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257、負了天下不負她
“姑娘,等下是去皇宮嗎?”蕓兒問道。
女子淡笑不語,只是看著那通透猶如水晶一般的水晶糕……這日昭的帝都就算是戰(zhàn)事的時候也是一片繁榮,陸少云還算是個梟雄,至少將幾乎一蹶不振的日昭國弄的如今這般光景也是不宜的。
“不去,”女子聲音淡淡,“不出今晚兒,陸少云必定會來找我。”
蕓兒聳聳肩,撇嘴說道:“倒是讓陸少云白白占了姑娘的便宜……”
“……”女子聽了蕓兒這話有些哭笑不得,她微微抬眸,那星辰一般的眸子落在蕓兒身上,淡淡說道,“你這話要是被阿墨聽到了,必然罰你。”
蕓兒暗暗吐了吐小粉舌,隨即笑著說道:“有姑娘在,公子罰了奴婢,姑娘不心疼嗎?”
明日翻翻眼睛,隨后斜睨了眼蕓兒,嗤笑的說道:“你就是仗著姑娘寵你……早晚有一天,公子會想了法兒的讓你知道,沒大沒小的后果。”
蕓兒朝著明日就做了個鬼臉,隨即一臉得意的說道:“姑娘,我去泡壺好茶……”
女子笑著點點頭,拿起一只水晶糕……白皙如蓮的手指不染蔻丹,吧水晶糕在指間,竟是不知道是誰讓誰映襯的越發(fā)惑人,“這水晶糕就好比如今的日昭,看似外表堅固,卻內(nèi)在已然軟化……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陸少云不是草包,就不知道寧默灃能不能拿下這次。”
明日垂眸說道:“姑娘幫陸少云贏了這兩次,只要攔住夜麟國那邊想要聯(lián)盟的人,撐過今晚,寧默灃怕這次想要攻進來,就難了……”
女子放下水晶糕,絕美的臉上因為陽光而鍍出一層薄薄的光暈,星眸輕瞇了下,嘴角含笑的說道:“不要小看了寧默灃,能夠成為西蒼帝如今最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不是等閑之輩。”話落,她眸光微微深了下,仿佛有著什么東西從眼底泛濫出來,可卻很快的被壓了下去。
明日笑著說道:“姑娘這樣說,想來陸少云今天晚上必然是要來的……”
女子抬眸,看了眼蕓兒提來的茶壺一眼,隨即看向明日說道:“你去看看阿墨回來了沒有?”
“好。”明日笑著應(yīng)聲,便轉(zhuǎn)身出了小別院。 ωwш ◆ttκā n ◆¢○
話說那頭離墨和弄月,二人從嵐齋出來后,便直奔了東城門的城門口……二人在城門口外半里處的一個簡易的茶寮坐下喝茶,一邊看著因為戰(zhàn)事而套到都城的百姓,一邊悠然自得的等著要攔截的人。
如今離墨不似西蒼時,那不綰不束的墨發(fā)和墨袍在風(fēng)玲瓏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人打理,他本就位列四大美男子之一,如今打理的沒有那么隨意了,又增了抹隨性的灑脫。
“公子,你知道姑娘要攔的是誰嗎?”弄月勾著脖子一直看著,可也沒有目的性。
離墨搖搖頭,“不知道。”
“……”弄月一臉我無奈的問道,“那我們攔誰啊?總不能隨便抓一個吧?”
離墨笑了,悠閑的喝著茶,緩緩說道:“她只是氣惱我昨天壞了她的事情……這是想著法兒折騰我,自然她托人帶給我的紙箋說的也是含糊其辭……只是,她倒是想要讓我來這一趟是真,無關(guān)乎能不能擋住誰,而是想要看看,夜麟國的探子回去后,夜擾有沒有派人過來。”
弄月可以沒有那么精明的頭腦,他翻著眼睛嘆息的說道:“公子和姑娘如今這般說話就不嫌累嗎?說白了多好,二人猜來猜去的……也就虧得公子懂姑娘。”
離墨嘴角微微勾了笑,一雙鷹眸漸漸的變的深邃起來……他懂嗎?如果懂,千年前又怎么至于那樣的結(jié)果收場?如果懂,他和她冷宮相處那么久,又怎么沒有絲毫發(fā)現(xiàn)?如果懂,冷宮之時明明覺得自己對她動了心,為什么不去深究面前的人不是別人,而就是她?
