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她展顏一笑,妖媚的眉眼間流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輕移著曼妙的蓮步挪至一棵長勢極好的桂花樹,用柔弱無骨的一手摺斷一根枝椏,姿態閒雅,似笑非笑:“我長到這麼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幾招徒三腳貓的功夫。”
說著,她廣袖一揮,纖細的身體微微向前一躍,她的紅豔似火的裙裾在旋轉出一個優雅的弧度,襯著她絕盛的姿容就像一朵綻放到極致的牡丹。
圍觀的人被她優雅的動作迷煞了眼,而那倆登徒浪子也看得如癡如醉,等他們醒悟過來的時候,美人以提‘利劍’而來,小小枝椏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朝他們面門逼來。
森冷的殺意席捲而來刺進他們的毛孔,衍生至他們的四肢百骸,二人打了個激靈,知道她不是開玩笑,急忙旋身躲閃。
本以爲虛張聲勢,沒想到這小小女子身手極好,一根枝椏在她手裡舞活了,一招一式招招致命,那兩個公子哥兒哪裡是她的對手,他們金尊玉貴自小是養尊處優,平素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在這凌厲的攻勢下只能抱頭鼠竄,雖然被枝椏戳一下抽兩下受得住疼。
但身在穆九歌攻擊下的他們,深知其人有多麼的可怕,她身姿翩躚若驚鴻如游龍,美得讓人挪不開眼,可她腳下的每一步的都要取他們的命。
她是從地獄爬上來的冤魂,每一步都踩著過往血與淚,恨與痛,向他們索命奪魂。
圍觀者們看得如癡如醉,他們看慣了柔柔弱弱禁不得一點風吹雨的名門閨秀,猛地出現帶刺得一朵玫瑰,玫瑰攜劍而來,刀光劍影間輕易俘獲了衆人的心。
眼前的一幕不再是一場廝殺,是一場美輪美奐的舞蹈。
美人折枝暴打登徒子,瞧著別有一番味道。在風中流動的紅衣飄蕩起來無一不是嫵媚動人,瑩瑩如白玉的手腕翻轉不是殺招是風情。
‘錚’的一記,破開萬里晴空,在耳畔炸開,單調的琴絃在一記又一記得響起,節奏時快時慢,又時慢時快,似一把重錘敲在心口,索然無味之餘又讓人回味無窮。
穆九歌的動作一滯,她的呼吸似乎也有一瞬間的停滯,她的心臟同時一陣收縮,但她的劍沒有停下,在琴聲的牽引下舞出了壯烈一曲。
樂音不知從何處而起,奏曲之人又不知是哪個,彷彿是從九天流瀉而下,讓人苦苦尋覓卻抓不住一片虛影。
“彈琴的是哪個,我的神識竟然捕捉不到他!”用神識搜了一遍又一遍的顏瑤忍不住皺皺眉,是誰能奏出這樣的琴曲,又是誰存有這樣的心境。
奏曲之人奏出數個輪迴的痛苦隱忍,無人可傾訴的仇恨寂寥,狂放悲愴,激昂鏗鏘,便是戰鼓也難比其殺伐。
恰恰與穆九歌一劍相映成趣,她長舒雲袖挽劍花弄的不是風情是殺機。
衆人陶醉其中難以自拔時,琴聲倏爾的急轉直下,起承轉合,又是另番意境,琴音綿綿,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纏綿悱惻。
此曲在天空盤旋,瞬間擊中穆九歌那顆心,她停下動作,一眼都不願擱在地上那瑟瑟發抖的兩窩囊廢身上,甩手扔了桂花樹枝,漂亮的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之色,她扭頭看向蒼穹,又像是透過蒼穹看向另一個世界,她不近人情的冰涼麪孔逐漸柔和下來,嘴角微微上揚。
鳳凰眼尾一揚,戲謔一笑,評價道:“這曲這石頭都不錯,還是顆怪石,不是魔石,咋是情石呢!”
顏瑤挑挑眉意味深長:“魔璧碎……”
琴音戛然而止,收的似有些匆匆,但又覺得恰到好處,神神秘秘讓人心馳神往,回憶之時只覺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的讚歎。
樂聲一止,穆九歌的心空落落的,彷彿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一塊,呼之欲出的東西又消失殆盡,不知哪裡生出一股勇氣,她要去找那個彈琴之人,身體的行動快過大腦反應,裙襬飛揚,她奔跑起來與對面而來的人撞個滿懷,隨著一聲巨響,一架綠琦摔落在她腳邊,她心中一喜,擡頭看向面前之人,她溫潤如玉的五官清晰的映入她瞳孔時,心臟猛地一抽,疼得她顯險背過去。
司馬良!
司馬良一襲白衣翩翩而至,他生得玉樹臨風,溫文爾雅,臉上總是帶著親切笑意,讓人如沐春風,仿若置身暖陽之中。
牡丹園的衆人見他踏風而來,又一看他綠琦琴落地,懷春少女們蜂擁而至,你一言我一語:“原來是二公子以琴伴劍,當真是妙極了?!?
“今日一曲勝卻人間無數!”
還有更大膽的:“公子可否教教奴家?”
司馬良是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男子,他乃謙謙君子爲人在姑娘們風評極好。
“這曲子他彈不出來?!迸⒈鶝鰶龅穆曇魶]有任何起伏,輕輕地響起卻猶如一個炸彈,爆發出的力道無聲勝有聲。
衆人神色微變。
他熱情如火奔她而來,衆目睽睽之下送他的難堪,司馬良的笑臉微僵從未有過的尷尬,他瞬間扯出一個更親善和順的笑容:“在下才疏學淺,那曲子在下的確彈不出,所以特意來問問姑娘高人在何處,能否帶在下去討教一二?!?
穆九歌看他一眼,都覺噁心,說話是毫不留情面:“一輩子都彈不出,空有其形,神似魂不似,虛假的很?!?
他自認沒有哪個女人能敵他的魅力,他也從未得罪過她,更不認識她,她待他的敵意爲何如此之深,話裡有話罵他虛假。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明明有著濃豔的五官,偏偏生了雙冰棱般的眼兒,只需一眼就讓人仿若去了寒冬臘月。
司馬良被她說得莫名,因著大庭廣衆不好回擊,只能維持笑容維持風度。
司馬良不愧是迷倒萬千無知少女的司馬良,很快有姑娘爲他出頭:“這位姑娘,你未免太無禮些了吧!”
“我是個直腸子就喜歡有什麼說什麼,不喜歡拐彎抹角?!彼y得說話柔聲細語的,再旁人頗有些真摯可愛。
司馬良饒有興趣的欣賞著這個與衆不同的女子,心口微動,想大力誇耀兩句好與之結交結交。
不想,他薄薄的兩脣微動,她仰望他的目光倨傲又不屑,還有著深深的厭惡,她微微提高嗓門,字字清晰的傳達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我的話雖然無禮又難聽,卻是的實話?!?
話畢後,徒留面具幾乎要碎裂的司馬良,和滿地驚愕的人瀟灑而去,腳下的步伐還頗有幾分俏皮靈動,以及由衷的開懷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