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nèi)，秦行之和孫蒙並排坐在北面中間的帥案後。楊采薇把所有人趕走，親自給兩人斟茶倒水。

這是孫蒙夫妻倆的住處，同時也是孫蒙辦公的場所。這方面天庭和下界不一樣，通常不分官衙和住所，比如月老宮就是個典型例子。

“行呀胖子，才一千多年不見，混得不錯嘛。”秦行之笑道。

孫蒙無所謂的攤手：“隨便混混，我會亂說？朕曾經(jīng)做過皇帝，而且做得風生水起、超宗越祖，開創(chuàng)大齊萬世基業(yè)。請問天上的神仙無數(shù)，有幾個以前做皇帝的？就我這執(zhí)政水平，接玉帝的班都沒問題。做個元帥而已，太屈才吶。”

皇帝修煉成仙，孫蒙是獨一份。

至於上古時期的部落領(lǐng)袖，總共纔多大點地盤，幾個子民？和孫蒙完全沒有可比性。

“可惜是武官，而且這官職名字也……”

“這話說的，天庭和大齊一樣，不歧視武職。名字怎麼了？我們是至交好友，不要羨慕妒忌恨嘛，我覺得十分高大上，你聽聽：天蓬元帥！”

“原來你胖，是有原因的。”

“哈？”

“沒什麼。對了胖子，你自稱朕，玉帝居然沒弄死你，這不符合邏輯呀。”

孫蒙哈哈大笑，對楊采薇道：“采薇，小道士憋了一千多年，信息落後得厲害，你給他解解惑。”

楊采薇笑道：“遵命。小道士，玉帝固然是天庭之主，可我家夫君也說了，皇帝修煉成仙，以前從沒出現(xiàn)過呀。夫君習慣了自稱朕，你不能說，飛昇成仙，反而不如做凡人自由自在，還得改口吧？”

“這是朕當時駁斥太白金星的理由，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說服力？”孫蒙得意洋洋。

“講道理，我們當然不怕任何人。可玉帝實力雄厚，恐怕不願意跟你講道理吧。”秦行之說道。

孫蒙揮手：“朕打架不行，但我也有資本啊。首先，朕是鴻蒙派的人，天庭神仙都知道，鴻蒙派不太喜歡講道理。忽然冒出我這樣一個以理服人的鴻蒙派傳人，他們喜出望外，對我愛得不要不要的，這十分科學。

其次，我曾經(jīng)做過皇帝，而且大齊天下無敵，地盤越來越大，子民幸福和諧。這說明什麼？說明我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最擅長處理政務(wù)，天庭極度渴望我這樣高瞻遠矚、運籌帷幄的人才。

玉帝求賢若渴，自稱什麼的，真的無所謂啦。再說了，‘朕’這個稱呼，他們也是抄襲自凡間。”

秦行之半信半疑：“就因爲這些，玉帝能放任你自稱朕？貧道覺得，似乎仍然說不過去。”

楊采薇撲哧笑了：“其實，道祖發(fā)過話……”

秦行之頓時恍然大悟：“這就科學了。”

孫蒙叫道：“道祖發(fā)話，那也是我的功勞好不好？只要他在天庭一露面，朕就纏著他要小道士。次數(shù)多了，他肯定越來越感到慚愧，纔會幫朕說話。”

“不是慚愧，是不勝其煩吧？”

“不要計較細節(jié)嘛，反正朕是天庭神仙中唯一做過皇帝的。自稱朕，可以，這很皇帝。”

兩人聊得興致勃勃，楊采薇不時插嘴。

但話題主要集中在孫蒙的職業(yè)生涯上。自己如何脫困，秦行之暫時不想說，因爲人沒湊齊，現(xiàn)在講了，以後還得說一遍，太麻煩。

孫蒙也不問。

這胖子對秦行之的信心，比小道士自己還足。當初秦行之要求衆(zhòng)人不要對抗道祖，孫蒙是第一個答應的，正是因爲他相信，小道士總會擺脫困境，大家還能快樂在一起。

“胖子，你得辭官。”秦行之說道。

楊采薇一愣。

孫蒙沒有絲毫猶豫：“好噠。”

“咦，這麼爽快？”秦行之笑道，“貧道要帶你去鴻蒙派隱居，那裡可沒天庭熱鬧，更沒有十萬天兵供你逗樂子。”

“你隱居，朕就也敢隱居。”孫蒙不屑的笑，“朕還不瞭解你？隱居這種事，根本不符合你的角色定位。八景宮憋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出來，你若是能從此隱居，朕敢跟你姓。”

“貧道是你祖宗，你本來就跟我姓……”秦行之嘟囔一句，繼續(xù)道，“沒錯，我不可能隱居。一千多年啊，對凡人來說，朝代都換好多次了。難道你不好奇，凡間變成什麼樣子，大齊是不是早已滅亡？”

孫矇眼睛大亮：“不好奇的是孫子！”

“按另一個時空的歷史計算，現(xiàn)在地球應該已經(jīng)到了科技時代，八成連宇宙飛船都有了。你們以前不理解貧道描述的未來世界，現(xiàn)在可以親眼目睹一番，興不興奮？”

“太興奮了，朕終於能看愛情動作片啦！”

楊采薇皺眉：“天庭不允許神仙隨意下凡，再者說小道士好不容易出來，這樣做，會不會惹道祖不高興？”

秦行之擺手：“不能隨意下凡，不代表禁止下凡，這與其說是規(guī)矩，不如說是建議。呂祖就經(jīng)常下凡瞎逛，只要不使用仙術(shù)，不暴露神仙身份，天庭才懶得計較呢。至於道祖，貧道絕非自誇，他已經(jīng)管不住我了。”