如果不是霂塵強硬的以命換命,他會去帶她嗎?不會,不會……那樣的情況下,他萬念俱灰的逆天之行,以血封印她的魂魄,又怎么會去管那皇宮里發(fā)生了什么?
眼底漸漸有著一抹苦澀和自嘲泛出,他一向自持最了解她,最懂她……可最后原來他懂得只是片面,而不是全部的她。
如果養(yǎng)小鬼也無法喚起她被打散的魂魄?
有時候,他真的不敢去細想,每次想起她有可能在這天地間煙消云散,他都會因為后怕,心扉處有人被冰錐刺痛。
離墨沉默不語,弄月自然也不去主動開口,就配置他這樣坐在茶寮里一邊喝著茶,一邊眼睛像是無意的看著那些城門處進進出出的人。
突然,弄月眼睛一亮,急忙壓低嗓音說道:“公子,你看!”
離墨深邃的眸光漸漸變的淡然,他眸光隨意的看向弄月示意的地方,果然見一男子騎著馬往茶寮而來……他收回眸光,和弄月都表現(xiàn)的若無其事。
來人下了馬就說道:“來壺茶和上點兒點心,給爺兒的馬喂點兒草……”說著,他從間拿出一塊碎銀子就拋給了茶寮的小二。
“好叻,爺兒您先坐著,茶和點心馬上就來……”
來人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不一會兒茶和點心就上來了,就聽那人拿起一塊燒餅就問道:“這帝都怎么這么多人啊?”
小二反射性的看了眼城門口,隨即苦笑著說道:“如今西蒼都快要打到附近的郡縣了,這些都是難民來避難的……”他輕嘆一聲,“好在皇上愛民如子,下了旨意不允許將難民擋在城外……”說著他給那人拿了杯子倒了水,嘴角含笑的說道,“皇上真是好的沒話說,也就因為如此,很多來避難的人都去軍營了,說要和皇上一同抵御外敵……”
那人聽著笑笑,隨即咬了一大口燒餅,在小二說去忙了的時候點點頭。
離墨端起茶盞淺淺的啜了口,直到那人離去進了城門他方才起身。
弄月也起了身,在桌上放了碎銀子后和離墨一同離開了茶寮,往城門口而去……二人出來的時候沒有騎馬,離墨想要看看如今日昭的形勢到底有多嚴峻,弄月則是走馬觀花的看看。
回去的時候,二人發(fā)現(xiàn)難民越來越多,弄月不由得笑笑說道:“姑娘料事如神,看這個形勢,怕是皇上不找姑娘都不行了。”
離墨卻只是笑笑,很淺很淡,一雙墨染的眼睛幽深的看不見底,“怕是不見得。”
“恩?”弄月不解。
離墨淡笑不語,只是在路過一家脂粉鋪子的時候,買了盒木棉花的香粉,隨即帶著弄月回了小別院。
二人剛剛到了街口,就看到來尋的明日,聽聞?wù)f是姑娘讓來尋的,離墨腳下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弄月撇撇嘴,給一旁的明日說道:“公子這樣子,還真讓人心酸。”
“唉,一個情字了得啊……”明日故作深沉的嘆息一聲。
隨即,弄月捂嘴笑了笑,二人急忙跟了離墨的腳步回了小別院。
“給你買的……”離墨將方才買的香粉遞給那白紗女子,“據(jù)說日昭屬這家脂粉鋪子有名。”
女子打開聞了聞,淡淡的木棉花的香氣清幽,可是……
“如果你送我梅花香粉或者是沙棗花的……我會更喜歡。”
離墨先是一愣,隨即挑眉說道:“玲瓏,這天下間已經(jīng)大半落入西蒼……西蒼帝不允許任何人制作以梅花和沙棗花相關(guān)的東西,你不是不知道,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他說著,還無奈的搖搖頭。
風(fēng)玲瓏笑了,一邊闔上香粉盒子,一邊兒說道:“恩,所以要奪回來……”
離墨聽了后認真的看著風(fēng)玲瓏,他想要看透她說這話深層次的意思,可是,風(fēng)玲瓏臉上淡雅的除了那狡黠的淡淡笑意,卻是什么都沒有……三年的時間,他用三年來養(yǎng)小鬼解開封印的同時,將她的元神凝聚。可是,卻不知道哪里出了錯誤,他沒有辦法將她千年前的記憶喚醒,也沒有辦法讓她徹底的忘記西蒼的事情。
他無法窺知她對西蒼的事情還記得多少,她沒有提過,但是,他知道……他并沒有能完全的將她的記憶抹去。
千年前,他的雄圖霸業(yè)橫在她和他之間。
而如今……一個歐陽景軒橫在了她和他之間。
