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寧信其有
明卉帶著汪安從院子里出來時,已經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了。
他們先是去了振遠鏢局,鏢局的人看到明卉,還以為是有生意上門,汪安說了胖嬸家的地址,鏢局的人二話不說,便帶他們去見總鏢頭。
振遠鏢局的總鏢頭,同時也是鏢局老板,名叫喬毅,他便是胖嬸的侄兒。
喬毅雖是嫡子,卻并非長子,且年幼失恃,庶出的大哥比他年長三歲,繼母生的弟弟也只比他小兩歲。
胖嬸這個姑母,受長嫂臨終囑托,護著喬毅長大成人,繼承家業(yè),胖嬸出嫁時已經是二十六歲的老姑娘了。
喬毅對胖嬸非常尊敬,因此,汪安只是報出胖嬸家的地址,鏢局的人就把他們帶到了喬毅面前。
胖嬸如今在京城,有喬毅這個大侄子在,宅子鋪子一樣不少,全都拿過來了,兒子還考進了京城的書院,一家子暫時是不會回保定了。
聽說明卉是胖嬸家的租客,喬毅問道:“是屋頂壞了,還是墻頭倒了,別擔心,我這就讓人去修。”
明卉笑著說道:“房子好著呢,院子里連根雜草也沒有,我來是有其他事。”
喬毅打量眼前的少年,白凈秀氣,莫非是要出遠門,擔心路上不太平,請鏢局子護送的?
明卉握了握拳頭,終于下定決心:“我算出喬鏢頭的劫數應在一個白字上,具體是什么,我就不能說了,喬鏢頭若是遇到與白字相關的事,能避則避吧。”
所以啊,但凡是這種神神道道的事,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我信,我真信!快說吧。”喬毅心道,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我說信就是真信了?總要你說出來,我再去想信還是不信。
好吧,汪安的臨場經驗不足,一時緊張,把“我家姑娘”四個字說了出來。
這位楊老大人在都察院待了大半輩子,從七品御史做到四品僉都御史,他得罪過的人不計其數,據說他家大門上,隔三差五就被人扔臭雞蛋爛菜葉子,他致仕的當天晚上,家里就鬧起了老鼠,也不知道是哪位的大手筆,百八十只大老鼠蒞臨,被窩、飯鍋、浴桶,到處都是。
明卉和汪安走出振遠鏢局,汪安問道:“大小姐,您說這位喬鏢頭會信嗎?”
喬毅看一眼汪安,又看一眼明卉,原來這是位姑娘啊,難怪長得這么好看。
明卉見喬毅眉頭深鎖,便知道他還是有些相信的。
明卉點點頭:“因為你是胖嬸最疼愛的侄子,我才上門提醒,你放心,我不收錢,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出事的是你們鏢局子,和我也沒有關系,汪安,能說的咱們都說了,信不信都是他的命,咱們走吧。”
“姑母進京前說過,讓我?guī)兔φ諔銈冇龅缴独щy,只管開口。”
“嗯,你啊,有,還真有,這劫數說來就來。”
明卉面無表情:“胖嬸尚在保定時,對我甚是照顧,昨日我算出喬鏢頭近期會有一劫,便前來相告。”
喬毅瞪著明卉,恨不得在她臉上瞪出朵花來。
無奈之下,楊老大人才決定離開京城,回老家定居。
喬毅怔了怔,見明卉主仆已經邁出門檻,他連忙開口叫住;“那小郎小姑娘,稍等,稍等。”
真不是他迷信,他聽說過的奇事太多了。
她搖頭:“我學藝不精,能推演出來的只有一點點,喬鏢頭既然不信,那就罷了,反正也和我沒有關系。”
“喬鏢頭,我家姑娘乃云夢觀汪真人門下,昨日掐指一算就知道了,這有什么奇怪的,我家姑娘不但算出三日后你們要動身,而且還算出這趟鏢會出事,會出大事!”
因為振遠鏢局就是保定的,所以當年這個案子在保定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時明卉還沒有離開明家,她在后宅里也聽說了。
“你真信?”明卉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明卉之所以會知道楊家返鄉(xiāng)的事,并非是她能掐會算,而是因為前世時,楊家在半路上出了事,路過一個叫白家集的小鎮(zhèn)時,楊老大人連同他的三個孫兒,都被人取走了首級。
“你說我有一劫?哈哈哈!”喬毅咧開嘴哈哈大笑,拍了拍胸脯,“不瞞你說,剛才我一口氣吃了十五個包子,你看我哪里像是有劫的?”
明卉冷冷一笑,道:“京城楊老大人告老還鄉(xiāng),請了貴鏢局,三天后就要去并州?請問喬鏢頭,我說的可對否?”
