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襲拱手道謝,這才隨翠兒去了啞奴他們旁邊的一間房間,“凰姑娘,我叫子箏,翠兒姐姐吩咐要服侍您沐浴更衣,您的衣服已經放在這裡了,有什麼需要儘管使喚,我在門外等你。”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外面響起,凰襲輕輕諾了一聲。
水汽氤氳的木桶裡,灑滿了金色和紅色的花瓣,均是有安神之功效的藥材,凰襲微微吸一口氣,知覺沁人心脾,渾身的疲憊瞬間減輕了不少,凰襲將自己完全浸沒在水裡,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這數月來風餐露宿,早已是身心疲憊。
從前在凰落山莊,別說是這樣以花瓣泡浴,僅那洗澡的水,都是吩咐人從晨間的山林的花卉上收集出來的,爲無根之水,最是滋養(yǎng),而如今,洗一個熱水澡都已經是奢望。想著想著,不禁有些神傷。
“凰姑娘,翠兒姐姐說張鶴峰先生已經回來了,正在給姑娘的兩位朋友醫(yī)治,請姑娘洗完了過去一趟。”子箏脆生生的向著屋內喊,絲毫沒有做僕人的小心謹慎,只當在家裡一般隨意,由此可見風臨待她們定是不薄。
凰襲聞言,當即穿上衣服奔了過去,到了啞奴和大吉的房間時,大吉褪去了上身的衣服,翠兒捂著臉看向一邊,臉色羞紅。
一個穿著黑白潑墨紋的男子正背對著她給大吉,引導著一個八九歲的少年給大吉施針,細如牛毛的銀針被抽出,針尖閃著寒芒,“取內關,中腕,足三裡,備以天樞,進針得氣後提插暈針半柱香,著化氣符燃於其創(chuàng)口處,待污血流出後,再針刺神闕穴,至陽穴,繞提以青羚散敷之創(chuàng)口,三天可愈。”
男子幾乎是一口氣的的說完,拔腿便要往外走,他今兒晌午飯還沒吃呢,真是的,治什麼病,菜都涼了。
“先生留步,小女子還有一位朋友身中劇毒,請神醫(yī)一併搭救吧”凰襲站在門口微微彎腰,緩緩行禮。
風臨眼前一亮,凰襲此時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廣繡裙裾,袖口處是一支半開的梅枝,領口幾點梅花欲開還羞,與那銀白色面具相映成彰。那滿頭的青絲還有些微微的溼漉,整個人亭亭而立,美不勝收,正如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也是一身白衣立在門口,靜默的垂手而立,如同剛從水墨畫中走出來一樣。。
“這個人?準備收屍吧,風臨你屋子旁邊那幾棵桃樹下面就不錯,今年把屍體埋在下面,來年的桃子沒準兒能長得大一些呢。”張鶴峰揮揮手,全然不見凰襲的臉色瞬間煞白。
“先生何出此言啊?”凰襲攔在門口,寸步不讓。
“這個人本來就身懷舊疾,如果我沒猜錯,這個人全身的經脈應該都碎過,雖然已經差不多癒合了,但是脈象依舊十分單薄,承受不起巨大內力的催動,從傷口來看,他應該是在昏迷前經歷戰(zhàn)鬥,經脈幾乎又按著以前的樣子又斷了一次,而他手臂上的傷口又恰恰深入經脈,毒素順著經脈鬱結於體內,連引都引不出來,若不是這小子骨骼驚奇,血脈恢復的速度比常人
快,一部分毒素擴散到了其他地方,恐怕等他到了蓬萊小築,屍體都涼了。”張鶴峰冷哼一聲,道。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什麼辦法都可以!這個人對凰襲極爲重要,還請神醫(yī)出手搭救”凰襲站在張鶴峰面前,直視著他,寸步不讓。分明是告訴他今天你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張鶴峰冷哼一聲,笑道“你這小娘子也是可笑的緊,這六界之中,小生不想救的人,還從來沒有人能逼過小生!”