“放到我箱子里……”風(fēng)玲瓏將脂粉盒小心翼翼的交給一旁候著的蕓兒手中。
“是,姑娘。”蕓兒應(yīng)了聲后離開。
風(fēng)玲瓏這才看向離墨問道:“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你猜的不錯,夜麟國的探子回去,夜擾就派了人過來……”離墨提了水壺給風(fēng)玲瓏的杯子里添了水,“只是,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風(fēng)玲瓏淺笑了下,緩緩說道:“夜擾那性子,怕是會來幫陸少云的……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條件。”
“我?guī)闳タ纯矗俊彪x墨建議。
風(fēng)玲瓏端起杯盞喝了口,星眸閃動了下后防線杯盞點了頭,“也好,反正時光甚是無聊。”說著,她緩緩起了身,和離墨一同離開了小別苑。
明日等人沒有跟去,一般只有的情況下,自然他們是不會跟著去礙眼的……再說了,有公子在,他們樂得輕松。
“趁著公子和姑娘不在,我們不如去御香齋吃叫花雞……”蕓兒提議。
“一天就知道吃!”明日翻翻眼睛。
“可是我也挺想去的……”弄月一臉無辜,“和公子在茶寮一直喝茶,我都快變成水做的了。”
“你以為你是女子啊?”蕓兒一臉受不了,“還水做的呢……”
三人笑笑罵罵的也出了小別院,和離墨、風(fēng)玲瓏去了反方向的御香齋。
話說離墨和風(fēng)玲瓏,二人倒也不著急,一路悠閑的走在帝都大街上……男的俊逸非凡,女的絕美賢淑,一墨一白的身姿到底惹了人們的注意……只是,大家想要看真切風(fēng)玲瓏的面貌的時候,卻也只能從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已經(jīng)那燦若繁星的眸光判斷,只因為她的臉被面紗遮掩。
離墨帶著風(fēng)玲瓏一路到了日昭國的皇宮,和大多數(shù)皇宮一樣,這里的建造也基本大同小異,對于兩個經(jīng)常在各個小國的皇宮“游蕩”的人來說,自然是輕車熟路的。
離墨的輕功怕是當今世上無人能及,就算攬著風(fēng)玲瓏的腰一同走,皇宮對于他來說,也是如履平地……二人很快的到了御書房,尋了正好能避過下面巡視的御林軍的位置,離墨悠閑的躺靠在了黃瓦上。
風(fēng)玲瓏的耳力本就好,自然也無需傾聽,她也學(xué)了離墨躺在黃瓦上,一面兒享受著陽光,一邊兒等待著……
不一會兒,底下就傳來“啟稟皇上,夜麟國都尉陳哲耀陳大人請見。”
“傳!”陸少云的聲音顯然顯得有些興奮。
陳哲耀被太監(jiān)領(lǐng)了進來,只是抱拳微微躬了身,“夜麟國都尉陳哲耀參見日昭帝。”
“免。”陸少云含笑說道,“賜座。”
經(jīng)過五年多的沉浮,如今的陸少云也不是昔日的阿蒙,他就算殘暴,卻也懂得政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如今西蒼進攻兇猛,他能保證五年多來不曾倒下,已經(jīng)可以證明,當初楚凌還真是看錯了陸少云。
離墨和風(fēng)玲瓏躺在房頂上聽著底下的談話,無非那些場面話先走個過場后,自然是談到正事……只是,風(fēng)玲瓏怎么也沒有想到,夜擾的條件竟然只是要日昭國皇宮那株珍貴的依米花。
依米花縱然是番邦珍貴植物,世間怕是不超過五株,可斷然也沒有理由因為這個而和西蒼撕毀盟約,幫了日昭才是……
離墨看著風(fēng)玲瓏沉吟思忖的樣子,眸光漸漸變的深邃起來……她和前世長的已然不同,雖然同樣美的讓人無法挪開視線,可如今的她越發(fā)聰慧。
只是,塵世間的一切將她的的靈動覆蓋,如今的她太過冷靜,以至于有的時候他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風(fēng)玲瓏感覺到了離墨炙熱的眸光,她緩緩偏頭過來,星眸對上那深邃的眸子,緩緩說道:“還不曾看夠?”
