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路錢”!
這幾個字,經(jīng)由王道長還有劉小蘭說過幾次,路得買,那么,我這一路來搖動銅錢,就是在買路了,而只有陰間才需要買路呀!我為什么需要買路?或者說我是在給誰買路?我這走的,到底是陰間的路,還是陽間的道,媽呀,心中暗轉(zhuǎn),突地駭出一身冷汗。
無端地,只覺得陰風(fēng)緾繞,透冷入骨,這種感覺,在小城的樹林子里有過,但此時,不能細(xì)究了,只想著快快地走出去。只要我一分神,必然后面?zhèn)鱽砜┲┲ǖ漠愴懀腿粨u銅錢間,異響又小了些或是一度消失,這種不知名的恐懼,最是讓人心里緊成一片。
一向方位感很強的我,此時完全沒有了方位感,一大隊的陰尸,還不能說是僵尸,此事專問了王道長,這老家伙兩眼翻白,好象覺得我問多了一般,只說僵尸你如果不注意,以后會見到的,我們現(xiàn)在趕的,還不是僵尸,是陰尸,僵尸是死后魂出竅了,沒有了自身的所有意識,也就是說成了一個完全的工具,只聽?wèi){做法之人的調(diào)遣,是完全由外力注入魂靈,而陰尸,是魂靈還沒有找到托身之處,得找個地方安了下來。
媽地,倒像是考級一般難呀,不管了也不想了,此時只能是跟著走,銅錢的嘩響不能停,我可不想讓我和老孫頭交待在這里,我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
怎地比來時快些,看到了破觀。
到得跟前,王道長一聲大呵,整隊的陰尸全進(jìn)了破觀。
是要到后堂嗎?
確實,竟是進(jìn)了后堂。
小小的后堂,擠滿了雙目散著白光的陰尸。陰氣入骨。王道長突地引幡嘩動,后堂桌子下,對,就是我們來時看到的那張放著茶壺的桌子,突地移動開來,而隨著轟然的移動,竟是突地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
天,這里什么時侯隱著一個黑洞呀!引幡再響間,陰尸群聽話般,竟是一忽兒全入了黑洞,王道長嘴中念念有詞,黃符紙成迭打下,轟地聲,桌子復(fù)位,黑洞不見了。
我收起銅錢,看來,這東西先前要給出去,王道長不是給不出去了嗎,我也不知道原因,但就此時真實的心里想法,我還真的不想給出去了,媽地,這東西,看著不祥,但在我的手里,關(guān)鍵時刻還能抵得一陣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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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王道長,天,后背上濕成一片,臉上汗水汩涌,似費了很大的勁一般,我也是一樣走來的,只能是王道長邊走邊在做法吧。這后背處的濕印,讓我又一次想起了小城老道救我們出樹林時,也是后背濕成一片,全身被汗水浸透,看來,這活路,也不輕松。
王道長似長舒了一口氣,但臉上的灰色一直沒有退。老孫頭怔怔地站在一旁,我想,原先,雖是這兩個老家伙多有交集,但因了我的到來,第一次出現(xiàn)這么大的變故,倒把老孫頭嚇住了。
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我真的在心里打起了鼓,在小城,只要我出現(xiàn),總會出些怪異,而到了這王木村,我確定從沒來過,但也是怪異連連,看來,真得小心了。
手下意識地去摸桌上的茶壺,我個媽呀,駭然縮回手,竟是溫?zé)岬摹R幌绿_,到了老孫頭旁邊,緊緊地抓緊老孫頭的手,我的第一個反應(yīng),這詭異得很,老孫頭再不能出什么事了,剛才才從那詭異重重中出來,正松了口氣,一個破林子,一個破觀宇,一個破桌子,一個老茶壺,媽地,怎地如此多的怪異。
老孫頭和我對望了一眼,有感激的意識,他懂我此時是想保護(hù)他。
王道長冷冷地看了我們一眼,自顧自地走出門外,到了外面,突地望空拜了幾拜,嘴里嘀咕著:“老道說話算數(shù),安靈已畢,后事待我一一做來。”
咻的一聲響,很輕,如果不是帶了心思聽,根本聽不到,很快消失。
而隨著這咻的一聲的消失,王道長臉上的灰土色更重了。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又是自言自語:“終究不肯放過!”
