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初柳看了看蹲在兔子窩前喂兔子的谷良,他完全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就好像隼不是他的似的。
她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按說谷良性子一向隨和,不光是對家里人,就是對安家村的其他人,也都是笑臉相迎的,不知道高壯是怎么得罪了他,才讓他有這樣的態度。
還有隼,他雖然是狼,卻不與人為難,自它來了安家村,還從沒對誰這樣過。
高壯見鄭掌柜出來了,對著鄭掌柜焦急地吼道,“掌柜莫靠近,這是一頭狼!”
鄭掌柜愕然,卻沒有退回去,而是轉頭問覃初柳,“這是怎么回事?你家怎么會有狼出現?”
見谷良還沒有動彈的意思,覃初柳無奈,只得自己開口喚隼,“隼,莫嚇到人,快回去待著。”
對隼喊完才回答鄭掌柜的話,“這是谷良的狼,鄭掌柜放心,絕不會傷人的。”
再轉回頭看隼,就見它對著高壯呲了呲,這才慢悠悠地挪到鹿的邊上趴著去了。
說來也奇怪,鹿本應該是隼的食物的,但是隼好似對家里這頭鹿一點興趣也沒有,不光是鹿,但凡覃初柳對它說過“不準吃”的東西,它似乎都不會碰。
這樣通人性的狼,覃初柳當真是聞所未聞。
隼退走了,高壯卻未放松警惕,走到鄭掌柜身邊,輕聲說道,“這狼很是剽悍,掌柜小心!”
覃初柳趕緊安撫高壯,“高叔,沒事的,隼很聽話,絕對不會傷害你們的。”
高壯看了覃初柳一眼,又掃了一眼谷良,到底是什么也沒說。
這一眼卻被鄭掌柜看個正著,他這才想起來。他今日來是要辦三件事的。
覃初柳送鄭掌柜上馬車,臨上車前,這掌柜湊近覃初柳小聲提醒道,“你身邊那個北遼人武功高強。你要提防些才好!”
說完,鄭掌柜便鉆進了馬車,揚長而去。
覃初柳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谷良在她身后大喝了一聲,她才緩過神來。
她盯著谷良看了許久,直看得谷良不好意思起來,一張又兇又老的臉上紅暈慢慢鋪散開來,覃初柳才放過他。
“走,谷良,跟我進屋!”覃初柳說道。
谷良跟在覃初柳身后。心里惴惴不安,剛剛覃初柳的眼神實在太復雜,里面有探究,有懷疑,有不可置信……
在這樣的目光里。谷良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只能任覃初柳剝開他面上一層一層的人皮,直至露出里面最真實的自己。
進到屋里,覃初柳把紙筆拿出來,鋪在炕桌上,認真地寫起來。
谷良也認字,這個時候卻不敢湊到覃初柳身邊去看。只老老實實地坐在對面等她寫好。
終于寫好了,覃初柳吹了吹墨跡,等干的差不多了才遞給谷良,“這是賣身契,你若是想在我們家待著,就簽字畫押。若是不想留下……”
“那個,柳柳啊,我是要等到遼河郡的戰事停了就走的。”谷良趕緊解釋,他可不想賣身為奴。
覃初柳點了點下巴,示意谷良去看賣身契。“上面的賣身期限空著呢,你可以自己填上去!”
“可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戰事才能結束啊”,谷良為難道。
“你不是一直很關注戰事嗎?那就估摸個大概的時間,總之這賣身契是一定要簽的!”覃初柳毫不退讓。
谷良也看出古怪來了,覃初柳怎地突然對他改了態度,莫不是自己剛剛對隼欺負高壯視而不見惹她生氣了。
這樣想著,谷良的心倒也安下些,知道癥結在哪里就好,他也好對癥下藥。
“柳柳,不是我慫恿隼與那人為難的,實在是那人身上煞氣太重,隼才警惕……”
“谷良,我不想與你廢話,你若是不寫賣身契,馬上就走人,左右你的傷也好全了。”覃初柳打斷谷良。
覃初柳知道,若只是讓谷良在上面簽字畫押,不拿去官衙里做了備份,這賣身契就是形同虛設,就跟之前傻蛋的賣身契一樣。
她只是非常不喜歡別人欺騙她,想要給谷良一點兒教訓。
早前在太平鎮上被蔣氏父子追的時候,他不說他會功夫,就是剛才,他聞聲追隼的時候,也是平常人跑步的樣子。
鄭掌柜沒有理由欺騙她,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從頭到尾,這個叫谷良的少年,都沒有說實話!