離墨笑了,緩緩說道:“見仁見智……夠或者不夠,看的不是表面。”
風(fēng)玲瓏淺淺一笑,對于離墨如今這般倒也已經(jīng)習(xí)慣,“走吧。”
“好……”離墨應(yīng)聲,隨著風(fēng)玲瓏一起起身。
風(fēng)玲瓏突然腳下沒踩穩(wěn),只聽“啪嗒”一聲,傳來黃瓦相撞的聲音……
“什么人?”突然,底下傳來聲音,緊接著,有御林軍就往這邊涌來。
風(fēng)玲瓏一臉歉疚的看著離墨眨巴了下眼睛,只是,那歉疚臉上半分也沒有……離墨搖搖頭輕嘆了下,隨即一把攬過她的腰,腳下輕點,就是御林軍圍攏過來的是,已然帶著風(fēng)玲瓏飛遠。
“回頭我還是和你學(xué)學(xué)輕功吧。”風(fēng)玲瓏說道,回頭看了眼那聚集了的御林軍,“指不定哪天需要用到。”
“你永遠不會需要用到……”離墨聲音淡淡的猶如陳釀的酒,醉了人心。
風(fēng)玲瓏只是淺笑,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知道離墨的意思,有他一直在她身邊,她卻是不需要。
二人出了日昭國皇宮后,倒也沒有回去小別院,只因為二人都了解蕓兒那愛吃的性子,只要二人離開,指定蕓兒拉著明日和弄月去吃東西了。
“這也快到午膳了,”離墨看看天色,“去抓蕓兒他們,還是去別的地方用膳?”
風(fēng)玲瓏雙手置于腹部前方,隨著走動。那云紗輕輕飄動,“你又知道他們在哪里?”
“御香齋。”離墨回答的沒有絲毫疑問,“昨兒個我聽到蕓兒說到哪兒的叫花雞不錯……那丫頭怕是沒有解饞。”
風(fēng)玲瓏聽了,笑了起來,“你倒是了解……”微微一頓,“那我們就去御香齋好了。”
離墨沒有反對,應(yīng)該是如今風(fēng)玲瓏所說的一切話,不論好的壞的,對的錯的,他都不會反對……如果天下的人都背棄了他,他就會站在她身邊背棄天下,這怕是如今對他最好的寫照。
陸少云聽著御林軍的匯報,緊緊的擰了眉……他和陳哲耀都不知道方才的人聽他們談話聽了多久,也不知道聽到了些什么。
來人輕功高強,他竟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
陳哲耀面色也微微凝重,“看來……日昭帝的皇宮,也不是最安全的。”
陸少云怎么會聽不出陳哲耀言語里的諷刺?可如今日昭風(fēng)云飄零,夜麟國雖然并沒有插手西蒼的事情,淡如果能夠站到日昭這邊,日昭并不一定就真的輸了。
陸少云面色一沉,沉聲說道:“陳都尉請放心,”他眸光變的深諳,“雖然不知道方才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絕非西蒼的人。”
“哦?”陳哲耀沒有想到陸少云如此肯定,不由得問道,“日昭帝就如此肯定?”
陸少云雖然不能確定,可心里也有了個底……如今日昭還能勉強勝了寧默灃,那每每都戴了蒙紗斗笠的女子功不可沒。如果是她,他倒也不擔(dān)心,如果一個想要害了日昭的人,自然不會幫他。
“代為朕回復(fù)夜麟帝,他的條件朕允了……只是,”陸少云微微頓了下,方才說道,“夜麟國地處炎熱,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將那依米花養(yǎng)活。”
“這就不勞煩日昭帝操心了,”陳哲耀起身,“皇上既然提了此要求,至于以后會發(fā)生什么,那就不是日昭帝需要操心的了……告辭。”
陸少云淺笑的微微頷首,直到陳哲耀出了御書房,他方才漸漸收斂了笑容,眸光沉暗的說道:“來人……”
有侍衛(wèi)走了進來,“臣參見皇上。”
“追到人了嗎?”陸少云問道。
