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煙宮里,蕭凌面色沉郁,眉頭緊蹙,拿著手中的銀針細(xì)細(xì)端詳著,眼神中是看不到底的深沉:
“你說,這支針是從楊小姐衣服上找到的?”
“畫舫上,楊昭儀站立不穩(wěn),楊小姐出手相扶,本來沒有落水這一事,可就因為這一枚銀針,讓楊小姐相救不及……”顧嫚如解釋著。
“朕知道了,你告訴楊昭儀,讓她好生休息,今晚不必等著,朕改日再去看她。”蕭凌說完,將銀針握在手中,轉(zhuǎn)身出了紫煙宮。
“你們兩個,可有看清楚是誰出手?”顧嫚如轉(zhuǎn)頭看著葉夕和文琴,問著。
顧嫚如出身將門,自己會一點功夫,知道這銀針穿透衣服刺中人的身體,非高手不能為,可是她卻想不通,場中眾人到底有誰,有這樣的本事。
“啟稟娘娘,我們走在前面,對方從背后出手,所以并未看清楚。”文琴回答道。
“后面……”顧嫚如聽著文琴的話,腦海中想起之前鏡湖邊的場景,口中低語,“當(dāng)時所有的人都在船上,后面只有三個人。”
沐清塵,沈碧寧,羅依依。
顧嫚如想的十分簡單,對方之所以想讓楊舒落水,無非就是想破壞晚上的侍寢,讓楊昭儀無法得到皇上的寵愛,可是這三個人中,似乎誰都沒有理由這么做。
且不說沐清塵和沈碧寧是逸王府的妃子,與宮中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就算是安妃本人,也一向是清冷孤傲,就連皇上也勉強不了她,這樣的三個人,怎么會起心思讓楊舒不能承寵呢?
葉夕站在顧嫚如的身后,低頭掩住眸中的神色,這銀針?biāo)m然沒看到過,可是卻讓她想到了夜雨針的絕技,因為葉傾城曾經(jīng)閑來無事練過夜雨針,甚至自己發(fā)明了一招棠花落,漫天銀針如同天女散花。
如今再次見到銀針,竟讓葉夕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
就在顧嫚如暗自猜測的時候,蕭凌已經(jīng)回到了龍宸宮,揮退了秦喜,自己一個人坐在龍椅上,看著案幾上放著的一排銀針,兀自思索。
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幻影絕技夜雨針,它的主人是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子,先是殺孟統(tǒng)領(lǐng),再是毀水晶棺,如今竟然用銀針來阻止楊瑩救人。
倘若前兩次,他懷疑過這女子是江湖中人,可今日這一次,卻推翻了他之前的猜測。若非是宮中之人,不會對宮中如此熟悉,以至于上千禁軍找一個人都找不到,也就更加不會出現(xiàn)在今日的鏡湖邊。
那么到底是誰?
白日里那些女子的容顏從蕭凌的腦海中閃過,卻又被他一個個排除。在他知道的人中,顧嫚如武功不高,葉夕武功全廢,沈家三姐妹不會武功,其他人更是一副柔弱的樣子。
沐清塵來自天星國,羅依依自小在南郡長大,兩人對凝月宮廷不可能這么熟悉,那么這銀針的主人……究竟是誰?
很快,蕭凌腦海中的目光落在安妃身后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一直低著頭,恭敬有禮地站在安妃的身后,臉上神色謙卑,沒有絲毫波瀾,可蕭凌分明記得,這個宮女,是之前在疏荷軒當(dāng)差的。
明月。
從陸香染身邊的宮女,到羅依依身邊的隨侍,雖然后宮妃嬪有權(quán)利決定宮女的去留,但是這個叫明月的宮女,卻讓他不得不懷疑。
“來人——”想到此處,蕭凌猛然睜開眼睛,雙目中迸發(fā)出一抹森冷的寒意,朝著外面喊著,“把章靖給朕叫來。”
“奴才遵旨。”秦喜聽到聲音,應(yīng)承了一句,便叫身邊跟著的小太監(jiān)叫來了章靖。
章靖與孟非不同,孟非是先帝任命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忠于先帝,之所以為蕭凌效忠,乃是因為蕭凌是皇帝,可章靖卻是蕭凌暗中培養(yǎng)的心腹,一直屈居在副統(tǒng)領(lǐng)的位置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掌控皇城的禁軍。
“卑職章靖,參見吾皇萬歲。”章靖很快來了,單膝跪地,向蕭凌行了禮,得了允許之后,這才起身。
“朕記得你說過,龍宸宮遇襲那夜,你們追著那個女子到了怡景宮附近,便沒了蹤跡?”蕭凌問著。
“正是如此。”章靖拱手說道,“卑職領(lǐng)著禁軍弟兄們追到怡景宮附近,可那女刺客卻已經(jīng)失去了蹤跡,再回到龍宸宮時,便看見守門的禁軍全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從怡景宮到龍宸宮,就算輕功絕頂,也不可能在你們趕到龍宸宮之前,出手解決所有禁軍,再一聲不響的進(jìn)入龍宸宮。”蕭凌瞇著眼睛,如此說著。
“皇上的意思是,那女子有同伙?”章靖很快就明白了蕭凌的意思。
“你下去吧,容朕再想想。”蕭凌從章靖的口中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便讓他退下了。
宮中接二連三發(fā)生的事情,處處透著蹊蹺,那個使用夜雨針的神秘女子,讓他總是不經(jīng)意間就想起葉傾城。原本以為是昔日葉傾城在江湖上結(jié)識的好友來為她報仇,如今看來,宮中的暗鬼卻不止一個。
銀針是在龍宸宮的密室發(fā)現(xiàn)的,說明那個神秘女子才是進(jìn)入龍宸宮的人,那么引開章靖的人女人又是誰?是那個叫明月的宮女,還是安妃?或者說……她們都是知情的?
