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櫃檯後,侍者深深低頭,和攔下溫簡言時完全不是一個態度。
他打開一旁塗抹著朱漆的木櫃,開始向外取籌碼。
“不不,沒有必要。”溫簡言很快從剛剛的驚愕中鎮定下來,臉上立刻掛上了風度翩翩的微笑,以一種半恭維半調笑的姿態拒絕道,“怎麼能讓您請我呢?這也太沒有紳士風度了?!?
夢魘前十沒有一個簡單的角色。
而丹朱身爲前三之一,其危險程度不言而喻。
無論從哪個角度,溫簡言都不想和對方扯上關係。
“不想要?”丹朱用那雙霧濛濛的雙眼斜睨了他一眼,豐滿柔軟的紅脣勾起,輕飄飄道:“可是,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她一邊向著賭場內走去,一邊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話。
“怎麼處理是你的事,丟掉也無所謂?!?
說話間,身穿長裙的女人已經走了出去。
背影娉婷,搖曳生姿。
一旁,侍者早已排出了一迭籌碼,放置在了櫃檯的托盤上。
他注視著不遠處的溫簡言,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溫簡言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從侍者手中接過籌碼:
“多謝?!?
他雖說不想和丹朱扯上什麼關係,但也沒那麼不識好歹,爲了這麼點小事讓對方感到不快。
“請?!笔陶吒┥硎┒Y,“祝您遊玩愉快。”
溫簡言點點頭,走入了賭場內部。
進入之後才知道,這裡遠比看上去還要奢華,與其相對應的,還有無與倫比的隱私和靜謐。
不過,在繞了一圈之後,溫簡言發現,樓上最熱門的幾個項目卻並沒有被搬下來,那些亮著五彩光芒和歡快音樂的角子老虎機、小鋼珠,在樓下都不存在,走在這裡,幾乎令人疑心自己並不身處賭場之中,而是位於某種隱私度極高的私人俱樂部。
每個賭桌前都坐著一名荷官。
無論男女,荷官都制服筆挺、長相姣好,但是,和之前接待他的侍者一樣,每個荷官的面容都不是一般的蒼白,幾乎不似活人。
他們面前的賭桌看著也和普通賭場的賭桌不一樣……
雖然都是熟悉的綠色絨布桌,但是,上面的品類似乎都有些太全了。
骰子、撲克、轉盤等等……甚至還有溫簡言都叫不上名目的賭具。
一般來說,賭場中的一個賭檯上一般只有一個類目,而這裡,似乎只要你選定一個賭桌,就能玩遍所有類型。
“這位貴賓,”
似乎發現了溫簡言停留的時間有些太久了,一位金髮的荷官微笑著看了過來,“您想試試看嗎?”
“……”
溫簡言想了想,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幾乎是剛一坐下,就有五官俊俏的侍者走上前來,爲他端來在樓上價格昂貴、而在這裡卻不花一分的頂級酒水單,請他挑選。
溫簡言搖搖頭,將酒水單推開:
“不了?!?
在他坐下的瞬間,荷官臉上的微笑變得愈發溫柔熱切。
“請問您想玩什麼?”
溫簡言的目光從桌上的賭具掃過,最終落在了角落中的撲克牌上,他用指節輕叩桌面:
“21點吧?!?
“好的?!?
荷官身處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將被溫簡言選中的賭具移到正中間。
“您押注多少呢?”他微笑著問。
溫簡言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籌碼。
一共五枚。
三枚綠色籌碼,上面的數字分別是“1”、“5”和“10”。
一枚金色籌碼,數字爲“1”。
一枚紅色籌碼,數字同樣爲“1?!?
溫簡言目光微頓。
一般來說,賭場中是不會有數字如此小的籌碼的,就連在樓上的籌碼都是25起步,但是……無論是他現在身處的場合、還是給他這些籌碼的人,都並不普通,所以,這些籌碼的價值極有可能遠比上面的數字高得多。
沉思幾秒之後,溫簡言丟出一枚數字爲“5”的綠色籌碼。
籌碼叮噹落下,賭局正式開始。
撲克牌落至桌面。
溫簡言的目光掃過上面的點數:
“HIT。”(拿牌)
又是一張。
“HIT?!?
撲克牌再次落下。
依此反覆。
“HOLD?!保ㄍE疲?