侍衛(wèi)面色凝重,偷偷的抬眸看了眼陸少云后急忙垂了頭說道:“回皇上,不曾……”就在陸少云要發(fā)火的時候,他趕忙說道,“雖然御書房四周有靈雀喜愛的香氣,有人來了自然會沾染,靈雀尋了氣味會追到……可是,這對于高手來說,并不管用。”
靈雀再快,卻也快不過輕功絕頂之人……而那被靈雀追的人自然也會發(fā)現(xiàn)靈雀,一旦發(fā)現(xiàn),想要拜托,只需要將身上靈雀喜歡的香氣覆蓋,那便可以了。
來人一看輕功就是高強之人,他不僅僅沒有殺了靈雀,甚至讓在靈雀爪子上綁了紙箋回來……只是,這事兒他可不敢給皇上說,指不定看到那挑釁的言語,皇上盛怒,遭殃的不是那人,而是他。
風(fēng)玲瓏和離墨道了御香齋后直接就定了一間臨窗的雅間,二人進來的時候看到了蕓兒三人,可也沒有打招呼,只是徑自被小二帶上了樓……
倒是蕓兒他們,沒有想到離墨和風(fēng)玲瓏會來這里用膳,三人一心想著幸好他二人沒有看到,趕緊吃了回小別院……
這是風(fēng)玲瓏的小趣味,閑暇的時候嚇嚇蕓兒他們。她故意當做沒有看到,自然不會認為蕓兒他們?nèi)齻€會看不到自己的主子……
離墨點了一只有名的叫花雞,又點了些小菜……待叫花雞上來的時候,他倒也不嫌棄油膩,怕將手弄臟,只是用濕絹抹了手后,就拿了匕首給風(fēng)玲瓏去切……
風(fēng)玲瓏看他如此,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叫花雞沒有這般吃的……”她也用濕絹抹了手,然后直接就拽下了一只雞腿,“如果讓你去戈壁吃烤全羊,你這般吃,怕是肉都沒有了。”
離墨有些悻悻然的放下匕首,看著風(fēng)玲瓏研究著那只雞腿,然后好整以暇的躺靠在椅子上,悠悠說道:“你穿成這般,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吃……”
風(fēng)玲瓏看看身上這套衣裙,嘴角含笑的說:“到底不如堯乎爾來的輕松自在……”話落,倒也沒有管,就猶如當初在堯乎爾一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倒也不怕離墨看了笑話去。
離墨很喜歡此刻的風(fēng)玲瓏,就好似回到了千年前……她的道理就是道理,別人不能反駁。只是……不知道是堯乎爾在她的記憶中是最深刻的痛,還是歐陽景軒,許是兩者都是,以至于他無法抹干凈過去……
離墨也扯開一只雞腿,示意了下風(fēng)玲瓏后,也大口的咬了起來……他對此不陌生,千年前,她經(jīng)常去偷了人家雞鴨回來烤,惹得周邊百姓只跳了腳……她一邊勾引他和她一起去偷,他還要一邊給那戶人家留下銀錢。
記憶這個東西有時候是件很討厭的事情……離墨自認為他不是感性之人,天下間運籌帷幄之中,可偏偏如今看她如此,總是能不經(jīng)意的記起仿佛已經(jīng)忘記了的事情。
“在想什么?”風(fēng)玲瓏問道,
離墨淺笑,“在想……如果蕓兒知道你是故意的,會不會氣惱那只雞還有一半沒有吃?”
“不會!”風(fēng)玲瓏回答的肯定。
“恩?”離墨微微疑惑的看著風(fēng)玲瓏。
風(fēng)玲瓏笑著說道:“她一定已經(jīng)帶回去了……”
蕓兒卻是舍不得,也卻是將叫花雞帶回去了,只是路上不小心被絆了,不是明日眼疾手快她一定會跌倒……只是,她手中的叫花雞沒有幸免,掉在地上,被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流浪狗給叼走了,她那個氣啊,氣了一路,回了小別院也是不甘心的。
明日和弄月其實搞不懂,蕓兒這么愛吃的一個奴婢,姑娘怎么就那么喜歡她呢?
“你說,姑娘把她送走讓她生氣,還是那只狗叼了她的雞生氣?”弄月問道。
明日嫌棄的看了眼弄月,覺得這問題太過弱智。
弄月撇了撇嘴,又問道:“那你說,為什么姑娘會喜歡蕓兒呢?”
