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郎剛下三重天,白牡丹近身侍婢沈云慈找了來,白氏郎只好打消了回府念頭,先往細雨竹林一趟。
先行見禮,白牡丹慈愛地扶起兒子,揉了揉他似乎永遠是緊皺著的眉頭,勸慰道:“不要不開心,人生聚散自有天意,她已經為你堅守了這么多年,也夠了,放她去吧。”
白氏郎有一些詫異:“您都知道了?”
白牡丹點頭,不無可惜地道:“如果你們只是普通人,娘親絕對不會橫加干涉你們的事,我和你父親分別這么多年,我知道鴛鴦分飛天各一方是什么滋味。”
一席話說得白氏郎愧疚感無限,情不自禁擁住白牡丹,“都怪龍兒任性,讓你和父親多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待仙兒的事情一了,龍兒也會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讓您和父親早日團聚。”
白牡丹欣慰地拍了拍白氏郎后背,現在白氏郎所面臨的應該是他有生以來最難過的一關,她這個做娘親的一定要想方設法陪他渡過,遂提議道:“這幾天就住在娘親這吧,娘親近來悟得了一套仙法,打算傳授與你。”
白氏郎還要回府參加蓮仙婚禮,只好推脫道:“龍兒近日有些事要處理,恐怕……”
白牡丹就知道他會這么說,明知故問:“什么事這么急,說出來娘親幫你一起解決。”
白氏郎不想在她面前說謊,選擇了沉默,白牡丹嘆了口氣,“你還是舍不下那個心是不是?那你預備如何,搶親?”
有些內情白牡丹無從得知,她只能按她看到的想到的那樣去推測。
白氏郎急忙解釋:“不,龍兒只是想去參加仙兒的婚禮,不會做出任何破壞的舉動。”
白牡丹既不相信,更不放心,“你這么做是自尋痛苦不說,一旦身臨現場,你的理智由不得你控制,你哪還會記得你現在信誓旦旦說過的話?不準去!”
白氏郎找不到理由說服白牡丹,最能說服她的那個理由又萬萬不能宣之于口,正發愁之際,白牡丹含淚轉過身,哽咽道:“你剛還說你不會再任性,才多久就忘了?你若真去意已決,你以后就別叫我娘親了。”
“您別哭了,龍兒知錯,哪也不去了,就在這陪著您。”白氏郎不想傷她的心,只好暫時收起離開的心,再見機行事。
白牡丹知道白氏郎不會輕易罷休,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寸步不離守著他,等事情已成定局,再放他自由不遲。
李斜陽找到了竹林,白牡丹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遂把白氏郎交給他,叮囑他不得讓白氏郎參加蓮仙婚禮,李斜陽覺得白牡丹的命令真是及時,當下滿口答應,白氏郎沉郁的心緩解不少,白牡丹看著他他不敢造次,李斜陽好辦多了。
蓮仙花落陶朱,聯星,菱星,歐陽憐,梅螢雪四人無疑都松了口氣,除了菱星,其他三人都送來了賀喜之物,歐陽憐挑了對漂亮的并蒂蓮流蘇簪送給蓮仙,梅螢雪則送了對晶瑩剔透的白玉手鐲,至于聯星,別出心裁地送了幅心愿圖給蓮仙。
歐陽憐瞅了瞅圖上畫著的女子,驚奇地問聯星:“怎么這畫中的女子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聯星聞言不以為然地道:“這是心愿仙女,我怎么會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有幾分神似倒說得過去。”
歐陽憐還想再說什么,聯星已經轉移了話題:“蓮仙姑娘,日后有需要,只要對著這幅圖許愿,很快便能心想事成,不過機會只有一次,一定要想好了再許。”
蓮仙道謝收下,她對聯星沒有多少敵意,她認為聯星和菱星是截然相反的性格,端莊,大氣,可惜她看走了眼,有一種人,表面無毒無害,實則城府極深,不妨礙他還好,一旦妨礙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反而是菱星那種什么事都擺在明面上的人好應付。
聯星的這份禮物對蓮仙來說舉足輕重,必須留待最關鍵的時刻拿出來用,當下將畫軸縮得只有巴掌大小,藏進了袖中,有些期待白氏郎會送她什么禮物,可這么久過去,白氏郎影子還沒看到,他會不會來不及參加她的婚禮?