開牌。
荷官掀開了底牌。
溫簡言掃了眼撲克牌的點數。
數字大於21點。
爆牌了。
“嘖?!?
金髮荷官用長柄桿將溫簡言剛剛丟下賭注收回:“您還要繼續嗎?”“繼續吧?!?
溫簡言又是連輸兩局。
很快,他就把所有的綠色籌碼都輸掉了。
金髮荷官一臉歉意:“您還繼續嗎?”
“不了不了,”青年搖頭,一臉遺憾地站起身來,“時運不濟,幸運女神沒站在我這邊,再繼續下去也只能繼續輸了。”
“您慢走。”
荷官向他鞠躬。
溫簡言點點頭,離開了賭桌。
剛一轉身,他的臉上就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剛剛三把,足夠他摸清楚一些東西了。
要知道,溫簡言本人是沒有出千的,他才第一次來,還沒有摸清楚這裡的底細,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以做出老千這麼危險的事的,畢竟,萬一要是真被發現可就糟了。
而最令他不可思議的是,這賭場……居然也沒出千。
而且是一點都沒出!
這多少是有點出乎溫簡言意料了。
正因如此,賭局的結果纔會完完全全被他的運勢影響,三把連輸。
溫簡言摸了摸下巴,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
不是吧……難道這地方真的這麼良心嗎??
正在這時,一旁傳來了骰子晃動的聲響。
溫簡言站定,側目看去。
很快,他在不遠處的一張賭桌前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貼身的魚尾長裙,妖嬈曼妙的身材,夾著細長女士香菸的纖白手指。
是丹朱。
和她那裡的陣仗比起來,溫簡言剛剛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鬧,巨大的船型賭桌前只坐著丹朱一人,而她的對面則站著三名荷官,五名侍者,每一位都對她笑臉相迎,畢恭畢敬,反倒是丹朱神情冷淡,臉上帶著難以捉摸的笑意。
在她的面前,是巨大的骰盅。
溫簡言一眼就認出,這是一款十分古老的賭博方式,名爲骰寶。
簡單來說就是買大小。
骰寶最原始的玩法,只是買骰子點數單雙或大小,賠率基本上都是一賠一。
但是,隨著賭場的發展,賭客甚至可以壓注更多,比如是否出現某個單一數字、該數字出現的頻率、甚至是點數總和,而這些更爲細緻的項目一旦押對,賠率可以高達一比一十,甚至是一比五十。
但是……
丹朱這場賭局,顯然和自己先前不同。
溫簡言注意到,她面前賭桌上的絨布並非普通桌上的綠色,而是血一樣的詭異鮮紅。
“看什麼?過來啊?!?
懶洋洋的嗓音響起。
溫簡言一怔,才意識到丹朱是在叫自己。
他猶豫了一下,這才走上前去。
“輸了贏了?”丹朱睨他。
溫簡言老老實實回:“輸了?!?
“呵呵……”丹朱笑了,她用夾著香菸的手指點了點桌面,“想玩嗎?”
溫簡言想了想。
“賭單雙,可以嗎?”
丹朱:“行啊?!?
溫簡言拉開椅子,俯下身,雙眼彎彎,嗓音親暱:
“那您得答應我一件事?!?
丹朱漫不經心道:“行?!?
溫簡言湊近丹朱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將自己手中僅剩的兩枚籌碼全都丟向莊家:
“單?!?
“all?”(全押)
丹朱瞇起雙眼,柔軟緋紅的雙脣間呼出清淺的白色煙霧,目光看著溫簡言,忽然笑了,“那我也跟你一起好了。”
說著,她推出面前的全部賭注。
嘩啦啦一聲。
小山般金的紅的綠色賭注傾斜而下。
“雙?!钡ぶ鞈醒笱蟮?。
賭盅再一次轉動起來,溫簡言的目光落在莊家身上,輕緩地吸氣、呼氣,目光在對方的身上停留,一動不動地靜靜等待著。
終於,骰子撞擊盅壁的聲音停下了。
蓋子打開,答案揭曉。
是雙。
賠率一比一。
丹朱面前的籌碼一下子就翻了倍,那些紅紅綠綠的賭注被荷官收回,排出了十枚黑色籌碼,推了過去。
而溫簡言則再一次變得兩手空空。
他站起身來,嘆氣搖頭:
“唉,我今晚看起來確實手氣不好啊?!?
“……”丹朱只是瞇起一雙細長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溫簡言,久久沒說話。
“怎麼了?”