明日笑了,“蕓兒的武功和梅子差不多,而她愛吃和愛做,甚至愛笑……都和丫頭差不多。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有冬雪的沉穩(wěn)……”
“那說明一點。”弄月總結(jié)了明日的話,“還是公子不喜歡的一點……那就是,姑娘有可能對過去很多事情都沒有忘記。”
“……”明日嘴張了張,卻不知道要說什么。
西蒼,云蒼城。
歐陽沅穿著白色雪緞的小袍子帶著小豆子在大街上逛著……時不時的進一件鋪子看看,卻也不知道要買什么,或者尋找什么。
小豆子跟在后面,如今的云蒼城還是那個云蒼城,只是……卻已經(jīng)沒有了六年前大家閑暇常常聊起的蒼軒王妃,也不如五年前,大家紛紛議論的孝元皇后。
歐陽沅突然在一個賣首飾的攤位上停下,他眸光淡淡的落在一件玉器上……
“小公子,是不是看中了這塊玉石?”攤主是個買賣人,自然對上門的人的心里一般也是能夠摸得精準的,見歐陽沅從站在這里就開始看著那塊玉石,急忙推薦,“這塊玉石……”
“中間的是鮫人淚?!”歐陽沅淡淡開口,隨即接過攤主遞了上前的玉石。
“小公子真是識貨,”攤主一臉堆笑的說道,“這鮫人淚雖然不大,可貴在鮫淚被玉石包著……形成猶如星辰一般的眼睛的樣子,可謂是獨特的世間怕是難有第二塊了……”
攤主滔滔不絕的在哪里說著,可歐陽沅基本也沒有聽進去,只是怔怔的看著小手中的那塊玉石……
攤主看對方雖然是小孩,可一點兒也沒有看不起。當然了,他也是因為歐陽沅身上那名貴的雪緞,那可不是一般富貴人家能穿得起的,必然是大富。
“付錢。”歐陽沅也沒有問價錢,只是將玉石握到掌心的同時,聲音平靜的說道。
小豆子應(yīng)了聲,也沒有問價格,只是從袖兜里掏出一個十兩的小金錠子放到攤位上,隨即看也沒有看一眼一臉驚愕的看著那金錠子的攤主,跟著歐陽沅繼續(xù)向前走去。
攤主吃驚的拿起金錠子在嘴里咬了咬,確定是真金后,不免驚愕的張了嘴看向歐陽沅……雖然他掙了錢,可他此刻卻是想的不知道是誰家少爺,跟了個傻奴才。
十兩金子,都可以買下他這一個攤位了。
又看了看離去的歐陽沅和小豆子,攤主心安理得的將金錠子揣進了懷里,然后一邊擺弄著攤位上的東西,一邊尋思著等收攤了給內(nèi)子一個驚喜。
歐陽沅就這樣在東西兩條街上來回的轉(zhuǎn)了圈兒,最后也就買了那塊玉石后在什么都沒有買……弄的小豆子也不知道這位小主子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回宮吧。”歐陽沅淡淡的說了句,隨即率先抬了步子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小豆子回頭看了看繁華的街道,隨即也跟了歐陽沅一同往皇宮的方向走去,只是他加快了幾步跟上了歐陽沅,不免好奇的問道:“殿下,您今兒個是出來視察民情的?”
“如今西蒼需要嗎?”歐陽沅反問,稚嫩的聲音里總是噙了幾分清冷。
“……”小豆子嘴張了張,嘴角抽搐了下不知道要怎么說。
我的個太子殿下,奴才的意思是問您,您今天的目的是什么……奴才只是變了個法兒問而已。
小豆子不知道這太子腦子里想什么,仿佛這個世間除了爺兒,也沒有人能夠明白太子小小的心思里到底隱藏了多大的智慧。
“參見太子殿下!”
