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關系的劍拔弩張,莫蓮和莫寒一直保持著王不見王的狀態,而莫蓮也從倚翠樓搬回到了映蓮居。
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意味,不過是現在倚翠樓沒有了繚亂也沒有了莫憶蕭,顯得空蕩蕩的冰冷的沒有人情味。
這樣的地方還真不如恭王府來的有人氣,而且他也并不喜歡呆在沒有繚亂的倚翠樓。倚翠樓給他的感覺永遠就像是個避風港,而那種好像是寄生蟲一樣只能生活在別人的保護之下的無力感,他再也不想有了。
更何況,一直以來的頹廢也著實是讓他的小侍女一顆心不上不下的擔憂著。
莫蓮也明白含笑的想法,但是,他還是無法給予含笑一個讓她安心的答案,而含笑望著現下越發消瘦的公子,心里總是止不住的心疼,但是面上卻也是一副無可奈何。
她家公子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身體放在首位,這樣下去可怎么好呢?
那段浪蕩的日子的確給莫蓮的身體造成了很大的負擔,但是西涼的神水也確實非常的神奇,百病包除的不傳密藥,使得他身體上的舊疾幾乎都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好轉了。
不過這段時間,胃里總是一陣難受,大抵是以前饑一頓飽一頓習慣了,也沒有考慮過后果。值得一提的是,現在的他倒是學會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含笑看到這樣的情形自然也很高興,她微笑著說,“公子,你要是早知道如此的話,我就不用這么辛苦了。”
莫蓮撫了撫少女的頭,輕聲道,“我還是要活的久一點才是……”
“畢竟這個奢靡腐朽的京都,還是要添些點綴才漂亮。”少年的笑容帶著飛揚跋扈的恣意與妖嬈,令他身旁的含笑看的心驚肉跳。
雖然身體漸好,但是他的心上的傷痕不是一夕之間就能治愈的,無聊之余,為了避免自己的胡思亂想,莫蓮走出了空蕩蕩的映蓮居。初冬的風還帶著幾分冷冽,不過是無意間的信步卻不想看到了最讓他意外的人。
高貴美艷的恭王妃依舊帶著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姿態,雖然,事情的真相鮮血淋漓的展現在他面前,但是,莫蓮還是不想去報復恭王妃,就如同他最不想恨莫寒一樣。
或許,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抗拒的事情,或者是不想恨的人。隱藏在心里的柔軟也好,深諳的黑暗也罷,甚至是不想揭開的傷疤,只要是名為人的生物都逃不過心魘,這點無可厚非。
意外的是,竟然是莫蓮首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尷尬,少年莞爾一笑,恰到好處的微笑不會顯得無理卻也不會顯得太過親近。
他想他是再也不會以之前的那種心情對待恭王妃了,不管如何不在乎,過去的事實始終鮮血淋漓。不想報復是一回事,可是,釋然又是一回事。
莫蓮不想復仇是因為沒有意義,因為無論是恭王爺還是堇顏夫人,他們都已經不存在了,他不想用過去束縛自己,說他自私也好,說他怯懦也罷。
總之,他復仇的意愿從來都沒有燃起過。
“對不起……”
望著少年美麗妖嬈的面容,恭王妃終于知道,因為自己和兒子的一己之私,他們親手毀掉了什么。
那樣純凈的笑容,那個堇顏夫人一樣的笑容還能否重現?
“我可是受不起的。”莫蓮的笑容加深,看上去就像狐貍般狡黠。
恭王妃注視著他良久說了句,“不,這是我和小寒欠你的……”
漂亮的碧色丹鳳,帶著幾分慵懶轉瞬間劃過了銳利的鋒芒,莫蓮冷然道,“我不會接受的。王妃殿下。”
只留給了恭王妃一個消瘦的身影,莫蓮的嘴角掛著諷刺的笑意,王妃殿下,現在說這樣的話又有什么意義呢?
與清冷僻靜的映蓮居不同,如今的恭王府熱鬧的很,這種熱切與溫度,就連莫蓮都能感受的到。
如今南下的神醫江夜歸來,因為突然消失南下,所以他并不了解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因此在看到莫蓮臉上妖嬈盛放的紫蓮之時,這個一貫溫文爾雅的醫圣也愣住了,身為醫者,他自然也明白,那朵紫蓮的背后究竟在掩蓋什么。
江夜的臉上依舊帶著醫者慣有的悲天憫人,的確是散發著光輝的朝圣者,讓人忍不住與之親近。
“小蓮,我從沒想過你和子玉竟會走到這個地步!”
莫蓮端著他無懈可擊的笑容回應著醫者,“小夜,以為我們之間還會有什么嗎?”