話音未落，門外有人大叫：“元帥，太上老君來了！”

秦行之一滯，要不要這麼戲劇化？

道祖是個講究的祖師爺，雖然被奉爲天道代言人，卻十分尊重天庭的規(guī)矩。他找上門的目的未知，但依足規(guī)矩等在門外，讓士兵進去稟報天蓬元帥。

孫蒙看向秦行之：“跑不跑？”

“完全不需要。”秦行之一梗脖子。

“也是，道祖既然追過來，想跑也已經(jīng)晚了。”孫蒙點點頭，“輸人不輸陣，人死鳥朝天，我們一起出去迎接道祖，不能被他嚇軟嘍。”

“這俗話用得真溜，貧道就服你。”

三人走出府門。

孫蒙和楊采薇躬身行禮。

秦行之沒動，乜斜著眼，刻意衝道祖示威。說是擁有了自己的道就可以不怕道祖，真正見到他，小道士心中未免仍有些打鼓。時空之道固然神奇，對上道祖，它真不一定好使。

道祖看了秦行之一眼，笑容可掬的衝三人打個稽首：“貧道不請自來，還請?zhí)炫钤獛浳鸸帧！?

“不敢，老君裡面請。”

“不用那麼麻煩，貧道專爲秦行之而來。”道祖擺手，“小道士終於捨得回來了？”

孫蒙和楊采薇迷惑不解，什麼叫捨得回來，他不是一直被你關(guān)在八景宮嗎？

秦行之乾笑：“如果可能，弟子倒是希望永遠躲著您。可一千年太久，世上誘惑又太多，我這人一向厭惡綠色，只好壯著膽子回來嘍。”

“貧道沒那麼可怕吧？”

“兇神惡煞不可怕，好歹能死個痛快。您這種‘爲你好’的前輩高人，纔是最讓人頭疼的。”

道祖啞然失笑：“好了小道士，如今的你非同以往，貧道沒理由再請你住進八景宮。隨我來，貧道和你說幾句話，說完就走，絕不爲難你。再者說，你本事太大，貧道也關(guān)不住你對不對？”

秦行之一想也是，他擁有時空之道，隨時能玩消失，歷史經(jīng)驗表明，道祖也攔不住他。

於是躬身道：“弟子遵命。”

道祖和孫蒙二人打個招呼，閃身消失。

秦行之給了孫蒙一個不必擔心的眼神，隨後也消失不見。

八景宮。

秦行之讚歎：“您到底是有多懶？一千多年，倆蒲團愣是沒變地方，我離開時什麼樣，現(xiàn)在還是什麼樣。”

兩人相對坐下。

道祖開口：“你終於領(lǐng)悟了自己的道，不枉貧道一番苦心，我很欣慰吶。”

“停！”秦行之氣笑了，“您臉皮也太厚了吧，哪兒就你一番苦心了？是，弟子承認，如果不是你陷害我，我也領(lǐng)悟不了時空之道。可你的本意並非幫我，而是想讓我沉淪輪迴，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時空之道……名字不錯。”道祖微笑，“送你輪迴，確實是貧道主持的。然而，你怎麼就確定，那一定是陷害你呢？”

秦行之樂了：“你不會告訴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爲我好，從沒打算害我，只是我目光短淺，看不懂你的良苦用心吧？”

“正是如此。”道祖理直氣壯。

“天吶！弟子服了。”

“秦行之，你如今也是擁有道的神仙。你回頭想想，當初貧道送你進入時光通道，孫悟空暗中出手，以你我的境界，會毫無察覺嗎？”

“這……”秦行之愣住了。

道祖繼續(xù)道：“孫悟空曾大鬧天宮，後來戴上佛祖的緊箍咒，纔不得不收斂。他這種性子，即使成了佛，天庭神仙又怎麼會不警惕他？而他和你關(guān)係不錯，很多人也是知道的。羣仙煉化你，沒人邀請，孫悟空主動跑來了，隨便哪個神仙都會起疑心吧？”

秦行之不得不點頭：“神仙智商肯定不欠費。”

“他暗中出手，在場那麼多神仙佛陀，愣是沒人注意到。你可以說他水平高，神仙在他眼裡都是土雞瓦狗，然而事實卻是，貧道主動幫忙掩飾啊。”

秦行之震驚了：“您是說……”

“不錯，他搗亂，貧道不僅裝看不見，而且還幫他避免被羣仙發(fā)現(xiàn)！”

“您爲何要這麼做？”秦行之驚疑不定。

“你是聰明人，其實已經(jīng)猜到了對不對？貧道從沒打算讓你沉淪輪迴。事實上，這是貧道和佛祖溝通後，共同做出的決定。當然，我們畢竟不是天道本身，並不能算出一切。我們只知道，送你進入另一個時空，既能解除天庭被折騰之苦，對你來說，也是莫大的機緣。

孫悟空暗中出手，是貧道和佛祖預測到，並樂見其成的。可以這麼說，即使他臨陣退縮，貧道也會想辦法鼓勵他出手。

貧道和佛祖本以爲，你的機緣在於擺脫禁錮，重新修煉成仙，並真正掌握鬧騰作死之道。我們覺得，經(jīng)歷過被羣仙聯(lián)手煉化，你以後會有底線地鬧騰。

誰知你居然碰觸到第二種道，並且最終領(lǐng)悟了時空之道。天道的意志，即使貧道也捉摸不透吶。”

秦行之聽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