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塵不知安妃的提醒到底是好意還是別有用心,只是將安妃的話記在了心上。往日她只覺得謹小慎微不出錯便可,可如今才知自己竟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安妃能看出來的,太后和蕭凌未必看不出來。
一頓飯因為太后和蕭凌的詭異氣氛而索然無味,后宮妃嬪除了顧嫚如偶爾能在蕭凌面前說的上話,竟連沈碧環也只得安靜得待在一邊,氣焰頓時低落。
太后約莫是心情不好,用了午膳,便推說身子乏了,打發眾人離開,只留了沈碧環和沈碧寧姐妹倆在宮中聊天伺候。
清塵回了露落居,卻見一向隱匿蹤跡的夜殤竟然等在她的房間里,微微皺眉。
“王妃,出事了。”夜殤一見到沐清塵,便如此開口。
“錦顏,去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清塵一聽,便吩咐著,見錦顏應聲出了門,這才再次開口問著,“發生了什么事?”
“禁軍抓了天機子,如今天機子被帶進宮中,生死不明。”夜殤說著,“此事早該稟告王妃,可屬下到的時候,王妃已經進宮了。”
“此事我早已知曉,蕭凌審問過天機子,他竟然懷疑葉傾城沒死。”沐清塵低下頭,回想著慈安宮中蕭凌與太后的對話,眼中一片陰郁,“真是可笑之極,不是嗎?”
“王妃,天機子前輩雖然精通制造機關暗器,可不會武功,不知能不能扛得住宮里的刑具,若是他將王妃的身份說出來……”握瑜在一旁擔憂地說著。
“天機子前輩素來淡泊親厚,絕對不會被屈打成招,我反而擔心他惹怒蕭凌,招來殺身之禍。”沐清塵說著,“我曾說過,我不會讓摘星樓的人成為我復仇的工具,也不會讓任何人就這么輕易犧牲。”
“王妃的意思是……”夜殤問著。
“蕭凌此人疑心頗重,他絕對不會把天機子關在刑部或者大理寺,對蕭凌來說,宮里的天牢才是關押犯人的好地方。”清塵眸中的流光一閃而逝,神色堅定,“所以,我要去一趟天牢。”
“王妃是想去救天機子前輩?可天牢守衛森嚴,皇上又有所準備,難保不是皇上的請君入甕之計。”握瑜說道。
“盡管如此,我還是要去,晚一天,天機子前輩就多一分危險。”清塵說道,“夜殤,傳信到宮里,看能不能打聽到天機子被關在天牢的什么地方。”
“是,屬下這就去。”夜殤領命離開,從后窗一躍而出。
夜殤離開之后,清塵便坐在椅子上,低頭沉思。
蕭逸托摘星樓尋找葉傾城的尸體,風晞然幾度進宮探尋,也沒發現有任何線索,那么葉傾城的尸體到底在哪里?
自她重回凝月,有些事情的幕后推手雖然是她自己,可也有很多讓她猜不透的事情,比如蕭逸的目的和他身上的毒,還有不明敵友的安妃。
“王妃可回來了?”門口傳來懷瑾的聲音,問著錦顏。
“是,王妃吩咐我守在門口,任何人不得進去。”錦顏雖不知道沐清塵為何會在之前與懷瑾握瑜有接觸,可她卻知道懷瑾是沐清塵的心腹,便如實回答著。
“讓她們進來。”清塵朝著身邊的握瑜吩咐著。
握瑜點點頭,將門打開,叫了錦顏和懷瑾兩人進來,自己則朝著門口看了看,見并無別人,這才放了心。
“啟稟王妃,之前王妃讓奴婢查的醉時眠,有線索了。”懷瑾進來,對清塵說著。
“醉時眠?什么是醉時眠?”錦顏有些疑惑地問著。
“是內鬼?”清塵并沒有回答錦顏的話,而是問著懷瑾。
“不錯,是內鬼。”懷瑾點頭,再次開口,“平日里錦顏姑娘隨侍,握瑜伺候起居,奴婢負責膳食,而秋姑姑因為王妃的刻意疏離而很少進王妃的寢居,算起來,錦顏姑娘和握瑜是最能接近王妃的人。”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懷疑我做了什么嗎?”錦顏雖不知道醉時眠所為何物,可也知道懷瑾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出言問著。
“你聽懷瑾把話說完,若是你有這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我眼皮子底下給我下醉時眠的毒,也不會這么容易被我查出,你與皇嫂之間有來往了。”清塵冷哼一句,示意懷瑾繼續。
“王妃圣明,除了奴婢等幾個,還有一個人是最能接近王妃寢居的,她只需要在王妃不在寢居時進來即可,任何人也不會懷疑。”懷瑾點頭。
“我知道,是打掃寢居和收拾床鋪的紅綢,除了她,沒人能接近王妃的床。”握瑜恍然大悟。
“不錯,我在她的房間里還發現了沒有用完的醉時眠毒粉。”懷瑾點點頭,說著。
“聽你們的意思是,紅綢對王妃下毒?”錦顏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這才開口,“這小妮子平時看起來也挺乖巧的,就連說話也不敢大聲,沒想到卻做出這樣的事,奴婢這就去找她,問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等會兒,王妃還沒說什么呢,你急什么?”握瑜忙叫住錦顏。
“不錯,現在不宜打草驚蛇,揪出了紅綢,難保對方不會派其他的人,用其他的方式混進露落居。”清塵點頭,“此事只有你們三個知道,找個機會,隨便尋個錯處將她打發了去做后院的粗活,別在讓她接近寢居便可。”
“奴婢明白。”面前的三人點點頭,說著。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清塵下了命令,起身便朝著床走去。
握瑜知道今晚清塵又要夜探皇宮天牢,心中閃過一絲隱憂,但她知道清塵的性子,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便也沒有多說什么,只跟著一起出去,順便關上了房門,守在門口。
臨近傍晚的時候,夜殤再次出現,將宮里打聽到的消息告訴沐清塵,這才開口:
“王妃,不如讓屬下去救天機子前輩?”
