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推,我媽還不讓呢,早已元旦給我安排了相親。這幾天舒展……他叫舒展,總是打電話來約我一起吃晚飯,我總說沒時間,要加班,要過考核關(guān)。等考核之后就沒借口了。”
安迪聽了非常感慨,“談戀愛太費時間。生活節(jié)奏完全打亂,很多時間段身不由己,需要配合另外一個,真受約束。”
“可我媽硬是不答應(yīng),她說人家一邊結(jié)婚生孩子一邊做女強人呢。反正我有焦慮癥,我不行。”
安迪想了想,“我好像也不行。人得愛得多深,才肯與一個男人結(jié)婚生孩子,都想象不出來。”
“那也不是,有好多人相親見面幾次就結(jié)婚生孩子了,無非是搭伴過日子。
不過你什么都有,對愛情的要求就純粹點兒,也無可非議。”
“你也一樣。”
“聽說我們這種人最麻煩,很有剩女潛質(zhì)。”
兩人都笑,覺得“剩女”這個名詞挺諷刺,但諷刺的不是她倆自己。
邱瑩瑩上班時候收到應(yīng)勤的短信,“今天太陽很溫暖,有沒有空中午一起吃飯?”
邱瑩瑩回了一條,“我中飯時間不長啊。可是等我下班就沒太陽了,真糾結(jié)。”
“我買好盒飯,在公園占好位置,好嗎?公園噴水池邊的石階。”
邱瑩瑩一到吃飯時間,便“耶”一聲,沖去公園。果然在噴水池邊見到應(yīng)勤。不是周末,沒有噴水,池子在太陽下靜靜地反射著冬日的陽光,照得人有點兒晃眼。但應(yīng)勤還是第一時間看到邱瑩瑩到來,站起來歡迎。邱瑩瑩蹦跳了幾下,站到應(yīng)勤面前,有點不知說什么才好,只得沒話找話,“老鄉(xiāng),你今天衣服總算穿得多了。呀,頭發(fā)也理了。是不是項目做完了?”
應(yīng)勤微笑地等著邱瑩瑩說完了,才道:“項目昨天交付。今天光收拾辦公桌,就整理出一堆垃圾。”
“哈哈,你們同事沒把你也收拾進垃圾堆,真乃手下留情。我們開吃?盒飯呢?”
應(yīng)勤手忙腳亂地打開一件羽絨衣,從里面挖出兩盒盒飯,一盒交給邱瑩瑩。
“肯定還沒冷。”
“嘿,你拿好好的衣服包盒飯?這衣服還能穿嗎?”
“沒關(guān)系,回去扔洗衣機里洗一下就行。”
“羽絨服扔洗衣機?唔,老鄉(xiāng),我不批評你了,吃飯。哇,咖喱飯,還有西蘭花……這白白的是什么?”
“西蘭花瑤柱,白白的是瑤柱,你喜歡吃,真好。”
“我當然喜歡吃,你是在飯店里買的吧,而且是好飯店,太謝謝你了。但以后別買這種好貴飯店的哦,我白吃你的會內(nèi)疚死。”
“這個沒關(guān)系,你肯白吃我的,我高興都來不及。”
“看老鄉(xiāng)分兒上,大兄弟,提醒你一句,海市房子不便宜,你別吃光用光,不懂攢錢。唔,咖喱飯真好吃,這么好吃的咖喱……我回家就去超市買咖喱來,自己做。”
“我已經(jīng)買房子了,還有一輛小Polo車,可都是按揭的,你說得對,要省著點兒花錢,每月還款壓力很大。但跟你一起花錢很開心。”
想到連樊姐家的王柏川都還在辛辛苦苦地掙房子的首付款,邱瑩瑩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今天穿得雖然看上去用心,還系著領(lǐng)帶,實則依然形象有點兒亂糟糟的應(yīng)勤,好一陣子才道:“你們工資這么高?哇。我怕你。難怪去你們公司有門禁,得打電話喊你下來。”
“我們工資不高,但我喜歡我的工作,我們領(lǐng)導(dǎo)也喜歡把項目交給我做,我就掙做項目的錢。真的不高,別怕,真的。還有一個問題你得留意了……”
邱瑩瑩聽得一愣,心里毛毛的,緊張地搶著問:“什么問題呀,這么嚴重?”