溫簡言神情無辜。
沒錯,他剛剛讓丹朱答應他的那件事,就是別和他押到同一邊上。
既然賭場出千概率不大,那不如藉此機會還個人情。
嚴格來說……他沒有作弊,不是嗎?
“沒什麼?!钡ぶ觳[起雙眼,笑了笑,她伸出塗著紅色蔻丹的手指,捻起一枚綠色籌碼,丟給身後的侍者,“喏,小費?!?
侍者先是一怔,然後大喜過望,拼命彎腰感謝:
“謝謝、謝謝丹朱小姐,謝謝丹朱小姐!”
溫簡言掃了眼那枚籌碼。
面值爲1。
“……”
他不由一怔。
好傢伙,一枚面值是1的綠色籌碼都能讓侍者如此狂喜?
想起自己剛剛先前手裡其他顏色籌碼,溫簡言不由得一個激靈。
這個地下賭場籌碼的兌換比例究竟有多高?以及……丹朱剛剛究竟給了他多少錢?
丹朱低下頭,在自己面前的籌碼間挑挑揀揀,很快找到一枚黑色籌碼,向著溫簡言丟了過去:
“喏?!?
溫簡言:“?!”
他下意識接過籌碼,低頭一看。
黑色的籌碼是他從未見過的面值。
10。
……10??
溫簡言吃了一驚,扭頭向著丹朱看去:“這……”
丹朱已經站起身來,漫不經心道:
“小費?!?
她用手指劃過溫簡言的側臉,眼底豔色橫生:“不要可以扔給別人,我不介意?!?
……又是這句話。
溫簡言苦笑:“那就多謝您了?!?
“丹朱小姐,您要的東西在這邊?!?
一位面色蒼白的荷官走來,俯身請道。
“好了,我要走了,”丹朱咯咯笑道,拍拍溫簡言的臉,“下次見面再玩吧,拜拜咯。”
說完,她轉過身,窈窈窕窕地跟著荷官一起離開了。
注視著丹朱離去的背影,溫簡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丹朱剛剛的賭局絕對不一般。
不僅僅因爲賭桌的顏色十分詭異,更是因爲在賭局結束之後荷官所說的那句話……
也就是說,在剛剛的那張賭桌上,賭注並非只有桌面上的那些籌碼,而是還有其他更多他看不到的、附加的東西。
也就是說,這個賭場應該還有更多規則等待挖掘。
“……”
溫簡言垂下眼,摩挲著指尖的黑色籌碼。
籌碼的表面凹凸不平,釋放出一股陰冷的氣息。
根據賭局結束之後丹朱的反應來看,溫簡言知道,自己這步棋應該是走對了。
橘子糖說過,在她進入前十之前,這三位就已經高居榜首,並且幾乎沒有改變過。
既然避免不了和前三扯上關係,那就不如不避。
丹朱雖然喜怒無常,立場難辨,但和氣息恐怖的闇火會長耶林、以及那位從未露面的神諭會長比起來,仍然算是好相處的那個。
能搭上線最好,就算搭不上……讓對方欠自己個人情也不錯。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了賭場。
他此次前來也不過只是摸摸底罷了,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他也沒什麼繼續待下去的必要了。
溫簡言越過櫃檯,徑直來到了電梯內。
侍者:“尊敬的貴客,請問您接下來要去第幾層呢?”
溫簡言:“一層?!?
鐵門再次嘩啦啦合攏,電梯開始緩緩上升。
隨著時間推移,熟悉的地平線出現在鐵門之外,從頂部開始一點點下沉,在電梯底部和地面對齊後,電梯發出“?!钡囊宦?。
“一層到了,”侍者側過身,“請您小心腳下?!?
