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重地，四縣八鄉的，方圓數百里，只要是聽到大討論這個消息的讀書人，無不徹夜不眠的趕來京城，擠破頭也要進這國子監！

因此在這大雪紛飛之中，不時有馬匹或者騾驢等從四面八方進城，街道上剛剛落下的雪花也被踩出了一條道兒。國子監門口就別說了。朱由檢專門派了錦衣衛在國子監四周守衛，進入之人必須驗明身份，并且有一定的功名才能進入。由于天氣原因，加上地方不大，尋常老百姓是不能進去的。

即便是有這樣的條件，趕來的讀書人是一撥一撥，從秀才到進士，乃至滿朝的文武大臣，都紛紛不畏嚴寒的趕來要見這一盛會。沒有功名的商賈們也是聚集在國子監附近的客棧、酒館內，有專人把里面的情況向外面發布。

國子監的大廳內，更是人山人海！數十丈的大廳，人頭簇簇，由于這里沒有暖氣，各人哈出的熱氣就像霧氣蒸籠似的，盤旋在房頂，裊裊如煙。

大討論分為兩方，一個是新興思想學派的東林學派、泰州學派的人，另外一個則是以禮部號召起來的儒生，各個都飽讀詩書，深諳儒家學說。

雖然雙方都是嚴正以待，而且顯得自信滿滿，不過由于在國子監的都是讀書人，他們絕大部分還是支持禮部人馬。而在國子監外則情形完全相反，那些沒有功名的商賈以及社會名流們，可都是希望這次新興學派能夠勝利。

由于天氣原因，真正的東林學派以及泰州學派的高人都沒有來，只有那個姓何的家主以及另外一名東林學派的人坐鎮。而禮部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不僅人多勢眾，而且他們能調動京城所有的儒生學者。相比之下，這新興學派可就相形見絀了。

這次辯論，由蓋聶主持，傳統學派也就是禮部的大批儒家學者，以翰林院的編修孔尚為首?？咨心耸强鬃雍蟠?，靠這名頭也符合捍衛孔子的思想學說。

由于雙方的實力相較而言太過懸殊，傳統學派方面在一開始暫盡了風頭，新興學派步步退縮，艱難的抵抗著對方的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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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內離大廳三丈遠的一座房間內，夏柳坐在其中，翹著二郎腿，慢悠悠的說著什么，而他的身邊，則坐著握筆而書的楚綺雪，春靈則在一旁磨墨。

“孔夫子是個王八蛋！”

楚綺雪頓時怔住，一邊的春靈則撲哧一笑，“相公，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孔圣人怎么就成了王八蛋？”

夏柳笑道：“你先別著急！綺雪，寫了沒有？”

“真的要這樣寫？”楚綺雪小心的問道，見夏柳點頭，只好滿臉迷惑的寫了下來，只聽夏柳繼續慢悠悠的說道：“為什么說孔夫子是個王八蛋呢！因為孔夫子是個讀書人，大家都知道，當年他老人家周游那么多國家，都沒人肯采納他的建議，這說明什么？說明他的學說不適合嘛！”

斜眼瞥了瞥楚綺雪手下的紙，等到楚綺雪寫下了，夏柳接著說道：“這個孔夫子偏偏要用不適合的學說來讓人家接受，這不就是王八蛋么！既然他是王八蛋，那么他的學說也就可以懷疑了。”

春靈嬌笑道：“相公要是真的把這東西送到大廳里，恐怕很多人都要罵相公哩?！?

“嘿嘿，罵去吧！下面我就要以理服人了！”說著，好整以暇的道：“其實更加王八蛋的還不是孔子，而是孔子后面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儒家學者！他們根本沒有弄懂孔子的真正思想，就根據自己的想法亂加涂改，夾雜進去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第一個該罵的就是董仲舒這個大王八！”

“撲哧！”楚綺雪忍不住擱筆笑嗔道：“你要再是亂出臟話，這帖子我寫不下去了?！?

夏柳聳聳肩，“行行，不說就不說！罵罵有點氣勢，你們這不懂，真是……”

“什么氣勢，大家討論的都是正經的學術見解，哪有你這樣，沒憑沒據的就亂罵一通?！?

“要證據是吧！”夏柳指著那旁邊的印刷得很新的書籍道：“這些就是證據！”

為了保證這大討論能夠勝利，他可是費足了些腦筋，請來了陳子龍等新興學派的人，然后把自己前世的想法跟眾人交流了一下，他雖然不知道用什么樣的理論言語說出來，但是觀點新穎，對陳子龍等人幫助很大。幾人連續奮戰了幾天，把儒家學派的書籍資料翻了個遍，然后從中跳出種種毛病，最后夏柳總領提綱。印制成了幾本冊子。

而現在楚綺雪寫的，卻是夏柳的開講詞！

見楚綺雪等人也不懂，夏柳也不多說明，干脆起身道：“算啦，這開講詞就別寫了吧！看你們相公我的臨場發揮，準把這幫家伙說的目瞪口呆?！?