“父皇在嗎?”歐陽沅看了眼御書房盡頭問道。
“回殿下,皇上不在御書房內(nèi)。”
歐陽沅點點頭后轉(zhuǎn),又去了龍陽宮,得到的答案也是不在。微微皺了下小眉心,他看看龍陽宮的宮門,又看下皇宮西面的方向,最后抬了步子往思月亭走去……
“你在下面等著吧。”歐陽沅給小豆子說著,人就已經(jīng)跨著小步子上了木質(zhì)的階梯。
一層一層,最后到了最上面的亭子的時候,他舉眸遠遠的看去……視線所及正好是冷宮的方向,可是,因為目光所及有限,他并看不清冷宮內(nèi)具體是個什么光景。
緩緩抬了手,歐陽沅攤開掌心看著已經(jīng)被自己捂熱的玉石,他漸漸的眸光變得說不出來的復(fù)雜……他從小仿佛就沒有很濃郁的感情,別人說的喜怒哀樂他都不能很強烈的感受到。
在龍陽宮里,看了那么多母后的畫像,知道父皇因為母后的歿去而悲痛欲絕,至此沒有了笑容……他知道,可是,卻沒有辦法感受到那種強烈的傷痛。
有時候,他也會想要有正常的情感,可最后在強烈,仿佛也只是輕飄飄的滑過心扉……
今天是母后的生忌,每年的今天,父皇都沉浸在那樣絕望的悲傷中,比平日更甚。他感受過,卻感受不到那種痛……聽龔醫(yī)女說,母后生他的時候生了幾個時辰,最后太醫(yī)說只能保一個,二伯父要求保母后,可母后堅持保他……他時而也會看一些關(guān)于情感類的編外書籍,他想要去感受那種人應(yīng)該具有的感情,可不管他如何做,都沒有辦法擁有。
“應(yīng)該不開心的,應(yīng)該不舒服的,不是嗎?”歐陽沅看著那玉石,“明明知道此刻的情感應(yīng)該是不開心,可我卻并沒有……母后,父皇不開心,我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開心……如果你如父皇所講,并沒有離開,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另一只手從腰間的香囊中拿出一件物什放到了玉石旁邊,竟是當初歐陽景軒送給風(fēng)玲瓏的鮫人淚。
這顆鮫人淚小豆子說是父皇從冷宮尋到的,母后據(jù)說是從大牢直接被打入冷宮的,除了頭上的梅花簪和這顆鮫人淚,什么都沒有帶到冷宮……他不知道父皇為什么會將母后打入冷宮,也沒有人給他說過,更加沒有人敢違背了父皇給他說。
父皇只是說,上一輩子的恩怨不應(yīng)該他去煩惱,而父皇和母后的痛,也不應(yīng)該他承擔(dān)……但是,父皇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懂得心痛。
小手輕輕的攥了起來,歐陽沅目光又落在了冷宮的方向,他看了一會兒后,將鮫人淚和玉石放進了香囊,轉(zhuǎn)身下了思月亭……這里的出現(xiàn),只要上來的人都會明白,父皇就算將母后打入了冷宮,可父皇的心,也一直是在母后身上的。
“殿下……”小豆子見歐陽沅下來躬身了下,隨即問道,“皇上方才派人來傳了話兒,說今兒個就不和殿下一同用膳了。”
“父皇還在冷宮?”歐陽沅微微皺眉了下,往年父皇都會出來陪他一同用晚膳,算是給母后慶生,今年為何?
小豆子看出歐陽沅的疑惑,他垂頭說道:“皇上人在梅林。”
歐陽沅沒有再說話……如今整個皇宮處處紅梅樹,可真正能被稱得上梅林的,是父皇在母后遺體消失后,在皇宮于沐拓山之間種上的十里梅林。
“你下去吧,孤想一個人走走……”歐陽沅仿佛突然能微微的感受到一點兒添堵的感覺,卻不知道是因為父皇不能和他一起為母后慶生,還是因為他腦袋里那些無法解釋的事情。
小豆子看了看歐陽沅,唇翕動了下,想說什么,可到底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應(yīng)了聲后退了下去。
歐陽沅獨自走著皇宮的小徑上,出暖花開,入眼的都是姹紫嫣紅……他聽過不少關(guān)于母后明明只是在西蒼一年帶半載的時間里的傳奇,當然,觸及到敏感的事情,倒也沒有人說。
時而他自己也會想,母后如果真的活著,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會是個什么心境?
縱然和父皇日夜相處,仿佛對于他來說,感情也不是預(yù)想中的強烈,那對于母后呢?
