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協

鄭曉知道王青翎此時已經起疑心了。但是，這個時侯他也顧不得向王青翎解釋什麼，強笑道：“既然你還有工作，那你就忙吧。”說完，未等王青翎再說話，鄭曉就掛斷了電話。

鄭曉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潘斌居然沒有死，居然還活著，鄭曉突然從沙發上暴起，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狠狠地砸在地上。

王青翎拿著響著忙音的電話，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鄭曉這麼急切的掛斷了電話，更加證明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不行，我一定要問問清楚。”一個聲音在王青翎的耳旁響起。王青翎突然站起身來，換下身上的白大褂，抓著桌上的鑰匙就往外跑。

“唐支隊，那位王主任突然要急著離開。”唐新腰間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起來。

“不要驚動，跟上她，盯緊了。”

本來，唐新就在納悶，剛纔搶救的時侯，王青翎難道就沒有認出傷者就是殺人通緝犯，曾在她丈夫工作的潘斌嗎？現在王青翎的反常舉動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她現在剛剛認出來，急著離開很可能就是去找鄭曉。

唐新的心不由一緊。自從接手這案子以來，從張峰被殺到今天抓捕潘斌的過程中，潘斌差點被滅口，在唐新的手裡已經出了太多的紕漏了，而對手又十分狡猾和兇殘。但現在在沒有掌握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唐新只能是選擇先盯住了。唐新透過重癥監護室的玻璃，看著正躺在病牀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潘斌，唐新的神情隨著思緒慢慢地嚴峻起來......

鄭曉駕車匆匆離開了住所，雖然他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阿生，但鄭曉知道把希望寄託在潘斌永遠閉上嘴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在離開家之前，鄭曉想了想還是跟王青翎留下了一張紙條，告訴她那個以她名義開設的公司，以及那帳上的十幾個億。鄭曉知道，一旦自己的事情敗露，這筆錢遲早會被查出來，到時候王青翎也會被連累。倒不如讓她知道，該如何抉擇就是她的事了。鄭曉只是可惜他這五年多來的心血，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來的實在太突然，以致於讓他根本沒有時間來處理這筆資金。不過，人是最重要，只要不被抓，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鄭曉當機立斷，趁著警方還沒有掌握證據之前，必須馬上離開。

當王青翎趕到家的時侯，鄭曉早已人去樓空。當她看到茶幾上擺著的鄭曉留給她的紙條，王青翎一下子感覺天旋地轉，手一鬆，紙條飄落在地毯上，而她則無力地坐倒在沙發上上......

陽城市公安局四樓專案組會議室裡燈火通明，常務副局長、專案組組長高晉正在緊急地召開案情分析會。調到陽城只有一個月的高晉顯得清瘦了許多，鬍子拉茬的，眼中佈滿了血絲。今天在抓捕過程中，潘斌的意外受傷，讓高晉格外的惱火。也幸虧唐新動作快，不然這根線恐怕又要斷了。所以，高晉儘管心中不滿，但還是沒有對剛剛從醫院趕來的唐新進行批評。

“高局，是我警惕性不高，差點造成犯罪嫌疑人潘斌的死亡，而且在現場除了找到一支狙擊步槍外，沒有抓到那個殺手。對此，我負主要責任。”高晉不批評，但是唐新瞧著高晉的臉色不善，還是主動做出了自我批評。

“現在不是討論責任不責任的問題。現在的關鍵就是要盡一切努力保護好潘斌。這次的刺殺同時也給我們提了個醒，潘斌很可能掌握了重要的情況，這才使得犯罪嫌疑人要迫不及待將潘斌滅口......”正當高晉在分析案情的時侯，他擺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一看號碼，高晉拿起手機，走到窗邊接通了電話。

“高局，鄭曉剛剛回到公司，但是待了不到十五分鐘就重重離開。離開的時侯，手裡還多了一個包。”董剛在電話中緊張地彙報道。

“不好？”高晉頭腦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鄭曉要逃。“你繼續留在德銘大廈觀察，注意自己的安全。”

