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沒有釀好酒,散發出來的味道就已經能把店里最好的酒甩下好幾條街了,想到這里他連忙賠笑道:“公子不要著急,我們還有一壇酒沒有開封,不過看公子您也是個好杯中物的知己,略等片刻,我給您拿上一小壺來。”
這掌柜的也是個人精,說的這番話,卻妥帖了店里的面子,還不著聲響把對方夸上一哭夸,最后表達自己對于客人是多么重視,簡直就是個會說話的老狐貍啊,這些幻空都不置可否,只要是能夠喝上好久,輕松那么一回,就不負他來這人間走上一遭。
橙黃的酒液被裝在精美的青花瓷細嘴兒酒瓶中端了出來,幻空看著清澈的酒液,總算是緩和了焦躁的神色,掌柜在一旁接著賣力說道:“您來的實在不巧,這壇酒才剛剛下地二十天,味道還不夠,這要是擱夠時間,那味道才是最好的。”
幻空沒有理睬對方的話,他端起杯子先是嗅了一下,酒液的香氣若隱若現,似乎夾雜著桂花淡淡的香氣,沒有猶豫一飲而盡之后,他皺了眉頭,確實是不錯的酒,不過不夠烈,不太合他的口味,看來這掌柜說的不錯,釀造的時間不夠長,味道不夠醇。
不過這樣也比剛才上來的那些玩意要好太多了,至少沒有讓他惡心的感覺,連著飲下五六杯,一壺酒就已經見底了,幻空沒有猶豫的又拍下一張銀票,示意掌柜的再弄上一壺,可是半天沒有發現走動的動靜。
抬頭看去,對方看著數值巨大的銀票,一副想拿又不敢拿的模樣,見幻空看他,掌柜沮喪的伸出手說:“那個……客官啊,不是我們不想賣,實在是這壇酒是我們奇府表小姐釀的,千叮嚀萬囑咐要她說開封的時候再開封,給您的這一壺還是我偷偷留下的,這要是真的再來一壺,被表小姐知道了,我不好交代啊。”
幻空這下來了興趣,問道:“這酒是個小姑娘釀的,有趣。”
掌柜見他沒有責難的意思,便放下心,點頭道:“是奇府的表小姐釀的,您也看見手藝了,那是真棒,您要是不嫌棄,我們這里釀的云中君也不錯,您就湊乎嘗嘗,等到這酒真正開封了您再來,保準讓您喝個夠。”
點頭哈腰了半天,一抬頭才發現人已經沒了,掌柜抬手抹了把汗,然后把桌子上的銀票收了起來,順帶把酒壺也帶走了,心里流淚道:“還不容易省下一點,還是被剝削了,表小姐什么時候才讓酒開封啊,看到那樣的酒,現在的這種根本喝不下去啊。”
幻空隱了身形,本想溜到奇府去看看這表小姐有沒有備下的酒,拿上一壇回來也好解解饞,沒想到正好撞上兩個小姑娘在后花園談天說話,其中一個就是讓他再門外苦等半天的天才少女鑄劍師奇羽,而另外一個帶著面紗身姿窈窕的,想必就是那釀酒的姑娘了。
本來是無奈之下偷聽,聽完之后卻發現她
們和自己平常所接觸的女子全然不同,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余心窈扭頭的時候,面紗被風輕輕撩起,幻空恍惚之間只瞥見一片白膩,心下一陣狂跳,再不敢多看,立刻躍下了房子,待走在街上,胸口還在碰碰直跳,這種感覺,他是第一次感覺到,恍然之間,覺得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已經開始悄悄發酵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頂上是秀逸精美的床幃,上有五福臨門,與小童嬉鬧,一番熱鬧的景象,凰襲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面具,總覺得有些不對,可是猛地也沒有感覺出來,初醒之時,神思還不是很清醒,索性掀了被子,下了床,從桌子上的茶壺里倒了一杯冷透的茶水,一股腦全部灌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將混沌的腦子刺激的清醒了一些,凰襲連連灌下去兩杯之后,才緩解了心里不知為何而產生的燥熱,睡夢之中,自己好像又遇到了夢魘,體內兩種力量不斷的碰撞讓她難受異常。
這讓她不禁有些擔心,自己還好,可是凰家三姐妹似乎有一種相互聯系的特質,只要有一個人出現情況,另外兩個自然也能感應到,可是兩個妹妹都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狀況,凰襲生怕她們會受到任何傷痛,這樣一想,焦躁的心情似乎又開始了。
究竟什么時候才能離開這個地方,明明出了這個城市,明明再經過一段沙漠,就能到達魔界,可是為何這段路程卻在行走之中無形耽擱了這么長時間。
凰襲走到窗戶旁邊,本來想透一透風,手放在窗戶上,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轉身環顧屋子,還是一樣的擺設,還是同樣的裝飾,只是桌上的茶水已經放涼,床上的格子上放置了一枚碩大的夜明珠,現在正散發著幽幽的光亮。