溫簡言點點頭,走出電梯。
“期待您下次光臨?!笔陶叩穆曇魪谋翅醾鱽?。
溫簡言步伐一頓,扭頭向後看去。
現代化的船艙內,那部鏽跡斑斑的電梯與周圍格格不入,鐵門已然合攏,隔著鐵柵欄,侍者微笑著的臉孔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
溫簡言一個激靈,收回視線,加快了腳步。
遠離那部電梯之後,籠罩在電梯周圍的壓抑死寂也同樣消失了,幸運號遊輪中的喧囂圍攏而來,溫簡言才終於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一打開,這才發現陳默在半小時之前給他發來了信息:“到我的船艙內會合,儘快。”
看著短信中最後兩個字,溫簡言的額角突突跳了起來,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知道,這一定沒什麼好事。
唉。
明明是如此美妙的假期。
溫簡言嘆了口氣,將手機塞回口袋裡,從旁邊的酒吧裡再次點了杯雞尾酒,這纔不願地向著陳默的艙房內走去。
可是,再長的路最終也總有結束的時候。
溫簡言敲開陳默艙門。
陳默那張彷彿全世界欠他錢一樣的冰冷臉孔很快出現在了門後,他用尖銳的目光掃過溫簡言全身,包括他身上的花襯衫、沙灘褲、以及手裡端著的、插著水果和小雨傘的花哨雞尾酒。
溫簡言被他看的頭皮發麻。
“你來晚了?!?
陳默緩緩讓開位置。
溫簡言哈哈乾笑兩聲:“不好意思,才,纔看到?!?
他灰溜溜地跟著陳默走進了艙房,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家公會的幾位成員居然都在。常飛羽、季觀、瑪琪三人在陽臺丟骰子,聞雅坐在旁邊的沙灘椅上擦頭髮——她身上穿著兩件套的泳衣,平日裡藏在外套下的身材柔韌纖細,顯然剛剛從泳池邊回來。
而其他幾人則或站或坐,彼此低聲談論著什麼。
溫簡言的視線落在會客廳一隅,眉頭抽搐了兩下:
“……他爲什麼在這裡?”
白髮黑眼的詭異少年面無表情地縮在沙發角落,一張一張地向著桌子上發牌,發完之後又將所有的牌重新收集起來,然後再來第一輪。
存在感極低、只在角落生存,總體而言像一朵陰沉的蘑菇。
“我以爲您知道。”陳默站定。
溫簡言:“我不知道?。。。 ?
他擡手搭在陳默肩膀上,湊到他耳邊偷偷說:“要不這樣,你想辦法幫我把他甩開,我再給你加一週……不,三週假期——”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忽然一個激靈。
在某種對危險的敏銳預感下,溫簡言猛地擡頭,正巧對上了白雪投來的漠然目光。
“哈哈……”溫簡言鬆開陳默的肩膀,乾笑兩聲,“好久不見。”
“……”
白雪低下頭,再次開始向著桌上排撲克。
溫簡言忍不住再次開口:“那個,你來這裡是……?”
白雪動作一頓,擡起眼:“你讓我來的?!?
溫簡言:“?”
我他媽什麼時候叫你來的?
白雪一板一眼、老老實實回答道:“你說,只有找到你想要的東西,滿足你的喜好,你才願意陪我玩?!?
“?”
此話一出,船艙中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在做的事,扭頭看了過來。
一道道視線中帶著震驚和譴責,令溫簡言頓時如芒刺背。
他跳了起來:
“你你你不要瞎說!這是毀我清譽……”
衆人:“?”
陳默頓了頓,帶著幾分疑惑,緩緩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裡話:“會長,您還有這種東西嗎?”
溫簡言:“……”
他深吸一口氣,按了按隱隱作痛的額角:“所以,你這次叫我來,爲的就是這個不速之客對吧?”
“那倒不是?!背龊跻饬系氖?,陳默一口否定了他的猜測。
溫簡言一怔。
那還能有什麼?
看著他意外的神情,其餘幾人看上去似乎比他還要驚訝,就連聞雅都停下了擦頭髮的動作,扭頭看了過來:
“會長,你沒看到夢魘發的公告嗎?”
溫簡言一臉茫然:“???啥?”
在陳默的指引下,溫簡言打開手機,這纔看到大約四十五分鐘前,夢魘在主播論壇發的全頻公告。
【夢魘直播間公告:
爲了提高直播多樣性、增加粉絲粘性,也爲了更好服務觀衆,爲觀衆們獻上更多高質量娛樂項目,本直播間決定開設新型直播欄目,鏡頭將聚焦於諸位主播的日常生活,舉辦新型真人秀:
‘副本以外’!
注:本真人秀爲試經營階段,直播打賞積分將翻倍獎勵?!?
“這是……”
溫簡言一愣。
“沒錯,是真人秀?!标惸[起雙眼,“向著觀衆們放送主播在副本以外的私人生活。”
“和副本里的全天候直播不一樣,這個真人秀每天只直播固定八小時,不限內容,可隨時切斷開啓,只要最後的直播時長足夠就可以,”一旁,常飛羽聳聳肩,開口道,“而且,直播期間的打賞積分翻倍,我不覺得是什麼壞事?!?