高晉掛斷電話後，匆匆走到會議桌前，一臉嚴峻地說道：“據可靠消息，鄭曉很可能要外逃，我命令立刻封鎖機場、車站和高速公路進出口，發現鄭曉立刻秘密拘捕，決不能讓他逃出陽城。”

通過今天晚上對潘斌的抓捕，與會專案組的成員心中清楚，高晉有秘密的消息來源。不過，聽到高晉發佈要秘密拘捕鄭曉的命令，不由同時一愣。這個鄭曉不是普通人，在沒有掌握確切證據之前，貿然抓人，大家心裡不免都有些打鼓。

“高局，這萬一......”唐新在一旁小心地提醒了一下，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

高晉何嘗沒有這種擔心，但是一想到鄭曉想出逃，高晉咬了咬牙，堅決地說道：“大家執行命令，出了事，我擔著。”

“是。”

凌晨時分，是一個人最困的時侯，省人民醫院重癥監護室門口，負責看守潘斌的兩名警察無精打采地坐在門口的長椅上。這時，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醫生模樣的男子，出現在了走廊裡。他手裡還拿著一疊病歷卡，一邊走，一邊看著。

“同志，我需要檢查一下病人的情況。”醫生顯得很有修養地守在門口的警察說道。

站在門口的警察警惕地看了一眼這名醫生和他胸前戴著的胸卡，同時轉頭對另外一名警察說道：“負責這裡的醫生不是王主任嗎？”

另外一名警察擡頭看了一眼，可能是因爲太困的緣故，打了個哈欠，問道：“王主任已經走了，你是哪個科室的醫生？”

那名醫生連忙回答道：“我是今天的晚上的值班醫生，王主任臨走時交代過，要隨時注意病人的情況。”

裡面躺著的潘斌十分重要，兩名警察對視了一眼，還是打開門，讓這名醫生進去。自己則留在病房外，通過透明的大玻璃觀察著病房內的情況。

醫生走進病房，擺出一副查看病牀邊的儀器，並且象是在記錄儀器上數據，但是他的一雙銳利的眼睛卻在偷偷觀察玻璃窗外，那兩名警察的一舉一動。

他慢慢地走到病牀旁邊，裝出想要查看病人傷口，身體很湊巧地擋住了外面的視線。這時，只見他眼中兇光一閃，逃出一把匕首，正要往下刺的時侯。原本躺在病牀一動不動的潘斌突然掀開身上的被子。帶口罩的醫生嚇了一跳的同時，卻發現牀上躺著的並不是奄奄一息的潘斌，而是一個警察，手中還拿著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正指著自己。

醫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想束手就擒，想拉開和這名警察一定的距離藉機發動，但是等他剛剛退後一步，後腦勺卻被一支冷冰冰的槍口給頂住了。

“別動。”隨著一聲低喝，原本外面無精打采的兩名警察也衝了進來。病牀上裝潘斌的那名警察一躍而起，拿掉了醫生手中的匕首，拉下他的口罩，冷聲說道：“恭候多時了。”

這名醫生不是別人，正是德銘集團的保安部長阿生。面對身前身後的槍口，即使是特種兵出身的阿生，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只得束手就擒。

常委會，議題一項一項地過著。不過，今天常委會的重頭戲是討論表決遼西重工業基地國企改制工作領導小組組長和副組長的人選。陳寧坐在位置上有些心不在焉，想到昨天陳寧向徐文斌提出在常委會之前，就國企改制工作領導小組組長和副組長的人選問題，是不是召開書記辦公會討論一下時，徐文斌卻沒有同意，直接上了常委會。