蕭凌想著神秘女人的來歷,顧嫚如想著誰在暗中跟她作對,楊舒為落水而失去了承寵的機會而生氣,沈碧環(huán)因為蕭凌對顧嫚如的另眼相待而惱火……整個宮中的人幾乎夜不能寐,而逸王府中,卻也依然。
“王妃,這是今日混亂之時,明月護(hù)法趁機交給奴婢的。”懷瑾將手中的紙條拿出來,遞給沐清塵。
沐清塵接過,打開一看,上面只寫了四個字:安妃家書。
“王妃,明月護(hù)法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是異姓侯與安妃娘娘來往的家書?”握瑜問著,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明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不過她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才會這樣告訴我們。”清塵思忖片刻,開口說道,“安妃這邊先不用管,今日游湖這出戲,也有的她忙了,她沒那么多閑工夫來阻礙我的事。”
“王妃是說楊昭儀落水?”握瑜再次開口問著,“奴婢剛才心中還疑惑著,沒想到這竟然是王妃故意留下的破綻。”
“我用銀針阻止楊瑩出手救楊舒,顧嫚如和蕭凌一定會發(fā)現(xiàn)。顧嫚如會以為安妃為了爭寵故意讓楊舒落水,蕭凌則會把目光轉(zhuǎn)向?qū)掖侮J入宮廷的黑衣女子,所有的表面證據(jù),都跟安妃脫不了干系。”清塵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的瞬間,清塵的面上拂過一絲涼風(fēng),露落居里瞬間便多了一道人影,本以為是夜殤,可是清塵抬眼間,卻是一身玄衣的寧辰。
“屬下參見樓主。”寧辰對沐清塵抱拳行禮,“屬下冒昧,求見樓主,還請樓主見諒。”
“說什么見外話?我只是詫異,一向是夜殤過來的,為何今日是你親自來了?”沐清塵問著。
“夜殤經(jīng)常在樓主跟前聽候差遣,很少與風(fēng)樓主切磋武藝,過兩日風(fēng)樓主就要走了,所以我讓夜殤留下,跟風(fēng)樓主討教幾招。”寧辰說著。
一言畢,清塵臉上的笑意逐漸斂去,微微低頭,看不清楚臉上的神色,良久之后,這才抬起頭,似乎帶著些許釋然:“他要走了?”
沐清塵依稀記得,風(fēng)晞然回來的那天,曾經(jīng)對她說過,他不會再走了,可是現(xiàn)在,他終究還是要離開,或許,是因為對她徹底心寒了吧,她這樣渾身上下充滿了陰謀詭計的女子,怎么配得到謫仙一般的風(fēng)晞然傾心相待?
她注定在這個碌碌塵寰中苦苦掙扎,尋求著復(fù)仇的解脫,而他卻依舊是那個不染纖塵的江湖俠客,冷眼看透世俗的紛爭,于高山之巔隱盡余生。
“是,風(fēng)樓主接到莫前輩的信,說是讓風(fēng)樓主回去一趟。”寧辰點點頭,“風(fēng)樓主說,這一次離開,他會去南郡拜訪幾位友人,切磋武藝,待到樓主需要他的時候,他自會出現(xiàn)。”
“我知道了,還有事嗎?”清塵點頭,再次問著,最初的愕然已經(jīng)沉寂,取而代之的是無邊平靜。
“樓中有兄弟收到消息,說是南疆最近頻繁調(diào)兵,似乎有大動作,卻不知是針對天星,還是針對凝月。”寧辰驚嘆于沐清塵的波瀾不驚,心中為風(fēng)晞然嘆息一聲,可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只得稟告正事,“若南疆真的想開戰(zhàn),樓主或許可以利用一番。”
“我知道了,派人盯著南疆的動靜,有什么不妥即刻來報。”沐清塵點頭,說著。
“是,屬下知道了。”寧辰拱手說著,“時間不早了,屬下告退。”
寧辰說完,便打算離開,卻正在這個時候,被清塵叫住:“等一等——”
“樓主還有何吩咐?”寧辰轉(zhuǎn)身,問著。
“替我跟他說一聲保重。”清塵說著,便揮手讓寧辰離開,不再言語。
懷瑾和握瑜似乎也知道沐清塵可能心情不好,便也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站在沐清塵的身邊,陪著她沉默著。
本書首發(fā)來自小說網(wǎng),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