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二十年七月三日,清晨。
狂風(fēng)卷起一片黃沙,掃過寧夏鎮(zhèn)城前密密麻麻的軍陣。前軍中三邊鎮(zhèn)的數(shù)萬將士排成各種陣列,旗幟如云,長槍如林,一股肅殺之氣,彌漫在天地之間。
黃來福眼皮微動,瞇著眼睛掃了前面的寧夏城一眼,此時他面對的方位是南門,幾個月的戰(zhàn)事,不說那城墻上是坑坑洼洼,就是那城樓,也是被炮火擊毀得不成樣子。
城下的大明平叛軍隊就要攻城了,但城墻上卻是沒有任何動靜。不過黃來福可以估計得到,那些亂軍肯定都是躲藏在城墻后面。
此時仍是夏日,雖是清晨,但厚實的甲胄穿在身上,不久身上臉上,便冒出厚厚的汗珠,全身躁熱無比。身旁的甲葉聲響,黃來福掃了不遠(yuǎn)處的李如松一眼,此時他正凝神看著城上的情形。他高大的身上,披著一套厚實的鐵甲,外面罩著猩紅的披風(fēng)大氅,給他平添了一絲威猛,雖是汗珠不斷冒出,但他的身形還是一動不動。
他的左右身旁,站著一個個全身披掛的各鎮(zhèn)軍將,急切地等待著李如松的命令。
“李如柏、李如樟。”
李如松看了良久,突然出聲喝令。
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忙上前,抱拳道:“末將在。”李如松道:“你二人領(lǐng)標(biāo)下人馬,先行離城50步外推土填城。”
二人道:“末將領(lǐng)命。”言罷二人轉(zhuǎn)身而去。
李如松又道:“王略、林國泰!”
遼東副將王略。還有大同副總兵林國泰忙舉步上前:“末將在!”
李如松道:“你二人領(lǐng)標(biāo)下人馬。隨后近城推土。”
二人也是領(lǐng)命而去。
李如松又道:“黃來福何在?”
黃來福急忙上前。抱拳施禮道:“末將在。”
李如松掃了黃來福一眼。道:“你待李如柏、李如樟二人推土后。立時槍炮掩護王略、林國泰二將填城!”
黃來福道:“末將領(lǐng)命!”說著黃來福也是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軍陣中。
此時眾人都是明白了李如松的戰(zhàn)術(shù),就是用幾萬口土袋填城,最后填成和城墻一樣高,這樣就能直接登城作戰(zhàn)。而作為一個主將。李如松一眼看出黃來福部下裝備的火器精良眾多,因此讓他槍炮掩護攻城。
天地中一片沉靜,忽然中軍位置紅旗揚起,依大明軍隊旗令,這是前隊位置等待命令的信號。在那邊時刻關(guān)注著旗令的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立時將一片號令傳下去。眾軍都是凝神以待。
很快,號角聲響起,立時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的軍隊中,發(fā)出一片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他們部下的軍士,每人都是一手持牌,一手抓著一個土袋,大聲喊叫著,拼命地往前沖去。
沖到離城約五十步時。各兵將手中的土袋一扔,忙又抱著頭往回跑。這時城上己繼續(xù)地冒出亂軍人頭,在城上一些軍將地指揮下。開始往城下軍士射箭或是鳴放火器鳥銃。
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領(lǐng)著軍隊,在沖了幾次后,很快,在離城五十步遠(yuǎn)的地方,就起了一個土堆高臺。
這時中軍位置白旗揚起,依大明軍隊旗令,這是右隊位置等待命令的信號。在這里的黃來福,立時傳下各種命令,讓自己軍隊準(zhǔn)備出發(fā)。
很快。號角聲響起,黃來福一馬當(dāng)先,江大忠等家丁們,忙跟在黃來福身后,還有他手下的二千戰(zhàn)兵,也是跟在黃來福等人身后急步?jīng)_鋒,各人一邊哇哇大叫著,一邊往土堆沖去。
很快,黃來福帶著手下的軍隊沖到那土袋積成地大堆前。密密麻麻的土袋,己經(jīng)將這個大堆,積成差點有那城墻高。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己是領(lǐng)著手下的將士們,扒在那土袋高堆后,沖著城頭上射箭或是鳴放火銃。
而在這時,中軍位置又是號角聲響起,遼東副將王略,大同副總兵林國泰。己是領(lǐng)著手下的軍將。一邊抓著土袋,一手舉著盾牌。急沖而來,來回往城墻下仍放土袋。
在眾人的努力一下,很快,城下那土袋是越積越高。
到了這時,城上的叛軍,哪還不明白明軍的意思?那城墻上的利箭槍炮滾石,更是如雨般而下,看來,城上是要拼命了,己經(jīng)不顧慮自己城中的武器庫存問題。一時間,城下王略,林國泰手下地軍士們,紛紛被箭雨槍炮打中,不時傳來慘叫聲。
“掩護,掩護!”