看來，徐文斌對讓肖向東出任常務副組長還是有意見的。想到這裡，陳寧不由暗暗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個工作領導小組，徐文斌任組長，陳寧任第一副組長，都沒有問題。在副組長中，分管工業的副市長陸秋平，政府秘書長鍾和平和遼西區委書記胡波，這陳寧估計也沒問題。關鍵就是這個在國企改制中能起到主導作用的常務副組長的位子，勢必會引來各派勢力的爭奪。對此，陳寧也頗爲無奈。

目前，陳寧想展開工作，如果離了肖向東的支持恐怕就不那麼順利了。況且，肖向東對陳寧的工作一向還是挺支持的。再加上兩人有言在先，陳寧於情於理都很希望能爲肖向東爭取到這個常務副組長的位置。

最後一項議題，市委副書記孫文華翻著手裡的名單，不陰不陽地來一句道：“這份名單都是政府方面唱主角嘛。”

陳寧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個孫文華，貌似自己上任以來一直都在暗中和自己唱對臺戲。陳寧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中間的徐文斌。

而徐文斌好象沒聽到孫文華的話似的，反而笑呵呵地說道：“大家暢所欲言，都說說自己的看法。”

名單討論還沒有開始，分管黨羣的副書記和市委書記這樣的做派，底下的常委們各自心照不宣，肯定是對這份市政府常務會議通過的名單有不同意見。肖向東和其他兩名肖系常委臉色頓時有點難看。反觀一向低調的鄭系常委，卻不約而同地露出些許得意的神情。本來，他們就打算不同意陳寧這個提名。除了想把自己的人推上去以外，更重要的是陳寧近來指使高晉咄咄逼人的對德銘集團以及鄭曉本人的調查，已經惹惱了人大主任鄭哲海，他認爲這很可能是陳寧和徐文斌一樣，徐文斌找肖向東下手，而陳寧爲了立威則找自己下手。即使不是這個原因，人家既然欺負到自己頭上，鄭哲海就必須要做出反擊。畢竟下面有很多人都看著。

有了徐文斌的這個態度，馬上就有一名鄭系的常委跳出來，對常務副組長的人選表示了異議。理由無非是在這個領導小組中間政府的色彩過重，必須要加強市委的領導。言下之意分管經濟的市委副書記劉滿堂出任這個常務副組長較肖向東更爲合適。

市委副書記劉滿堂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以前和鄭哲海的關係不錯，但由於前任市長竺立羣的強勢，他這個分管經濟的副書記空有其表罷了。陳寧上任後，劉滿堂也沒有對市政府的工作過多的伸手，不過如今又和徐文斌走得比較近。如果放在平時，劉滿堂應該是普遍能夠接受的人選。

既然有人已經主動跳出來了，其他人也都不好再說什麼。會場裡有些沉寂。大家都在等徐文斌和陳寧意見。

“市長，這個份名單是你們市政府提出來的，談談你的看法吧。”徐文斌轉頭微笑著對陳寧說道。

徐文斌在這個時侯點名讓陳寧發言，無疑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現在就看陳寧的了，陳寧如果同意放棄肖向東，這份名單就通過了，如果堅持自己原來的觀點，那就必須要表決。但是，很顯然徐文斌一系和鄭系聯合起來，陳寧和肖向東根本沒有任何勝算。一旦這樣的話，不但陳寧剛剛建立起來的一些威信將要受損，而且陳寧和徐文斌之間的關係也將蒙上一層陰影。

與會的常委都把目光聚焦到陳寧的身上。在他們的眼裡，勝負已經沒有懸念了。甚至有人還在盤算劉滿堂擔任常務副組長之後，該提拔那些人塞進工作小組，該如何向劉滿堂推薦自己小圈子內的企業在遼西重工業區這塊巨大蛋糕上切下一塊。

陳寧不由嘆了口氣，但這個時侯，陳寧心裡很清楚，一旦妥協，不但和肖向東之間的關係決裂，而且想在陽城建立自己的班底勢必難上加難。畢竟大家都不喜歡跟一個在關鍵時刻拋棄自己的領導。只有堅持，即使是輸，也要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