“不必了,你輕功雖好,可武功還不如我,對凝月皇宮也沒有我熟悉,我親自去比較合適。”清塵說著,便讓夜殤離開。
用了晚膳,沐清塵便找出夜行衣換上,讓懷瑾她們幾個看著露落居,自己便又趁著夜色,朝著凝月宮廷而去。
摘星樓里,夜殤剛剛回來,便被寧辰叫住:
“樓主可有吩咐,我們該如何營救天機子?”
“回副樓主的話,樓主并沒有任何吩咐,她親自去了皇宮。”夜殤朝著寧辰拱拱手,這才開口。
“你說什么?”寧辰一驚,隨即轉身離開,“果然被風樓主猜中了。”
寧辰來到摘星樓地宮的一間石室,推開門走了進去,卻見風晞然正坐在里面,手中拿著一副畫卷,眉頭緊蹙,眼神憂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近一看,卻見那畫卷上的竟然是一個紅衣女子,正紅色飛紗勁裝,如瀑青絲垂在身后,只幾縷發絲似拂風飛揚,明眸皓齒,笑意張狂,手邊三尺長劍,讓那一個俏生生的女兒家憑添了幾許凌厲的肅殺之氣。
視線向上移動,投到畫中女子的臉上,赫然發現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風華絕代的葉傾城。
昔年摘星樓初立,葉傾城自天星國回來,一夜風雪,塞外馬蹄踏歸程,憑三尺長劍讓摘星樓眾人紛紛折服,正是如同畫像上一般,一身紅衣,笑傲這漫漫紅塵。
“風樓主,夜殤回來說,樓主她獨自一人進宮了。”寧辰的心思從畫像上收回,開口說著。
“她就是這般倔強,寧愿孤身犯險,也不愿來找我。”風晞然低嘆一聲,將手中的畫像卷起,仔細地收好,說著,“藏經閣之事已經讓蕭凌有所懷疑,抓了天機子未必不是引蛇出洞,可那個傻丫頭明知是計,卻還是要鋌而走險。”
“想必樓主是不愿牽累到我們。”寧辰開口。
“讓樓中眾人不得輕舉妄動,我去接應她,必定讓天機子完好無損地回來。”風晞然說著,順手拿著斜倚在桌邊的劍,起身離開。
寧辰看著風晞然離去的背影,帶著微微蕭索,默默搖頭。
世人只知風晞然江湖俠客,恣意漂泊,少年成名,又有誰知他心中其實也被這落落紅塵的俗世紛繁所困擾?當年葉傾城一舉俘獲的,不只是先帝的賞識和蕭凌的看重,還有風晞然的戀慕。
可惜,造化弄人。
風晞然出了摘星樓,便直奔皇宮,運足了內力,施展輕功,夜風吹起他翩然的白衣,竟如那踏月而來的謫仙,唯有他手上的長劍,讓他身上沾染了些俗世之氣。
與沐清塵對凝月皇宮的熟悉不同,風晞然作為少年成名的武林第一高手,他想進出皇宮,自然更加如入無人之境。
天牢在凝月宮廷的東南方,與后宮相距較遠,反而與蕭凌的龍宸宮和養心殿比較近,月夜空明,天牢也在夜幕的掩映中透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借著月色,風晞然分明能看見天牢周圍間或走過的禁軍,以及門口站著的百來人守衛。
忽然間,一道黑影從風晞然的眼前閃過,嬌小輕靈的身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過守衛,從房頂上飛身而下,落在樹色的陰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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