應(yīng)勤道:“是個挺嚴重的問題,春節(jié)回家的火車票你考慮過沒有?我現(xiàn)在起到春節(jié)放假都有空,我申請幫你買票,你只要給我一個回家的時間就行。這件事你別內(nèi)疚,我也得回家。排隊買一張票與買兩張票一樣。”
“咦,你為什么不自駕回家啊?還可以多帶一些年貨回去呢。”
應(yīng)勤扭捏了,“我車技……幾乎就是個本本族,常把車子扔小區(qū)里,地鐵上下班。路上開起來顧此失彼,看了路牌就忘了看路面,要么你跟我一車回,幫我看地圖指路……這個想法好,怎么樣?油費過路費都不要你出,由我來。路線也不需要你考慮,我會搜來最詳細直觀的路線。如果一天到不了家,旅店費也由我來。”
“那不行,不能亂揩油。要不油費過路費我承擔(dān)一半……”但邱瑩瑩說的時候心里又毛毛了,她不知道回家要多少油費車費,萬一比火車貴好幾倍呢,萬一要了她一大半工資呢。那就事兒大了,“太麻煩,還是火車回家吧。強烈申請幫我買票,硬臥,最好中鋪上鋪。我明天拿錢給你。如果買不到硬臥就硬座哦,千萬別軟臥,我坐不起。”
“好,我也喜歡硬臥。其實現(xiàn)在想想開車回家也挺好,你任務(wù)艱巨,得監(jiān)督著我開車,當然你不用承擔(dān)一半費用……”
“嘿嘿,工科生,你花言巧語的水平很差勁哦。你還得負責(zé)開車呢,究竟誰任務(wù)艱巨呢?哎喲,時間不夠了,我加油吃飯,可別遲到了。”
應(yīng)勤果然不再找話與邱瑩瑩說,安靜地邊吃飯邊偷看邱瑩瑩。反而邱瑩瑩嘴巴閑不住,一會兒說這好吃那好吃,一會兒說太陽光真溫暖,還得加油吞咽,非常辛苦。沒辦法啊,冬天難得這么好的大太陽,人想心情不好都不可能,什么叫放飛心情啊,就是曬著太陽吃飯的這種時候。
吃完,邱瑩瑩就趕緊著回店里了。應(yīng)勤陪著一起回去。半路上,應(yīng)勤又紅著臉從羽絨服里變出一束精致小巧的粉紅玫瑰花球,還有一盒巧克力,做賊似的遞給邱瑩瑩。邱瑩瑩驚呆了,兩腿一個急剎車,看著應(yīng)勤發(fā)愣。于是應(yīng)勤更臉紅了,想了一晚上的表白,吭哧吭哧說不上來,只會兩只手伸得筆直,將鮮花和巧克力遞到邱瑩瑩面前。
一瞬間,三個月前剛剛經(jīng)歷的一場戀愛鬧劇在邱瑩瑩眼前閃過,邱瑩瑩忽然有點兒怕,怕再次遭受從身心到事業(yè)的雙重傷害。“你……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沒干什么,真的,沒……沒干什么,只……想送你花。”
“為什么送……我花?”
“你……你是我……見過最……最……最可……愛的人。”
由于應(yīng)勤比她還結(jié)巴,邱瑩瑩表示謹慎地放心,接受了鮮花與巧克力。但立即清醒地想到上班在即,慘叫一聲,趕緊往回跑,謝謝與再見齊飛,將面紅耳赤的應(yīng)勤丟在街上。等到了店里,邱瑩瑩卻越想越開心,將花球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時不時看一眼。這是她有生以來收到的最美麗的花了。
傍晚下班,應(yīng)勤已經(jīng)等在門口。邱瑩瑩捧著鮮花和巧克力走出去,臉紅紅地看應(yīng)勤一眼,應(yīng)勤連忙緊張地一笑。肅穆地上了應(yīng)勤的車,邱瑩瑩沒話找話,硬憋出一句話,還是問安迪學(xué)來的,“你衣服有股味兒,不好聞。”
應(yīng)勤急忙申辯,“我昨天理發(fā)洗澡,一系列全做了,一個不落。”
邱瑩瑩權(quán)威地道:“毛衣沒換,上回見你也是穿這件。嘿嘿,不會是只有一件毛衣吧?”
