰殘點頭笑道:“好,去會會。“
元胤一進閣,閣內(nèi)便很快安靜了下來。游仙兒招呼眾人坐下后,自己也在元胤右首席位上坐下了。元胤瞟了一眼坐在左邊第二桌的張賢楚,道:“張大人帶著兩個人就進了我驚幽城,不怕本王丟了你出去嗎?”
.花開夫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