歐陽沅停了腳步,他看著路邊兒再次打了花苞的君影草,然后蹲下身看著……那一串串潔白的小鈴鐺別致而玲瓏,如今這皇宮,處處可見梅樹,也能處處可見這君影草。
君常伴如影相隨,只是伊人已去,空留恨……
歐陽沅突然心間微微有些澀然,那樣的感覺是他從未有過的,就好像……好像有什么東西滑過,讓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
歐陽景軒站在梅林深處,手持竹笛緩緩垂著,他眉宇見是沉沉的痛和淡淡的憂傷……曾經(jīng)他為激怒她許下十里梅林,如今卻梅林依舊佳人不在。
狹長的鳳眸輕輕瞇縫了下,頓時,笛聲變的高亢起來……梅葉紛紛被注入了內(nèi)力的笛聲震落,洋洋灑灑的就好似下了一場綠色的雨,滴落在歐陽景軒四周,飄落在他的發(fā)頂和肩頭。
他從來沒有陪她過過一次生辰……那一年春花綻放時,他將她打入冷宮,她的生辰,他仿佛從不知道。
嘴角一抹自嘲滑過,笛聲戛然而止,歐陽景軒眸光環(huán)視四周飄落的梅葉,薄唇輕啟的自喃道:“五年了……玲瓏,你什么時候才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一聲嘆息滑過,竟是悲傷了梅林中的鳥兒,紛紛振翅飛了起來……
風(fēng)玲瓏站在窗前看著漸漸落下的夕陽微微出了神,她仿佛很久都不曾如此靜心的看著夕陽緩緩落下。
“姑娘,”蕓兒興奮的聲打斷了風(fēng)玲瓏的思緒,她含笑的說道,“公子已經(jīng)做好了。”
“哦?”風(fēng)玲瓏頗為意外。
蕓兒蹦跶的上前,扯了扯風(fēng)玲瓏的衣袖就說道:“等下你千萬別笑出來……要不,公子一定會生氣的。”
“生氣?”風(fēng)玲瓏淺笑的輕咦了聲,“那我倒要試試……”從醒來開始,她就沒有看到過離墨生氣,不管她做任何事,他都只是淡笑的說,恩,如此甚好。等她真要是故意闖禍了,他便也只是一句,還可以再鬧大點兒……
風(fēng)玲瓏嘴角的笑漸漸蔓延到眼底,她跨出了門檻去了前廳……今日是她生辰,離墨在蕓兒的起哄下說要給她親手做長壽面,就是不知道那無所不能的離墨,到能不能做出。
而當風(fēng)玲瓏看到的時候,真的印證了一句話……世間無完人,就算是無所不能的離墨,想要做出一碗長壽面也是不行的。
風(fēng)玲瓏先是抿唇笑著,但是蕓兒已經(jīng)忍不住了,接著是明日和弄月也憋著……最后卻是風(fēng)玲瓏也憋不住的掩嘴笑了起來,星眸看著那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的問道:“你確定這是長壽面?”
離墨擰了眉,先是眸光犀利的滑過明日和弄月,最后淡淡的倪了眼蕓兒,見三人都止住了笑,方才一臉認真的看著那面糊糊說道:“這是萬本歸元……”
“……”明日和弄月從來不知道公子這么能扯,還萬本歸元呢?
風(fēng)玲瓏抿嘴忍著笑,星眸微彎成了月牙兒的說道:“這碗我不吃……你吃!”
“你確定?”離墨問著的時候,眼底滑過一抹失落。
風(fēng)玲瓏可不是沒有注意到離墨的失落,淡還是認真的點點頭,“你確定我吃了這樣的萬本歸元后,能長壽而不是歸元?”
“……”這下話離墨啞口無言。
蕓兒眼睛來回的轉(zhuǎn)動著,看著在姑娘面前好像永遠都矮了一頭的公子,不免解圍的說道:“好了好了,公子的心意我們和姑娘都看到了……置于姑娘的長壽面,還是我和明日、弄月準備吧。”說著,示意了下那兩個憋笑都憋的臉色漲紅的明日和弄月。
“對對對,這些我們做就好了。”明日和弄月跟著蕓兒急忙的出去,留下了二人的空間。
風(fēng)玲瓏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下,輕倪了面前那碗和面糊一樣的長壽面,悠悠說道:“你從未曾做過這些吧?”
“恩。”離墨有些悶的應(yīng)了聲后,也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下。
風(fēng)玲瓏嘴角微勾了下,卻看不出是開心還是澀然,“你又何必為我做這些……”說著,她緩緩抬眸看向離墨,只見他那棱角分明的俊顏上滑過一抹異樣的神色,只是太快,稍縱即逝,她還來不及認真的去分析那是何意,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離墨面色變的平靜的說道:“有些事情,想做了,便做了……難道非要有為何?”
他的反問讓風(fēng)玲瓏漠然,確實……很多事情,去做不過是由了心,卻又哪里來的為何?
“接下來想要問的,到因為你這句話,怎么也無法問了……”風(fēng)玲瓏微微嘆息了下,“你總是知道我想要什么,想要做什么,以至于太多時候我反而看不清你,不明白的為什么也就越發(fā)的多。”
離墨聽后卻笑了,他只是淡淡說道:“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卻要明白的真切……我做所有,只是想要讓你快樂……”
如今繁華,在他眼中都不及一個他,寧負天下,他也不會負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