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進抱了沉星的遺骸不往客棧走,卻在路口拐起彎來。
緋綃在後面急忙一把將他拉住:“你這要去哪裡?”
只見王子進回過頭來,兩隻眼睛已經哭的腫得像桃子一樣:“我,我記得前面拐角有一家棺材鋪,我這便去訂了一副好壽材去~”
“子進,我們回客棧吧,我這就還一個活生生的沉星給你如何?”緋綃看了他的樣子,只覺得好笑。
“此話當真?”王子進不禁奇道,自己手裡抱的是具枯骨可是半分不假啊。
“那是當然,趕快隨我走吧!”說著拉著王子進便往客棧走去,那王子進聽了緋綃的話,竟很是高興,步履也跟著輕盈起來。
兩人回了客棧,王子進將沉星的屍體放到牀上,那邊緋綃急忙將門扣住。
“怎麼個活法啊?”王子進見牀上的沉星倒像是死了一二十年,讓她復活哪裡有那麼簡單。
“嘻嘻,其實昨夜我跑去取了她的魂魄出來,好令她和死人無異,我們這纔好不花分文將她領走嗎!”緋綃在一旁笑嘻嘻道。
“緋綃你好厲害啊,然後我們再將她的魂魄放回去就好了,對嗎?”王子進聽了,立刻心花怒放。
那邊緋綃卻面現難色,“就是出了一點差錯~”
“差錯?什麼差錯?”子進的心裡的花只開了一半便凋謝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漸漸升起。
“若是尋常女子,取了魂魄出來,自是和生時無異,你再看她的臉,像是死去多久了?”
王子進回頭看了一下,那屍首的臉上竟只剩一層薄薄的皮肉,眼睛更是隻剩下兩個黑洞:“大概,少說也有十年了吧~”
“正是如此,才比較麻煩,這個沉星就是已經死了十幾年了,現在的樣子,便是她本來面目!”
“那有什麼法子可令她變回原來的樣子啊?”
“這個,這個比較難辦,她的魂魄回了肉身,要想辦法恢復原狀,那才糟糕呢!”
“恢復原狀有什麼糟糕啊?”王子進現在已經是一頭霧水了。
“你想想,她是一具乾屍,如何能長得皮肉出來啊?”緋綃問道,“而且她現在的身體還並不是她的本體,所以要長肉的法子只有一個!”
“難、難道……”子進不由想起赴考的那天早上,自己的所見,沉星一身緋紅,臉上也是差不多這般模樣,那一手鮮血,現在還深深的印在他的腦海裡。
已經有什麼東西要破繭而出,但是他卻不願也不敢面對。
“子進,不錯,就是吃人,她吃了人自會長出皮肉來,多年來,她也是以此爲生,只是她自己也尚未發覺而已!”
“你不要說了,”王子進雙手抱頭,甚是痛苦的模樣,“我們就讓她這麼死了好嗎?她這樣活著,又有何意義呢,空是受罪而已!”
哪知緋綃卻搖頭道:“那可不成,我昨夜答應了她會讓她自由的活下去,怎麼能食言呢?”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紙來,貼在沉星的額頭上,嘴中還唸唸有詞。只見那乾屍真的如有生命般慢慢坐了起來。
王子進看得呆了,眼見著沉星的乾屍慢慢的走下牀去,掠過自己身邊,徑往門外走去。
“不要出去啊,你這個樣子,怎麼出門?”說著便要將她攔住。
哪知後面緋綃比他還快,一把拽了他的胳膊,“子進,她這便要去想法生皮長肉去了,莫要攔她,待她長出人的模樣,自會回來的!”
王子進看著,那華麗的紅色綾羅,繡著金色花朵的綾羅,裹著一具枯骨,不禁淚眼婆娑。
緋綃見了,伸出一隻手,擋在他眼睛前面:“子進,子進莫要看了,你要忘了這此情此景,你只要記得她的美、她的好就行了。
緋綃的手,冰冷而潮溼,還帶著一絲芳草的氣息,子進的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著,爲什麼,不論是人是鬼,都要承擔著這樣多的痛苦呢?
沉星的笑厴,如花一般,又在他的記憶中綻放開來。
過了約有兩個時辰,子進哭得也累了,竟歪在客棧的牀上睡著了,那邊緋綃將他推醒,“子進,沉星快回來了!”
王子進聽了,一骨碌爬了起來,“你怎麼知道?她還能找到這裡?”
“她的魂魄在我這裡放過,我自然知道,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她也不會忘記是從何處出來的!”緋綃答道,“子進,快去下樓等她吧!莫要多出什麼事端纔好!”
子進忙跑下樓去,也來不及整什麼衣冠了,蓬頭垢面的站在樓下,只見路上幾個人正坐在攤上吃早點,還有小販正擡了貨擔出來準備叫賣。
灰濛濛的路的盡頭,只見一個紅點由遠及近,慢慢走來,彷彿是誰在一副黑白街景上用筆點了一點硃砂。
那是風華絕代的豔,是灼灼其華的豔,是奼紫嫣紅的豔,王子進只見那一點豔色婷婷嫋嫋的向自己走來,心中竟是百感交集,不知該爲這豔悲哀,還是該爲這豔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