“你……”
望著少年蒼白消瘦的面頰,溫柔的眼眸泛起疼痛的漣漪,“你到底要怎么做?”
“我?”莫蓮的笑容清淺,“既然是莫寒想要的,我從來就沒有吝惜過給予,不過是想要保全一個柳暮歌,我便應他就是了。”
“小蓮,果然是個溫柔的人啊。”即使是現在,江夜都堅信莫蓮是個溫柔的人,那是從未變過的堅定。
溫柔?
那種害羞靦腆的溫情,那種小心翼翼的珍惜早就已經死了啊……
莫蓮笑的諷刺,“小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因為,小蓮還是那樣縱容子玉啊!”
“縱容?”
莫蓮笑的恣意,仿佛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他笑的前俯后仰,到了最后一雙碧眸竟是盈滿了淚水。
對于莫蓮突如其來的失態,江夜有些無措。
莫蓮笑著反問他,“雖然現在莫熙的王位未定,但是,西涼和莫熙遲早都會開戰。”
“小夜,以為我會站在哪邊呢?”
江夜一下子就哽住了,他從來都沒想過莫蓮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既然是莫寒想要的我自然會給他,但是,能不能維護這樣的平靜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頓了頓,莫蓮望著江夜笑的純凈無害,“小夜,你知道什么是最殘忍的報復嗎?”
從少年美艷的面容中,江夜找到了答案。
真正的報復就是在對方得到最想要的東西之時,再殘忍的撕碎它……
“那么最近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嗎?”將繁華的上京城攪得烏煙瘴氣,“小蓮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碧色雙瞳輕輕一撇,莫蓮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不過是復仇罷了,害死繚亂的人,我是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你這又是何苦……
這樣的話一直梗在喉間,但是,江夜卻始終說不出口。
胃里沒有來由的惡心,莫蓮忍不住干嘔起來,這段日子總是身體不濟,想來是往日太過放縱從沒考慮過自身的身體羸弱,實在是讓它承受了太多負荷。
江夜忙把臉色蒼白的莫蓮扶到了映蓮居,他的手搭在莫蓮纖細的皓腕之時,突然面色大變。“小蓮,你……”
看著江夜突變的臉色,寒兮當時的言喻又止,以及穆薩仁當時曖昧不清的話語頓時回響在耳畔,一瞬間莫蓮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是這樣嗎?”
看著少年平靜接受的模樣,江夜有些激動,“難道你還要繼續瞞下去嗎?現在的情況還不打算讓子玉知道嗎?”
“告訴他有用嗎?”莫蓮平靜的反問江夜,“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得暮歌的生命來的重要。”
手指輕輕的拂過面頰上的紫色蓮花,莫蓮一字一頓的說,“這是莫寒親口對我說的。”
“但是……”
“沒有但是!從來都不會有什么顧慮的小夜。”莫蓮打斷了江夜的話,輕柔的說,“反正在那發生前,我就會離開了。”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
“小蓮!”
“小夜,對不起我累了。”
少年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江夜無奈的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離開了。
子玉也好,小蓮也罷,都是倔強的讓人氣惱的很。
江夜走后,莫蓮疲憊的躺在了床上,不一會便睡了過去,當他醒來的時候,連最后的余暉的消失了。心里還是擔憂,怕江夜搶先把事情告訴莫寒。
莫蓮起身去客房尋找江夜,卻在客房中聽到了兩人激烈的爭吵聲。
“你總是說他不是你弟弟,可你從未想過如果他是呢?”
江夜的聲音還是那樣溫柔,卻也帶著幾分惱意。
另一個聲音顯然是有些停頓,因而,江夜繼續說道,“莫蓮的表兄同樣不承襲父母的眸色,反倒是生得和莫蓮一樣的碧色雙眸,你應該清楚這種巧合絕不是偶然。”
死一般的寂靜之后,是莫寒冰冷殘酷的聲音,就算是閉起眼睛莫蓮都能想象出莫寒現在惡意的笑容,而他的話也直接判了莫蓮死刑,“他是也好,不是也好。在暮歌面前就什么也算不上了。”
“難道你真的要這么做嗎?竟不給兩人之間留半分余地!如果莫蓮回到西涼,你就不怕與之一戰嗎?”
“我從來都不怕西涼,如果莫蓮想做那么就試試看好了。”
“可是,子玉……”
實在擔心,江夜在情急之下將事情說出口,莫蓮輕輕的碰了一下門,然后躲在了假山之中。
兩人果然停止了交談,莫寒冷聲問道,“是誰?”接著追了出去。
看著莫寒的身影,莫蓮松了口氣。
小夜,不要再管多余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