“你不會真的想這樣說吧？”楚綺雪倒是有些擔心，雖然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很高，但是這幫儒生有些是冥頑不靈的，萬一觸怒了他們，事情可不好收拾。

夏柳嘿嘿一笑，分別在兩人臉蛋上親了下，“放心吧！等我回家。”說著，抱起那幾冊書，朝那大廳走去。

大廳內的戰況呈現一邊倒的事態，傳統學派越戰越勇，而新興學派在夏柳還沒來之前，只抱著守勢。

不過隨著夏柳的出現，情形發生了出人意料的變化，因為一開始，他們討論的重點是圍繞著孔子而來的，而夏柳跟新興學派的幾人事先整理的小冊子卻是圍繞著什么才是孔子的真正思想。著手點是以董仲舒、朱熹等改變了孔子思想，為朝廷服務的儒家學者。

這樣一來，原本氣勢洶洶的傳統學派頓時根基動搖，以孔子為利刃，他們可以勇往直前，但是現在對方把孔子也當作了手中的利刃，在毫無準備之下，頓時被新興學派揪住了弱點，插中軟肋。

事實上，孔子所在的春秋時代，還沒有出現專制制度。直到秦漢以后才建立中央集權的專制制度，不過當時來說，這是代表新的生產力，是社會進步力量，董仲舒依照孔子的儒家思想為藍本，進行修改，讓儒學為政府服務也有進步意義。只是到了封建社會末期，也就是現在的明朝后期，儒學經過歷代的演變，已經僵化。需要新興的學說來替代，而原本是想打倒孔子的夏柳，跟陳子龍等人探討了之后，覺得打倒孔子難度很大，還不如利用孔子。董仲舒能夠利用，他也能利用儒家為社會服務。

而現在，社會中的商業開始蓬勃發展起來，如果夏柳沒有出現，那么整個中國還會依照歷史書上發展的，商業萌芽被扼殺在搖籃中，女真入關，依靠儒家學說統治最后一個王朝。可是現在夏柳出現了，而且他代表的是新興的商業勢力，隨著大明的振興，以土地為基礎的朝廷開始松動了，商業氣息彌漫，人們陸續的加入了商業，原本的一些儒家重土地，輕商業的傳統思想開始崩潰。新興學派的出現也是符合社會發展需要的。

在夏柳以及新興學派的反攻下，傳統學派節節敗退，他們惟一能做的就是維護皇權方面了，當然，這點也是一大破綻，不過現在畢竟還是封建社會，夏柳可沒那么笨到要推翻皇帝。便也就此作罷，不過卻也借此達到了效果。進一步提出了所謂的士農工商皆平等的說法。要想實學真正的成為時代潮流，必須要把真正干事實的農工商地位抬高。

不過傳統學派中很多都是當朝的大臣，對夏柳把自己與那些耕地的農民，打鐵的工匠說成平等，憤慨不已。夏柳好笑之下，也覺得有些不太妥當。便道：“我大明現在今非昔比了！朝廷有內閣、智囊團輔佐皇上，實質上就是皇上與士人共治天下的模式！這是好的開端。而我們在生活上，可以依靠農民開荒種地，生產糧食；工匠們則生產器物用具；商賈可以互通有無，節約資源。士農工商各有其功用，不可偏廢。若想真正的把我大明發展成超級大國，我們的基礎必須穩定。在座的都是有見識的人，想必我的話你們都能聽得明白！”

夏柳的話頓時引起眾人的轟動，嗡嗡之聲在這大廳內匯成交響曲了。

新興學派已經成功，夏柳也不多說，因為今天只是大討論，真正的要展開計劃施行，還得在朝堂之上。便讓陳子龍等新興學派的人回去，讓馬經綸大肆印刷這新興學派的思想的小冊，進一步擴大影響力。而他，則與楚綺雪、春靈返回北海莊院。

國子監內的爭論很快從門縫里透了出來，那些早在外面等候的商賈名流們一聽到所謂的士農工商平等的消息，都是興奮無比，剎那間在京城內炸開了鍋。這消息比那春風還要快，一天之內便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不用幾天時間，京城附近的幾省也都知道了。年前，這消息隨著北風，吹遍了大江南北！轟動了大明的整個士農工商階層，就連大字不識的老百姓都知道夏柳為他們這些農民爭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