蓮女得知蓮仙即將嫁給陶朱,也送去禮物,然后來到藺潮汐所住的暢仙殿,相較仙靈居的門庭若市,這里就顯得冷清多了,只有三三兩兩的仆人在殿中忙碌,蓮女進院時,藺潮汐正倚在門框上目光無神地看著院門口方向發呆。
“你看什么呢?”蓮女好奇地問,藺潮汐無精打采地回過神來,正了正泛酸的脖子,悶悶不樂開口:“我想我娘了。”
“你放心,我去看過你娘,她現在好的很,你那個賭鬼繼父知道你當上皇妃了,老實的像只羊,哪還敢再對你娘動粗。”
“那就好。”藺潮汐的雙目恢復了一些神采。
當初蓮女挑上藺潮汐為自己效勞是花費了好大一番心思的,她的想法是,那些出身名門嬌縱自傲的大小姐根本不會為她所用,只有那些正身處水深火熱急于跳出火坑的女子才會唯她命是從,想到了救過她的藺潮汐,當時她那賭鬼繼父輸了幾百兩銀子,正欲將她賣進青樓換賭資,藺母跪地苦苦哀求反遭一頓毒打,蓮女氣不過,出手教訓了那個賭鬼一頓,帶走了藺氏母女,將陶朱在牡丹縣選妃的事透露給藺潮汐知道,并再三鼓勵她前往參選,藺潮汐出身貧苦人家,這種事想都不敢想,半天也沒鼓足勇氣答應下來,蓮女只好拿藺母做文章,告訴藺潮汐只要她雀屏中選,屆時母憑女貴,他們就再也不用受他人的踐踏之氣了,藺潮汐有些心動,卻沒把握能夠選上,蓮女胸有成竹地跟她保證,一定會親手送她登上后妃寶座,條件是成功后她必須替她做一件事。
藺潮汐在聽了那個條件的具體事項后,連連擺手,也是,一個從小老實本分的平凡女孩怎敢做出欺君的事來,婉言拒絕后匆匆跑了。
蓮女不急著追她,告訴她如果她想通了就到原地方找她,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藺潮汐就來了,臉頰明顯有淤青之色,一問才知,她那個賭鬼繼父找到了她們母女臨時棲身的小茅屋,將她們痛打了一頓,藺潮汐實在受夠了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她要跳出火坑,揚眉吐氣。
兩人就這樣達成了協議,蓮女只動了動手指頭,就治好了藺潮汐臉頰上的淤青,藺潮汐這才知道蓮女并非凡人,放心地把自己交給她,跟她學了兩天禮儀,蓮女還讓她改名換姓,改叫殷蓮仙,起初藺潮汐十分不愿意,蓮女只好坦誠相告,陶朱選妃是她有意慫恿的,為的就是找個人與陶朱成親然后拿到留魂珠,論姿色藺潮汐并無必選上的把握,只能另辟蹊徑,改叫蓮仙的話興許能引起陶朱注意,藺潮汐聞言哪甘做人家的替代品,又起了退縮之意,蓮女被她氣的夠嗆,直言道,那你就繼續在苦海中慢慢熬吧。
藺潮汐想到了因傷至今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母親,請求蓮女先救她母親,她什么都按照蓮女的意思去做,蓮女應允,之后的一切果然按照她設想的那樣進行,只是后來蓮仙攪了進來,計劃稍稍有變。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不用每天提心吊膽了,我讓你替我辦的那件事取消了,你以后只管安心做你的蓮妃娘娘。”
“真的?”藺潮汐聞言大呼了口氣,這是她今天接到的第二個驚喜,不過轉瞬又愁眉苦臉,為了面子,她不肯接受陶朱的退婚,想到要離開她娘,從此再難見面以及在一個不愛她的人身邊過一輩子,不免感到恐慌和迷茫。
蓮女看出了她的心思,說她后悔還來得及,藺潮汐身子一挺,她已經走到這一步,后悔已經來不及,只有從蓮仙那奪一分寵愛來才能解決問題,屆時她不用擔心長夜漫漫,無人作伴,還可以把她娘親接到京城,租個房子,時時母女團聚,多好。
蓮女在她臉上看到一陣陰沉,似乎在打什么壞主意,未雨綢繆,“你以后和仙兒同侍一個夫君,你要將她當姐姐對待,別耍心眼,她可是我的親侄女,你敢對她不敬,就是和我作對,聽清楚了?”