“……”
溫簡言皺起眉頭。
這會是夢魘對他的一次針對嗎?
他不確定。
畢竟這是面向全體主播一同開放的新欄目,每個不在副本之中的主播都會參加。
事實上,這對絕大多數主播來說都是一件夢寐以求的好事。是夢魘第一次開放了除下副本以外的新型積分獲取方式,他們對此自然求之不得。
而且,就算是的話……
夢魘又能利用這個“聚焦於主播業餘時光”的真人秀做些什麼呢?
溫簡言想不通。
“大概什麼時候開始?”溫簡言問。
陳默:“今晚十一點。”
溫簡言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我知道了?!?
不管夢魘開辦真人秀的目的是什麼,對於他們這些簽了賣身契的主播來說,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反對資格,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真人秀期間都謹慎點,”溫簡言瞇起雙眼,道,“雖然不知道夢魘那邊究竟意欲何爲……但根據直播規則,真正的威脅可能來自其他主播?!?
“……”這一句好似醍醐灌頂,令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沉。
不得不說,溫簡言的眼光確實敏銳得有些恐怖了。
這一真人秀的條件是非同一般的優渥。
不下副本就能有雙倍的打賞收益,每個主播必定趨之若鶩。
但是……對於那些早已看慣副本內容、只有鮮血、死亡、慘叫才能令他們感到刺激興奮的老饕來說,要讓他們爲“真人秀”期間的平淡日常買單、並且進行大額打賞,幾乎是不可能的。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也就是說,那些並不想下副本搏命,又想借此機會大撈一筆的主播,必定會竭力利用這一真人秀賺取觀衆的打賞積分。
“好消息是,至少夢魘禁止在主播大廳中內鬥,”溫簡言將已經空掉的雞尾酒杯放在一邊,“所以,這一點我們不用太擔心?!?
雖然夢魘底線已經足夠低了,但還不至於低到這個程度。
就像溫簡言之前說的那樣,雖然夢魘體量恐怖,幾乎隻手遮天,但它同樣也被某種規則限制著,讓它無法隨心所欲。
而禁止在副本外自相殘殺,是直播間的核心架構之一。
即便是神諭那幫特權階級都無法違背。
但問題是……利益誘惑下可能催生出的人性幽暗,溫簡言是再清楚不過了。
而除了生死互搏之外,能吸引觀衆眼球的東西並不算少。
“總之,大家接下來都最好提高警惕。”
溫簡言說。
衆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好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自己的房間了。”溫簡言揮揮手,和衆人道別。
*
溫簡言回到自己的房間。
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海面和天空幾乎融爲一色,海風冰冷溼潤,吹得房間裡冰涼涼的。
甲板上早已不復先前的狂歡,而變得十分冷清。
顯然,遊輪上的其他主播也都接到了真人秀的通知,並且已經徹底失去了度假玩樂的心情,紛紛回到自己的艙房開始思考對策。
溫簡言靠在欄桿上,望著遠處漆黑的海洋,任憑海風揚起自己的額發,將皮膚吹得冰涼一片。
他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只是不自覺地轉動著自己的手指上的戒指。
終於,不知道過去多久,他好像終於下定決心,緩緩地長出一口氣。
溫簡言將戒指湊到脣邊:
“……喂。”
他閉了閉眼,隱忍道:“在不在?”
“……”
戒指裡一片死寂。
並未有任何迴應。
溫簡言又等了幾分鐘。
仍然無事發生。
那傢伙……之前可是秒出現的。
溫簡言的眉心一跳,憎惡地磨了磨牙齒。
所以無利不起早是嗎?