凰襲長出一口氣,打開窗戶,皎潔的月色傾灑大地,照的地面一層白光,萬家燈火之下,才感覺到這是夜的氣息。
云中城被停滯的時間重新開始行走,黑夜已經降臨,那么,明天中午時候,便是她和風臨離開的時候。
再然后,就要到達魔界。
凰襲松了一口氣,經歷過這兩日的夢魘,在耽擱下去,她恐怕就要動手了。
收拾了片刻,凰襲打開房門,走廊里面一片的靜謐,被放置在兩面的夜明珠照的明堂堂,走過風臨房門的時候,凰襲本來想要敲門,可是后來轉念一想,他肯定在休息,害怕打擾他便猶豫了片刻離去。
而風臨卻看見門外她模模糊糊的身影和已經抬起的手,看著那只手最后輕巧的放下,風臨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被放下了。
他害怕凰襲過分依賴他,越依賴他,以后就會越痛苦,可是看見凰襲不再依賴他,特卻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寒冷的冬天破了一個大洞,涼颼颼的寒風沒有遮掩的往里吹,滋味真的不好受。
凰襲可沒有想那么多,此時的她本想
下樓去院子里走走,想想之后的事情,可是在走過回廊的時候,卻發現有一扇門正開著,半掩的房門之后可以看見男人月白衣袍的一角。
可能是聽見了凰襲的腳步聲,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凰襲,進來吧。”
凰襲沒有覺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有什么不對,因為她把已經露底的幻空當成長輩來看待畢竟是自己母親的朋友。
這間屋子正是當初領凰襲上樓的那個小姑娘所說的,幻空夫人的故居,凰襲走進去后,環視整間屋子,只覺得干凈整潔,一看就是日日整理的,甚至連放在桌子上的鮮花都是開的正鮮妍。
幻空坐在桌子旁邊,也不特意招呼她,手里還拿著不知什么,眼睛完全聚集在那里,不斷把玩,帶到凰襲自己坐到他的對面之后,幻空才開口道:“明天正午,我會將云中城撤出,重新恢復莫城的正常狀態,你和風臨到時候就可以走出去了。”
凰襲見他臉色并不是很好,自然也沒有多問,不過說到風臨,她還是多問了一句:“冒昧問一句,你是哪一界的人。”
凰襲已經從之前他所說的話中基本確定幻空是母親奇羽的朋友,即便不是朋友,也可以說是故人,但是他是風臨叔叔這件事情不免讓她有些疑問,二人的關系也不如平常那般簡單,所以故此有一問。
幻空聽她這樣問,手中的物件不知為何“碰”一聲掉到了桌子上,凰襲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已經磨破的劍穗,底端甚至已經脫線,幻空不顯其色,默默將掉在桌上的劍穗收到自己的袖子里。
幻空倒了一杯熱茶給凰襲,在裊裊上升的熱氣之中說道:“你不必在意,我說是他叔叔不過玩笑之語,沒有什么關系,以前相識罷了,和他父親有些過節,自然就要多占些他的便宜才算是合理。”
凰襲聽了之后便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可是心里還是存在著一些疑慮,不過她不是風臨,一個外人自然不好再多問些什么。
“凰襲,看在你母親的面上,有些話我還是冒險要對你說一說。”幻空端起茶杯,掩蓋了自己眼睛里的神色。
瞥見門口一雙男人的皂靴,幻空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悠悠嘆息道:“不要相信任何人,作為一個長輩給你的最后的忠告。”
凰襲不置可否,這句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自然也不是最后一次,以前奇羽經常告訴她的一句話就是,這個世界上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必要的時候連自己也不要相信,因為人的眼睛是最會迷惑人的,看見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還是以前的那句老話,你和你的母親,實在是太像了,若非當年被天界給逼的急了,你們如果在奇羽的庇佑之下,必然一生順遂,只可惜時不待我,不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發生了,凰襲……你,好自為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