遼東副將王略沖著這邊的黃來福,李如柏等人狂喊道。
黃來福帶來的兩千戰(zhàn)兵中,有一半是火銃兵,其中還有二百門大抬槍。立時二百門大抬槍架在土堆上,向城墻上地亂軍開火。
“轟轟轟轟……”
白煙彌漫,巨響沖天,隨著大抬槍的震動,二百門大抬槍噴出一道道灼熱的火光,立時城墻上一片的慘叫聲。大抬槍的威力是巨大的,一門大抬槍的威力,是鳥銃的兩倍。許多城墻上的叛軍,身上都被打出了巨大地血洞。一時間,城上亂成一團。
很快,抬槍手退下,由于土堆有一大半被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手下的將士占了,而且為了保持火力的持繼性。五寨堡軍隊余下的八百鳥銃手,分為了三列,第一列四百人先上前,扒在大土堆后,向城墻上射擊。
“啪啪啪啪……”
四百多個五寨堡鳥銃手一齊開火,硝煙彌漫中,城上的亂軍又是一片慘叫。
很快,又是第二列二百人,第三列二百人,依次上前,不斷向城上射擊。等到了這時,大抬槍又是裝填子藥完畢,又是跟著上前射擊,震耳欲聾的銃聲不斷鳴響。
隨著各個銃管不斷冒出的火光,城上的是不斷的慘叫聲。
除此之外,五寨堡軍隊中持冷兵器地殺手隊千人中,也有數(shù)百人配有弓箭,這些人爬在鳥銃手的旁邊,借著土堆的掩護,也是不斷地向城上射箭。
一時之間,城墻上的叛軍,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亂跑驚叫個不停。城上亂軍的火力完全被壓制住。
五寨堡火銃如此之利,擠在他們旁邊的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是看得明白,二人不由驚嘆道:“好厲害的火器!”二人手下的軍將,也是對五寨堡軍隊良好犀利地火銃羨慕不己。
李如柏、李如樟地宣府軍們,火器只配有三眼銃,還有少量的鳥銃。三眼銃雖然可以連續(xù)釋放,構(gòu)成密集火力,而且銃身短,銃口大,也沒有炸膛地危險。但是三眼銃射程近,只有二十多步,根本就打不到五十步外的城墻,只能用鳥銃,強弓或是火箭射擊。
除此以外,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的宣府軍,他們鳥銃手使用的鳥銃,質(zhì)量確實是不好。動不動就炸膛,他們的鳥銃手射擊時,是盡量不貼臉瞄準(zhǔn),離得身子遠(yuǎn)遠(yuǎn)的再射擊,這樣自然沒有準(zhǔn)頭而言。黃來福看得清楚,他們一個鳥銃手在開槍時,突然鳥銃炸膛,炸得那鳥銃手手上,臉上,身上鮮血淋淋,雖是不死,但那慘叫聲,卻讓余下的鳥銃手膽戰(zhàn)心寒。
不過李如柏、李如樟兄弟二人的宣府軍火銃不行,但是倒配有另一種利器,就是火箭。火箭向來是明軍的常備武器,在箭只上配有火藥裝置。火藥點燃后,推動箭只往前,射程雖沒有鳥銃遠(yuǎn),但也比得上弓箭,達(dá)五十步左右,特別是可以形成密集的覆蓋火力。
此時大明火箭有幾種,一次發(fā)20枝的稱為“火龍箭”,32枝的稱為“一窩蜂”,49枝稱為“飛廉箭”,100枝的稱為“百虎齊奔”。“飛廉箭”和“百虎齊奔”都是安裝在戰(zhàn)車上,此時城下只有甘肅巡撫葉夢熊手下戰(zhàn)車營才配有,此次他們并末出戰(zhàn),再說戰(zhàn)車也推不上這么高的土堆上來。
所以此時宣府軍就是用20枝發(fā)的“火龍箭”,及32枝發(fā)的“一窩蜂”,架在大土堆上向城上射擊,在尖銳的呼嘯聲響中,不斷有數(shù)十只箭,一起從大土堆上向城頭飛去,確實是比五寨堡弓箭手射出的箭來得快,省力,覆蓋性強,就是準(zhǔn)確性不強,而且太浪費了。
由于火銃發(fā)出的硝煙刺鼻迷漫,讓黃來福一時看不清城上的情形,他下令先停止射擊,看看城上的情形再說。
慢慢的硝煙散去,黃來福看清了城上的情形,此時城頭上更是一片狼藉,城上的叛軍,都是縮頭縮腦,不敢抬頭往下看,城上的還擊力度大減。
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遼東副將王略,大同副總兵林國泰二人,又是趕快領(lǐng)著自己手下的軍將,潮水般的來回往城下仍放土袋。慢慢的,城下那土袋更是越積越高。
再看城上的叛軍們,卻仍是不敢再伸出頭來。
看來破城有望了,城下的大明軍隊中,都是歡呼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