但是,某種意義上來說,巫燭沒有現身反而讓溫簡言鬆了口氣。
這樣倒也好。
他已經在冥冥中意識到,雙方的關係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複雜、似乎原本很清晰的立場也跟著變得模糊起來,那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令溫簡言心煩意亂,如果說這一切能恢復一開始的樣子,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呼……”
溫簡言捋了把頭髮,轉身走回船艙內。
真人秀的出現影響不算小,出於謹慎的考量,溫簡言今晚不再準備參加任何活動,而是提前休息。
他定了一個11點58分的鬧鐘,簡單洗漱之後就躺下了。
如果他預期沒錯的話……
能像現在這樣安寧地休息,機會可能不多了。
沒用幾分鐘,溫簡言就沉入了夢鄉。
*
睡意中,他在冰冷的黑暗中沉沉浮浮。
胸口好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呼吸逐漸變得困難。
溫簡言在睡夢中皺起眉頭。
……好冷。
嘴脣……
不舒服。有點麻。
別碰……
他忍不住晃了下腦袋,但卻並沒有擺脫那詭異的桎梏,相反,嘴脣上痠麻的感覺越發無法忽視,像是被輕咬著……
什麼?咬???
睡意驟消。
“?!”
溫簡言一個激靈,猛地睜開雙眼。
原本空蕩蕩的牀側,不知何時多了一具冰冷結實的身軀,和他一起擠在艙房內的被子裡。
巫燭收緊胳膊,將溫簡言向著自己的懷裡帶了帶,神情專注熱切:
“繼續?”
前段時間,夢魘捕捉到了巫燭留下的氣息,於是便開始了歇斯底里的搜捕和追查——
巫燭雖然擺脫了銜尾蛇的束縛,但溫簡言之前給他的一刀仍然算是致命,令他元氣大傷。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巫燭又在答應了溫簡言,在賭局有結果之前不能輕舉妄動,所以,巫燭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地入侵其他副本壯大自己。
一邊是巫燭的束手束腳,一邊是夢魘的瘋狂針對。
所以巫燭的行動纔會如此舉步維艱。
但他還是努力趕來了。
畢竟,上次判斷失誤令他後悔至今,這次可絕不能再錯過時機。
溫簡言:“……”
繼續?
繼續什麼?
等一下,難道說,這傢伙以爲喊他是爲了繼續上次沒做完的事?!
在溫簡言愣神的功夫,巫燭的手掌不知何時鑽進了他的睡衣,冰冷寬大的手掌貼著人類青年溫熱起伏的小腹,手指深深壓入皮膚,卡住青年纖細柔韌的腰線。
“繼續你媽個頭……”
他氣極,開始還擊。
“?”
巫燭任憑溫簡言在自己的懷裡拳打腳踢,神情中帶著幾分疑惑,似乎不太明白對方爲何反應如此激烈。
怎麼?
這次喊他來不是爲了之前的事嗎?
還是說……
只是方法不對?
“換一種?”
巫燭咬了下溫簡言不知何時已經燒起來的耳垂,低聲問,“比如這樣?”
忽然,小腿上似乎被纏繞上了某種蛇般的冰冷軟物,它沿著皮膚遊動著,將內側的軟肉勒出凹痕,然後以一種十分煽情的方式持續向上。
溫簡言一僵。
等一下。
既然對方的手摟著自己的腰,那纏在小腿上的是……??
巫燭俯下身,一雙金色的雙眼中倒映著溫簡言因愕然而呆滯的面孔,邀功般說道:
“我記得你上次很喜歡。”
他親親溫簡言的眼角,像是回想起什麼十分具體的畫面一樣,金色的雙眼深處閃耀著異樣的光彩,嗓音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沙啞:
“……還哭了?!?
“……”
哭了?
上次???
溫簡言瞳孔地震,尖銳地倒吸一口涼氣。
昌盛大廈那個副本結束之後的回憶從未如此鮮明地闖入腦海,被對方觸手摺磨的恐怖感受山呼海嘯般兜頭襲來。
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我*你大爺!你敢??”
溫簡言驚怒交加。
“?”
巫燭顯得更迷惑了,雖然上半身因對方的激烈反抗而後仰,但繞在對方腰間的雙手卻仍然沒有鬆開的意思。
而觸手似乎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惹得溫簡言越發應激,他對巫燭拳打腳踢,連聲詛咒,被子裡,青年柔韌的身體緊繃如弓弦,白魚般彈跳著,黑暗中傳來劇烈的布料摩擦聲。
正在兩人拉扯不清,激烈搏鬥時,忽然,枕邊的鬧鐘響了。
“滴滴滴!”
“……”
溫簡言表情一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
對,他睡前定了鬧鐘。
鬧鐘設定的時間是十一點五十八分,距離午夜還剩最後兩分鐘。
而一旦到了午夜……
看著自己被子裡的第一個人,溫簡言眼前一黑,幾乎一口氣沒喘上來。
真人秀……真人秀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