草,你媽地一直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讓我們也是一陣駭一陣驚的。
“我們走了,您自保重吧。”我打定主意,大不了,再不到這來了,我和老孫頭平安回去,倒是大事,而且,我們都是有“單位”的人,跟著你搞些驚魂駭骨的事,真的怕整出事來,誰擔(dān)得起。
“沒完呢!”王道長冷冷地說。
上前一把捉起老孫頭的手,仔細(xì)看了,說:“沒事了。”又轉(zhuǎn)身來一把拿起我的手,仔細(xì)地看著,臉上卻是越來越灰,說:“你確定你那兩個朋友現(xiàn)在沒事?”
我說:“反正離開我時沒有事,對了,先前說什么他們身上有尸蟲,但不知真假。”
王道長又是一聲的嘆息,“你們好自為之吧,怪了,怎地就是緾上你們了。”
一聽還關(guān)系到三胖和金娃,我急了,問:“我們被什么緾上了?”
“算了,我答應(yīng)了,不能說的,不過現(xiàn)在還沒事,到時再說吧。”
王道長轉(zhuǎn)身又是拿出一大迭的黃符紙,臉上土灰土灰的,在外面,點燃,引幡嘩動,媽呀,竟是藍(lán)色的火苗,對,沒有騰起黑煙,倒是有陣的異香。
“我傾其所有,這些年的道法,全然化盡,可保我們暫時無事,但以后,說不準(zhǔn)。”王道長語中一片慘然。
走又走不得,留又留不下,心頭火起,本來大不了命一條唄。我大聲說:“道長,你這么說,我們也不懂,倒是說個清楚,死也死個明白。”
我一急,王道長注意地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又是一聲的嘆息,“好吧,看來,也算是天道如此。”
王道長說出一段前情,而讓我的心里,卻是越來越陰冷。
前邊的亂墳崗子,前面說過,都是前些年村里有人野泳時死的一些人,而這些人死后,當(dāng)然,村里都是請的王道長做的法。
事情就從這里出現(xiàn)問題了。
危湖,確實是與小城的水庫相通,是一脈的水源,這事放在道家來說,也就是脈氣相通,當(dāng)然,里面的陰魂也是相通的。按王道長所說,陰魂入水,當(dāng)然不能找到寄托,所以,都是到了山林,借體安魂。王道長,無意間,就充當(dāng)了這個角色,為什么一直是個破觀,為什么王道長在外面罕有人知,這些年,都是在做這個事。
可有一天,出事了。王道長在安魂時,確實那天走得匆忙,帶少了黃符紙,說白了,帶少了買路錢。當(dāng)時,王道長沒在意,收了人家的工錢,但究其實,法事沒到位。
而那安魂的對像,就是那具亮白的尸體,當(dāng)時,是過了好些天才打撈上來的,王道長一看,這尸體,與別的明顯不一樣,亮白是泡得腫漲的緣故,而尸身不腐,明顯有著冤情一樣。但那天,他確實有事,有什么事,容后細(xì)說。他就這么安下去了,反正其家人不知道,只管是請了道長,哪知道到底法事到?jīng)]到位呀。
過后,王道長明顯感到有問題,時不時,有些散著的陰魂來鬧事,他都是打發(fā)了,沒什么難的,但一直有三個新魂,緾著不放,一日還托夢,說他不遵道家規(guī)矩,害得她們無法上路,幾成孤魂野鬼。
王道長不想一個不小心,竟是惹下了這樣的事。過后忙忙地去補上買路錢,對了,就是那天我和三胖還有金娃看到的場景,不是當(dāng)時我們還嘀咕說這個老家伙怎地在一處空地亂燒紙錢,不對著一個墳?zāi)篃剑翘欤褪茄a錢的日子。
而沒有想到的是,卻是補不了了。陰路受阻,已然成劫,那天的異響,就是一種明著的拒絕。
王道長最后說:“我收了工錢,應(yīng)是按規(guī)矩做足法事,也怪我一時的貪心,貪了那兩斗小米(道家做法事時,都要放兩斗小米,過后,一般是被做法者收去),應(yīng)該當(dāng)時灑于墳內(nèi),充了工錢,唉。”
我和老孫頭驚成一片,不想,這連連的怪異,竟還隱著這一段的事情。
我說:“那現(xiàn)在怎么辦?”
“還錢!”王道長說。
“不是還不了嗎,怎么還?”我問。
“當(dāng)然與你的銅錢有關(guān)!”王道長說。
啊?我一個驚叫,此時褲兜里的銅錢又是嘩嘩響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