“等等,你說什么,你說這趟鏢會出事?”振遠鏢局傳到喬毅手上,已是第三代,喬毅從記事起就在鏢局子里,聽到見到的事太多了,做這行的,除了武功高人面廣,還要講究運氣。
比如有個鏢頭夜里夢到射死一個紅衣小郎,次日走鏢,遠遠看到一個小郎身穿紅衣正在路邊玩耍,鏢頭想起夢中情景,帶著隊伍繞路前行,后來聽說,有個商隊在那條路上遇到匪人,一個活口沒留,全部棄尸山野,死尸當中便有一個紅衣小郎。
這個案子被稱為白家集慘案,因為楊老大人的仇家太多,且當中一大半的人位高權重,因此,這個案子查到最后,是振遠鏢局做了替罪羊。
“這算什么天機啊,你是看在我姑母的面子才來的,這是幫忙,不是啥天機,說吧,快!”喬毅心急,如果今天不弄明白是什么劫數,他一定會膈應得睡不著覺。
明卉姑娘就姑娘吧,這不重要。
現在的神棍不但有小郎君,還有小姑娘了?
現在眼前這個小神棍,不對,小姑娘,口口聲聲說他們這趟鏢會出事,喬毅雖然不相信,可是卻很膈應,不吉利啊,太不吉利了。
明卉咬咬嘴唇,有些為難,想了想,道;“師傅說天機不可泄露,我還是不說了。”
“你真的算出來了?我會有一劫,什么劫?”喬毅問道。
護送楊家返鄉(xiāng)的五位鏢師被投進大牢,總鏢頭喬毅四處打點,賠上了萬貫家財。
這么隱密的事,這位小郎君又是如何得知?
“當然算了,這是狗屎劫。”明卉大笑。
為了保險起見,楊老大人甚至沒敢從京城找鏢局,而是派人來保定府雇了振遠鏢局,就連動身的日期,也是保密的,就連楊老大人的那些同僚們也沒有透露。
而且這位小郎君怎么看,也不像是江湖騙子啊。
別說,這次走鏢,還真有一處與白字相關的地方。
白家集!
“老趙、老李,你們進來,咱們再商量商量!”
“這也算劫數嗎?”他哭喪著臉問道。
楊老大人此時正在府里裝病,誰也不會想到,再過三天,他們一家就要偷偷溜出京城了。
“啥?”喬毅摸摸耳朵,他是聽錯了嗎?眼前這個水嫩嫩的小郎君說他會有一劫?
他見過的神棍也不少,可還沒有見過這么小的神棍。
喬毅怔了怔,立刻警惕起來,收起笑容,正色道:“小郎君是從哪里聽到的消息?”
說完,明卉就走了,這次是真的走。
明卉笑著說道:“聽說這位喬鏢頭,十幾歲就走鏢了,到現在也有二十年了吧,在江湖上混了二十年,還能全須全尾,說明他是一個謹慎的人。”
所以每次出鏢,鏢師們都要拜拜觀音,圖個平安。
說完,她轉身、抬腿.
“我信,怎么不信,你快說,你推演出來的那點點是個啥?”喬毅不干了,這哪家的孩子啊,怎么說一半留一半,還賣起關子來了。
話音未落,汪安腳下一滑,踩在一攤狗屎上。
明卉干咳一聲,汪安,該你上場了。
走了幾步,汪安又好奇起來了:“大小姐,您說振遠鏢局有劫數,是真的嗎?”
明卉頓住腳步,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清凌凌的,如同剛剛化去薄冰的春潭。
汪安摸摸腦袋:“大小姐,您給我也看看,我有沒有劫數啊?”
謹慎的人,對于小神棍所說的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喬毅想起汪安說過的話,這小姑娘好像是什么觀什么真人的徒弟,道士?對了,道士擅長起卦,這小道姑說不定真有點門道。
“我說是,那就是。”明卉信心滿滿。
說完,明卉起身,帶著汪安便往外走。
看著主仆二人的背影,喬毅的眉頭越鎖越緊。
次日,明卉便回慧真觀了,她從明家給她的銀子里,拿出了二百兩,請汪海泉幫她在保定府租一間鋪子,最好離他們現在住的地方近一些。
兩天后,振遠鏢局護送楊老大人一家返鄉(xiāng),喬鏢頭臨時改了路線,繞了遠處,沒有路過白家集,不過,喬鏢頭有點不死心,派人往白家集去打聽消息,去并州的人還沒有回來,喬鏢頭派去白家集的人卻先帶回了消息。
有身手了得的江湖人在他們之前來到白家集,而且這些人就住在振遠鏢局經常落腳的那家客棧里!
喬鏢頭驚出一身冷汗,待到鏢局的人從并州飛鴿傳書報了平安,喬鏢頭立刻帶上禮品去了汪真人住的小院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