“砰”張鶴峰猛然往後退兩步,而凰襲竟是已經直直的跪在了他面前。
“你道是小生是什麼懸壺濟世的大夫呢?小生不過就是一個江湖遊客,不對,應該是六界遊客,你若是說去哪裡,我倒是可以助你,只要在這六界之內額地方,沒有小生去不了的,可是說到救這人,恕小生不可說,還是直接埋了吧,省時省事兒!”張鶴峰迴頭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啞奴,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不管用什麼辦法,不管要犧牲什麼,雅都願意去做,求先生成全!”此時,一直守在啞奴身邊的雅深情地忘了啞奴一眼,也與凰襲一同跪在了張鶴峰面前,眼神裡透著一股子決絕,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主人活過來!就算是捨棄生命,他也是願意的。
“嘿!你這潑皮,這麼久住在我蓬萊小築,沒見你爲蓬萊小築做過什麼,倒是吃飯吃得多,現(xiàn)在好容易用得著你一回了,你倒端起了架子,我告訴你,公子那是人好,敬重你,我翠兒可不吃這套,要是救不活這兩位小兄弟,你從今兒往後啊,就別再想吃我做的丸子了!”一聲驕橫的聲音響起,一個綠色裙裾的女子驕橫叉著腰,一根芊芊玉指指著張鶴峰的鼻子便開始罵,正是那翠兒。
張鶴峰一聽頓時哭喪著個臉,道“哎喲,翠兒姑娘莫要動氣,翠兒姑娘做的丸子小生在六界之中也再找不出更好吃的了,我不是不想救這人,只是他本就命懸一線,若是要救他那命,怕是要三樣東西,每一樣東西都端的是無比兇險,爲了救一個人,而去犧牲另外的人,那救這個人又有什麼意義呢。”張鶴峰耷拉著腦袋,在翠兒面前竟是乖巧很。
“什麼東西?只要能救啞奴,凰襲願意一試。”凰襲仰著頭,認真的懇求著張鶴峰。
“罷了,你們執(zhí)意去送死小生也不攔你們,我方纔說了,要救你這朋友必須得三樣東西,第一樣,需要一隻人魚的眼淚!可以爲他護住心脈,暫時吊住他這條命。第二樣,是魔藤林的魔藤老祖的內丹,可爲他重塑經脈,使全身經脈重新鍛造。第三樣,是仙界三聖母的瑤池聖水,可替他洗淨全身毒素。”
凰襲依舊是跪著,臉色確是慘白。
“三樣東西小生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自己看著辦,你這朋友的命小生最多給他吊半個月,半個月若是帶不回人魚淚,這後面兩樣東西也便不用去尋了。反正小生是覺得還不如把他直接埋到風臨屋旁那幾顆桃樹下面算了,還能滋養(yǎng)滋養(yǎng)桃
樹,來年結幾個大桃子。”張鶴峰說完擺擺衣袖,整個人竟憑空消失了,就那麼一瞬間,從衆(zhòng)人的眼前憑空消失了,仔細查看的話,纔會發(fā)現(xiàn)他原本站的地方,幾顆豆子按照一個奇怪的圖形排列著。
一直潑辣的翠兒也不做聲了,咬著嘴脣不發(fā)一言。糾結的看一眼自家公子風臨,又同情的看一眼躺在牀上不省人事的啞奴。咬著嘴脣不發(fā)一言。
她終於知道那潑皮爲何要說那人沒救了,她雖不知那人魚淚和瑤池聖水有難得,那魔藤老祖她卻是知道的,那可是在妖界排的上名號的大妖怪,六十年前的六界大戰(zhàn)中,隨妖皇戢垚出戰(zhàn)的十大妖界將領之一,妖法端的是厲害非常,連神界的戰(zhàn)神無疆都在他手下吃過虧。那魔藤老祖的內丹,怕是無望了。
“如果我沒記錯,那人魚應該是在南冥無涯海的極寒之地吧?”凰襲緩緩站起來,咬牙道。
“你當真要去南冥?”風臨眉頭緊鎖,道。
凰襲擡起頭,正視著風臨的眼睛:“我必須去!”
風臨的拳頭攥的咯咯作響,“爲了一個家奴,竟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麼?你閱便古書,那人魚淚你不是不知道,人魚本就是上古遺族,身居南冥深海,終生無淚,有淚化虛,這不是靠戰(zhàn)鬥就可以決定得到的,更不說那南冥……”。
“夠了!啞奴不是家奴,他是我的朋友,風臨公子,這數月來感謝蓬萊小築對我凰襲的鼎力相助,還請風臨公子代爲照顧啞奴,其他的事情,凰襲一人承擔。”凰襲冷聲打斷風臨,道。
“呵呵,好一個一人承擔,既然如此,凰襲姑娘保重!”風臨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翠兒糾結的看看憤然走出去的風臨,又看看一張臉寒若冰霜的凰襲,最終還是重重的嘆了一聲,追向了風臨,她的印象裡,公子從未生過如此重的氣!
那個凰襲姑娘,對公子喜歡的人麼?
“我也要去”雅看著牀榻之上,面色發(fā)紫的啞奴,藍紫色的眸子流光婉轉。只要是爲了主人,什麼都可以,什麼都可以!
凰襲點點頭,銀白色的面具霸道的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有那雙眸子,滿盛秋水,灼灼光華。
“凰姑娘,翠兒姐姐吩咐了,讓兩位先行休息前去用膳,待張鶴峰先生回來送兩位前去南冥。”子箏跑進來道。
陽光細碎的灑在河面上,整段河流都散發(fā)著碎碎的光,凰襲沿著河流緩緩踱步,此時雅正寸步不離的守著啞奴,風臨則是一直沒有見到他,許是生她的氣了吧?
一隻蝴蝶從凰襲的肩頭略過,在河面上緩緩飛過,不知爲何卻突然這翅跌到了水裡,凰襲看著蝴蝶在水中掙扎,便蹲下想將蝴蝶撈起來。
一陣風吹過,河面上飄著的蝴蝶屍體順著水流越飄越遠,只剩凰襲僵硬的蹲在湖邊,銀色的面具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卻看不出面具下的人的表情,就像一幅被永遠定格了的畫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