谷良垂頭思索了起來。他在初初接到任務的時候很驚訝,讓他來看護一普通農家,他覺著甚是大材小用。
不過這幾日在覃初柳家待下來,他卻一點一點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沒有血雨腥風,沒有打打殺殺,沒有爾虞我詐,就算是最普通的婦人間相傳的八卦,他也覺得很有趣。
在這段日子里,讓他最驚訝的,莫過于覃初柳了,比他還小上好幾歲,做事卻比大人還要穩重。
小小年紀和永盛酒樓的大掌柜談笑風生,輕輕松松就可以拿到永盛的三成紅利,這樣的事情,他自問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現下想來,主子讓他保護這一戶農家,只怕是為了擋人口舌,主子真想讓他看護的,是眼前這個小姑娘吧。
谷良重重地嘆了口氣,眼下這小姑娘正逼著自己賣身呢,這賣身契他是簽還是不簽呢?
覃初柳也不再多話,讓谷良自己做決定。
好半晌,谷良才咬了咬牙,拿起炕桌上的筆,寫下了賣身的期限,又重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左右是主子派過來的任務,早晚有主子善后,他還怕什么!
覃初柳拿過賣身契仔瞧了瞧,眉頭微皺,似乎還不滿意,谷良的心登時便提了起來。
“就算只賣身三個月,這手印兒也是要摁的!”覃初柳把賣身契還給谷良。
谷良任命地摁了手印兒,覃初柳這才滿意,臉上有了一點點笑意。
等上面的墨跡都干透了,才從袖袋里又拿出了一張紙。兩張疊放在一起收了起來。
谷良覷了覃初柳拿出來的紙一眼,在大大的賣身契三個字后面,他竟然看到了傻蛋兩個字……
頓時,他的心里就平衡了。好似,自己能賣身給覃初柳,也是極大的榮幸般。
覃初柳收好賣身契,抬頭就見谷良笑得比三月的春風還和煦,有點摸不著頭腦。
轉眼就進了臘月,雖然還有一個月才過年,但是安家村人已經開始忙碌起來了。
這一日元娘正和梅婆子商量著要置辦的年貨,覃初柳則在一邊挨個記下來,打算過些日子一起去鎮上買回來。
現下家里的日子也不像以前那樣緊巴了,過年自然是要好好張羅張羅。不跟別人家比,但是該有的也總得有不是。
正商量過年家里需不需要買肉的時候,安祿來了,還帶了他的長子安青山,也就是安大寶的爹。
元娘忙把安祿和安青山請進來。又上了茶。
安祿最會擺譜,無論到哪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誰都不看在眼里。
覃初柳最看不慣他這一點!放到現在,他也就相當于村長,她前世就是大學生村官,也沒少和村干部打交道,有些可能是不大如人意。可也沒有像他這樣的,還想著世襲!
元娘給覃初柳使了半天眼色,覃初柳就假裝沒看見,依然坐在炕上,只對安祿和安青山笑著打了招呼。
安祿看也不看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咂吧咂吧嘴,又連喝了好幾口。
“嗯,元娘現下處事倒是圓滑了些”,安祿贊許地點了點頭。手指在碗沿兒上敲了敲,意思是再添些水。
元娘哪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根本沒回應他,梅婆子和覃初柳倒是都看懂了,只是她們心里都厭煩安祿,都撇開了頭。
覃初柳有些不明白了,那茶鄭掌柜明明說不好的,怎么到了安祿的嘴里,倒好像是很不粗的樣子。
其實事情很簡單,鄭掌柜是喝慣了好茶的,覃初柳買的茶再好,在鄭掌柜的嘴里,那也只是一般。村里人多少年也不招待一回外來客,家里就是有茶也都是極便宜的,哪有像她這樣買這么貴的,所以安祿才覺得她買的茶好。
安祿討了個沒趣,心里不大高興,正要發作,就聽覃初柳清悅地問道,“您今日來可是有什么大事兒?”
安祿還是不看她,只瞅了一眼安青山,安青山會意,便說起了來意。
“是這樣,眼見就要到臘八了,往年臘八咱們安家都是要祭祖的,這個元娘你也知道。今天咱們村秋天收成好,家家多打了不少糧,這全賴老祖宗的保佑,所以我爹和族老們商量過了,今年的祭祖要辦的隆重些,保佑咱們安氏年年都能風調雨順。”安青山口齒清晰地說道。
覃初柳抬頭看了安青山一眼,這人倒是能說,可惜,說了半天也沒說到正題上。
“既然是里正和族老們定下的,我們定然也沒有其他意見!”元娘說道。
元娘根本沒有領會安青山的話中之意,安青山也有些不耐煩了,直接說道,“元娘,祭祖就要花錢,今年要大辦,花的錢自然也更多。往年是按人頭算,凡十歲以上不論男女一人十個錢,今年咱們按戶收,一戶一百個錢,你看你是今天交上還是改日送過去。”
元娘就算是再傻,也知道這樣收錢不合理,便問道,“今年為啥要改?按戶收錢我們豈不是不合適!里正您總的給我們一個說的過去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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