藺潮汐知道她有神通,不敢不從,表面答應,心里卻在想,尊敬可以,并不代表我不可以為自己著想。
細雨竹林。
李斜陽拿出他畫的李吟瀟和楚珊瑚的畫像琢磨,怎么也不明白他們倆相處的情景為何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還把樂小倩看成楚珊瑚,種種謎團撕扯著他,讓他心里像堵了棉花,難受異常。
白氏郎見他不開心,勸他道:“想那么多干什么,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過得不夠累,所以找些煩惱來承受?”
李斜陽幽怨地看著他,抱怨道:“你怎么就一點也不明白我的心情?換做是你,也會想弄個明白吧,你會想整天背著一個包袱生活么?你說我是一匹馬變成人形,變成人后這十多二十年我沒有失憶,也就是說,關于李吟瀟和楚珊瑚的記憶是在我還是一匹馬的時候就有的,難道我是他們身邊的一匹馬,整天陪在他們身邊,所以記得他們相處的過往,等我變成人形,然后就給忘了?”
白氏郎費了好大的勁才理清他說的什么意思,覺得他這樣想也好,附和道:“對,應該是這樣。”
李斜陽的過往他多少知道一點,卻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有些東西記起來比現在這樣不明不白來的痛苦的多,心想,或許過了一陣,李斜陽對這件事的追究熱度減了也就沒事了,當下一言不發,任由李斜陽一個人繼續在那瞎琢磨。
小張太子自懷疑玉帝和何仙姑關系不簡單,便一直在想方法去求證,找王母是萬萬不行的,那就只有找他母后織云仙子了,當即趕到王母寢宮,開門見山問織云仙子:“母后,您告訴我,皇叔和何仙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關系,父王的被關,是不是與他二人有關?”
織云仙子不悅斥道:“你這孩子,在這胡說八道什么,你和母后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頭千萬別胡說,否則對你皇叔聲名有損,你知不知道?”
小張太子振振有詞:“我沒有胡說,皇叔如果和何仙姑沒有特殊關系,為什么讓我下界去打探何仙姑的消息?我稟報時他的神情很不正常,偷偷摸摸的,還叮囑我不準告訴父王,他若心里沒鬼,為何要如此?”
“是你皇叔叫你去打探的?”織云仙子問,語氣有些異樣。
“是啊,不是皇叔還有誰?”小張太子反問,他從沒有懷疑過他父王,雖然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父王就被關起來了,但他那時已經懂事了,記得很清楚,他父王很疼他和他娘,他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要把他父王關起來,“母后,我已經長大了,有處理問題的能力,請您把一切告訴我,孩兒求您了。”
織云仙子不說話,任憑小張太子怎么求也不開口,小張太子無奈,只得放棄追問,靠自己去查,退了出去,他不知道,在他走后,織云仙子的眼角淌下了一滴淚。
夜深人靜的時候,沈夜游摸進了王府,冷焰緊跟其后,沈夜游不厭其煩地呵斥她讓她離開,冷焰怕他把蓮仙帶走,說什么也不離開,沈夜游氣急之下,脫口而出:“她有了我的孩子,我把她帶走怎么啦?”
“你胡說,孩子分明是公子的。”冷焰不相信,轉念一想,如果孩子是白氏郎的,白氏郎怎么會讓蓮仙嫁給陶朱,難道沈夜游說的是真的?她已經把沈夜游看得夠緊了,想不到還會發生這種事,太可氣了。
在冷焰愣神的功夫,沈夜游已經跑了,讓人沒有想到的是,變成五寸小人躺在假山上看星星的菱星將這些話聽了去,若非蓮仙和陶朱成親在即,她一定會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心知沈夜游去找蓮仙去了,趕在他前頭將仙靈居用法力罩住,沈夜游無法沖破那道法力,氣的直跺腳,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