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明月皎潔,纖云不染,整個孟府都披上了一層銀沙,淡淡的月光落照著樹梢,他看見門口,面容嬌俏的白玉蘭,如一朵飄零的花,隨風搖曳,她的紗裙縹緲欲飛,整個人由于清瘦,看起來沒什么重量,似乎隨時都可能乘風而去。
看到孟玉清出來,白玉蘭盈盈淚光的看著他,神色激動,由于她背著光,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有那泛著光芒的淚水,格外的扎眼。
孟玉清驚訝之后,就是深深的蹙眉,語氣很冷:“你來做什么?”
他想著她怎么混進來的,下人們居然渾然不絕,都是干什么吃的?
白玉蘭想進來,自然是費了一番功夫的,她喬裝打扮混入賓客中,也不引人矚目,再加上她給下人房門,都吹了蒙漢煙,那些原本忙碌了一天疲憊的下人們,沉沉睡著,又如何能阻攔她?
面對著他要吃人的目光,白玉蘭咬了咬唇道:“玉清,你今天成親了,就沒話對我說了嗎?不用跟我好好交代了嗎?”
孟玉清嗤笑一聲,好心情都被她破壞了一半,心里只有怒火:“我跟你有什么好說的?”
他退后一步,就想把木門合上,卻被白玉蘭眼疾手快的攔住,那門卡在她的手上,讓她尖銳的嗓音在夜里格外的驚悚,若是下人還沒睡著,一定會以為是新娘被破身的那種尖叫。
白玉蘭收回被卡的青紫的手,抖著唇瓣,看著他淚眼婆娑:“玉清,你就這么狠心嗎?我們的情意你都忘了嗎?”
她說著放聲大哭,那悲泣的哽咽聲,就像在唾棄一個昔日拋棄她的男人。
她本來就美,哭起來,就如花朵上綴滿晶瑩的露水,除了嬌俏,還惹人憐愛。
但孟玉清憐愛不起來,這個女人顛倒是非,明明是她好高騖遠,到頭來都把責任歸在他頭上,真是可笑。
當年,兩人情深似海時,她因做不了官夫人,就投向別人的環抱,當時的孟玉清被傷的有多深,在那個大雨磅礴的夜晚,去找她求她回心轉意,但是她呢?可曾有給過他機會。
這兜兜轉轉過了幾年,日子過得不好,憋屈,這才想起昔日的心上人?
她哪來的自信,認為她從嬌艷的花朵開到鼎盛,再到凋謝時,他會來收拾殘局?
“當初是你先放手的,現在你有什么資格來質問我?”孟玉清挑眉,目光冷冷的看著她道:“你想做官夫人,可我依然還是給不了你,那么你來找我的意義何在?”
他說著就要喊人,卻見寂靜的夜里沒有人回應,轉瞬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這個女人還真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是他的疏忽,是他忘記了還有她白玉蘭這一號人。
“玉清,我后悔了,我真的很愛你,愿意為你做任何事,這些年我身在別府,但是心里想的始終都是你啊。”白玉蘭驚叫著,嘶吼著,雙手去抓他的衣袖,卻被他一把推開。
“我已經有妻子了,抱歉。”
他邁步想回,卻被她抱住衣角,她哭的跟個瘋子一般,毫無形象可言,不由的讓人想起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玉清,我知道你娶妻了,我可以當你的小妾,或者我也不計較名分,只求能當你的女人。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只要能讓我留在你身邊,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這一刻的她,哪里還有往日的傲氣跟高貴,哪還有當年的翻臉無情,她就像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小丑,在祈求那么一點點微弱的感情。
她豁出去了所有的自尊,換來孟玉清冰冷的一句:“不好意思,你這樣的女人,給我提鞋都不配,你滾,別打擾我洞房花燭夜。”
白玉蘭哭的撕心裂肺:“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已經卑微到這樣的地步,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
孟玉清抖了一下衣角:“你走吧,我妻子還在等我。”
結果還沒走幾步,就被她從身后抱住:“玉清,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私心,當初放棄你,你現在這么恨我,就是你愛我啊。”
孟玉清推開她,別過臉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總是要活在當下的,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走,她能去哪,被夫家休棄后,走在街上都被人謾罵,娘家更是回不去,天天被那些丫鬟嘲笑,如今她無家可歸,只能租一個破舊的屋子,孤零零的過。
在她晃神間,她被一股力道沖出來房門外,接著那扇木門合上,將那些惱人的哭泣聲隔絕開來。
孟玉清臉色沉沉,眸子里帶著苦痛,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如今他們會變得形同陌路,當年是那么要好?
他還記得剛認識她的那會,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春天,剛從布莊買了幾匹料子的白玉蘭,剛出門口差點被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給撞到,是他眼疾手快的拉了她一把,那一刻,那一眼,就種下了情蠱。
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白玉蘭百般打聽,才知道他的身份,請他吃飯,一來二去,兩顆年輕的心越靠越近,擦出燦爛的火花。
后來,孟玉清提出要娶她,她除了小女家的羞澀以外,希望他走仕途,以后做大官。
但他生性喜歡自由,不喜歡官場的爾你我詐,選了士農工商中的,最卑賤的商人,就這樣讓白玉蘭失望了,轉而投向他人的環抱。
她成親那天,他去找過她,在那個磅礴的雷雨夜,他祈求她能回頭,但是她呢?讓下人把他趕出去,淋了一夜的雨,他感染了風寒,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那時候的她,肯定在新郎的身下婉轉承歡吧?
如今,風水輪流轉,在這樣美麗的夜晚,她居然來了。
可惜,她高估自己的魅力,高估了孟玉清的癡情,若是沒有遇到梁如玉無怨無悔的付出,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愛了。
今生的愛,他只想留給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梁如玉。
那個不遠千里,跟著他跋山涉水,來到京城的人兒。
想到這,他對門外的哭喊聲視而不見,踏著步子來到紅色帳幔飄飛的床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