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好痛,頭好痛,好像,快裂開了一樣,我來救我,我來救我,我...不想變成這樣,不,請別叫我怪物,否則,我,吃了你們!”
“嚇!”娜塔莎猛地睜開眼睛,藍(lán)蓮花般瞳孔因爲(wèi)恐慌而無限放大,冷汗浸溼了她那件緋色的棉衣,鬱金香似的長髮散漫地垂在光滑的地板上,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倚靠地坐在別墅大廳的石英砂鍾邊,鐘擺桿無聊地左右晃動,鐘面的指針像蟲一般懶散地蠕動,終於,兩針相遇在命運(yùn)的交叉口,一起奏響了震耳欲聾的喧譁,咚!咚!咚!
“已經(jīng),中午了,我,睡了多久,怎麼,不是在牀上。”娜塔莎開始尋找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對於一個遊走於夢與現(xiàn)實(shí)的人來說,搞清楚什麼是夢見的,什麼是真實(shí)的,是他們最重要的事情。
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後,娜塔莎放棄了,她奮力挪到了沙發(fā)上,閉上眼睛沉思,卻什麼也不想,她漸漸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越大,就越靜得可怕,如果不是還有時鐘的滴答聲,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她幾乎都要以爲(wèi),這個世界都死光了,什麼都沒有了。咚...她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她睜開眼,手如遊蛇般伸到沙發(fā)下抽出了一把棕黃色的小提琴,對於娜塔莎來說,它已經(jīng)不僅僅是消遣時間的樂器了,簡直就是自己的親人,自從她來到這裡,它就擺在大廳最顯眼的劇終位置,彷彿是等候主人到來的忠犬一般。
她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在哪學(xué)的小提琴,反正當(dāng)她第一次拿起它的時候,就有一股親切的溫暖之感聳入全身,擡琴搭弦,情不自禁地便拉了起來,那悲傷的旋律,讓所有聽到的人都會潸然淚下,那琴弓,直接拉進(jìn)了人們的心裡去,只留下娜塔莎如木偶般在彈奏著,她對自己所創(chuàng)造的旋律毫無知覺,甚至,還有點(diǎn)歡快,似乎,她把所有聽這首樂曲的人的快樂都奪了過來,然後,把悲傷留給他們。
那旋律,正如現(xiàn)在一樣,雖然沒有聽衆(zhòng),當(dāng)娜塔莎還是想彈奏一曲,至少,能讓此時的死寂變得有生氣,娜塔莎站起來,把腮托靠在肩頭,右手熟捻地把琴弓搭在弦上,沒有太多的表情,金髮甩動的時刻,天籟之音油然而生,纖手撥弄之下,悲憫之聲鬼哭狼嚎,娜塔莎邊拉邊走,走到了莊園裡,地上有點(diǎn)溼,看樣子剛下過雨,不過天早已放晴,莊園裡盛開著不知名的花兒 ,沒有風(fēng),它們卻在娜塔莎走過的時候興奮地飄動著,彷彿它們早已被琴聲所陶醉,彷彿它們聽得出娜塔莎樂曲裡的悲傷。
幾隻和小提琴顏色相仿的蝴蝶飛了過來,不知它們是被琴聲,還是被娜塔莎所吸引,它們一點(diǎn)也不生疏,圍在她的身邊自由地飛翔,娜塔莎也不拒絕,任由它們在琴絃上跳動,漸漸地,她們一起走到了門口,門前停著幾輛霸氣側(cè)漏的改裝哈雷摩托,底座上鑲嵌的尖輪倒映出了雪亮的殺機(jī),但沒有人操縱,它們只能是一羣靜默的老虎,就那樣被無情地仍在一邊,沒人疼,沒人愛,孤獨(dú)地等候著主人的歸來。
娜塔莎停止了彈奏,呆呆地看著它們,“這是誰的,你們知道嗎?”娜塔莎像是在對蝴蝶說話,即使她知道不會有人回答她,“這是別人的東西,要拿去黃,還給它們的主人,它們,也在等待他們,就像我,還在等待有人,來把我拉出苦海一樣。”
娜塔莎回頭一望,那些追隨著她的蝴蝶,早已不再像剛纔那樣翩翩起舞,它們?nèi)鐭o頭蒼蠅般亂撞,發(fā)出瞭如蜜蜂般嗡嗡嗡的低響,娜塔莎楞了一會,她的眼睛隨即溼潤了,她知道,它們的生命正在流逝,因爲(wèi)她而流逝,所有想與她接觸的生靈,都只有一個下場。
“這感覺,真的好難受,我從沒想過害死你們,你們卻,都因我而死。”娜塔莎抓狂道,她怒吼著把小提琴仍到一邊,仰天長嘯,破碎的記憶侵入了她腦海,她的眼前一片血紅,單調(diào)而恐怖的顏色,與死亡最親近的顏色,她好像聽見了很多亡靈在朝她悲憫地求救,還有很多揮舞翅膀的嬌小生物對她投以憤怒的眼光,娜塔莎瘋了似的撒腿往前跑,她想逃,她很想逃,遠(yuǎn)離這一切。
她累了,實(shí)在是太累了。
“姐姐,你怎麼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樣子。”一個童稚的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
“嚇,誰?”透過眼簾的薄霧,娜塔莎看見了一張粉嫩如桃的臉,小男孩的眼裡天真無邪的光芒。
“你不舒服麼,我?guī)?..”
“不要,不要,給我滾遠(yuǎn)點(diǎn)。”娜塔莎連連後退,小男孩卻纏人地走近。
“不可以,我要幫你。”
“幫不了的,誰也幫不了我,走遠(yuǎn)點(diǎn),知不知道,你會死的,被我吃死的!”娜塔莎咆哮道。
“丫頭,你沒事吧。”一個年輕的女人趕緊把小孩抱住,怯生生地說。
“媽,這姐姐剛剛被牛禁那壞蛋欺負(fù)了,我看見他們把她硬生生地壓在石頭上,踢到她吐血,這樣的壞東西,就該回歸自然,讓食人花吃掉。”
“別說了,阿姨,求你們,走。”
“丫頭你不去醫(yī)院...”
“走!”娜塔莎吼道,“別讓我再殺人,別讓我成爲(wèi)殺人犯,別讓我再吃了。”
“那,丫頭,保重,你自己要,活下去。”女人牽著小孩走遠(yuǎn)了,小孩的憤慨嘮叨還歷歷在耳。
“都走,沒錯,都走,這樣,你們就不會死,只死我一個人就好了,世界這麼大,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 那可不一定噢,姐姐。”她的耳邊又響起了一個童稚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聲音裡夾雜著隱隱的嘲諷。
“我不是叫你們走了嗎,你們怎麼,那麼想,讓我掠奪啊!”娜塔莎轉(zhuǎn)過頭,眼裡盡是兇狠貪婪的綠光。
“你是想就此沉默一生,還是奮起反抗,讓所有人看見你的威嚴(yán),就由你自己決定了。”
“你...”娜塔莎驚呆了,彷彿眼前站著的,是又一個惡魔,比她更可怕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