“我媽有給我織……挺土,怕你笑話……只好從洗衣機里把這件撈出來再穿上。你真眼尖,要不吃完飯,你幫我去挑兩件,你眼光比我好多了。”
邱瑩瑩心說,她買衣服都還得找樊姐幫眼呢。但她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兩人吃完賽百味,邱瑩瑩將應(yīng)勤領(lǐng)到鄂爾多斯羊絨衫專柜,在應(yīng)勤的要求下,買了兩件。但應(yīng)勤一定要邱瑩瑩也給她自己挑兩件,才肯一起去付款。
邱瑩瑩看看那價格標簽,當然不肯要,每件一千多,怎么好意思。連去賽百味吃晚飯都是她要求的,因為便宜。可應(yīng)勤如此殷勤,邱瑩瑩說了好多“不要”他還堅持,她只能使出殺手锏了,“不行,拿了你這么貴禮物就得做你女朋友了,這不行。”
“這個行的。沒關(guān)系,你拿著,你挑吧,我不會,你自己挑。”
“不可以。非親非故,拿這么貴禮物就是……”邱瑩瑩腦袋里蹦出“受賄”兩個字,可又知此詞不準確,卻看著眼前的應(yīng)勤有點兒語塞,“反正不行。對,不能貪婪。”
“可你第一次見到我,非親非故,只因為老鄉(xiāng)就送我臘肉。還有第二次見我,非親非故,大半夜打車送我臘肉飯,一頓飯就把我感冒治好了。你會不會覺得我當時很貪婪?”
“那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還有,臘肉是我家里帶來的,當然很高興讓老鄉(xiāng)分享。”
“我也想送毛衣給喜……喜歡的人。”
邱瑩瑩再度果斷而權(quán)威地道:“現(xiàn)在不行。”為什么不行,邱瑩瑩卻怎么也想不出來,只覺得心里非常歡喜,歡喜得想唱歌尖叫旋轉(zhuǎn),因為對面的這個人真的喜歡她。
應(yīng)勤懾于淫威,只得放棄。但總覺得對不起邱瑩瑩,一個勁兒地買零食給她吃。直到坐上車子才想起來,“我吃了好幾個酒心巧克力,會不會被警察抓住?”
兩人于是決定放棄駕車,邱瑩瑩提議乘公交回家。應(yīng)勤發(fā)揮了強悍的認路能力,他站在就近的一處公交車牌前,三下五除二便優(yōu)化出一條最佳線路,與邱瑩瑩坐上了車。夜晚,車上人依然多,兩人被擠得站一起。車子動靜大了,應(yīng)勤就伸手扶邱瑩瑩一把。邱瑩瑩最先大大咧咧地說不用,她站得穩(wěn),可后來就很受用了。有人對她這么好,她喜歡。一路上,邱瑩瑩嘰嘰呱呱唱獨角戲,把自己住什么小區(qū),群租,同室是誰,鄰居又是誰,一股腦兒告訴了應(yīng)勤。
最后在小區(qū)門口分手時候,邱瑩瑩發(fā)現(xiàn)應(yīng)勤一直在大門口看著她,她都走得不自然,快不會走路了。直到轉(zhuǎn)彎才恢復(fù)正常。她在冷風(fēng)中長長呼吸一口,模仿曲筱綃輕輕一聲尖叫,蹦跳著回家。
2202卻沒一個人,樊姐正約會吧,小關(guān)又是加班,只有曲筱綃乘下一部電梯累得慘兮兮地回來。邱瑩瑩奮勇上去,興奮地給曲筱綃一個熊抱,要不然她的高興都沒地兒使。曲筱綃懶得推開,翻著白眼問:“干嗎?有屁快放。”
“嘿,你問對了。”邱瑩瑩將晃來晃去的曲筱綃扶直了,“我要你幫我掙錢。我不能在人面前不平衡。”
“人?誰?”
吃一塹長一智,邱瑩瑩這回當然不肯跟曲筱綃實說,“我同學(xué),他們怎么工資比我高那么多呢。我都慚愧得抬不起頭。”
“有鬼。我比你錢多得多,沒見你在我面前抬不起頭啊。誰?領(lǐng)來讓我審核了,才幫你。”
“同學(xué)啦,真的是同學(xué)聚會。”
曲筱綃將信將疑,“行,周末幫你,現(xiàn)在……放——開——我!”但邱瑩瑩才不怕曲筱綃的尖叫,她將曲筱綃扛回房間,硬按在椅子上。“你現(xiàn)在就行,真的,而且你是真行,水平高。我給你打開網(wǎng)頁,我的銷售記錄,我都記著呢,憑這些計算提成。你幫我看看,我還可以怎么做。姑奶奶,我給您老倒水。”
曲筱綃掙扎著想起來,被倒水的邱瑩瑩一個箭步趕過來按回椅子上。“你,卑鄙無恥下流。”
“我肯定比您老良民。”邱瑩瑩將水杯放到曲筱綃手中,“看,這些是我一個月里面拿雙腳跑出來的業(yè)績。”
曲筱綃累得半閉著眼睛呻吟,“我眼花,看不清。”
“我讀給您老聽。”
曲筱綃只得索性全閉上眼睛,老太爺一樣地聽邱瑩瑩讀。聽到一半才扯著累啞的鴨嗓子問:“這個價格怎么低了?”
“批發(fā)價,這個量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