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答應下來,和翠姑一起,爲了血嬰,開始了取陰血之路。
哪能那麼簡單。一些新亡之人,有些主家守得緊的,還得半夜待機會,倒也是王全這職業(yè)還幫了許多的忙。
王全其實心中一直有個結(jié),這種方式,肯定是不合道家之法,也是於情於理都不合。翠姑一心救女,所以,也是沒往深處想,只要是能救得女兒,翠姑是拿命換都可以,哪還管什麼符不符常理常規(guī)。
王全總覺得,不知什麼時侯,會出點什麼事。
不想,確實出了事,而且出得還真不是時侯。
七七四十九日,到得第四十八日之時,血嬰已然能走能跳,只是還沒睜眼。其實這裡面有個講究,叫開天眼,一般陰亡之人,到得劫定之數(shù),纔會開天眼,也就是說可以全然看清所有的東西,這是最後一步,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翠姑看著女嬰一天天長大,只差最後一步了,自然是滿心歡喜。
四十八日拖過,到得四十九日交時,王全和翠姑早早地到了密林中一處物色好的墳地,如先前一樣,滴血入脣。
女嬰雙目睜開,輕啓一語:“媽媽!”翠姑淚如雨下,王全亦是淚流不止,通得陰陽兩界,方纔換來這聲“媽媽”!
可就在這時,怪異出現(xiàn)。
突地,陰風狂卷,而剛纔滴血陰屍突地駭然站起,雙目筆直,直撲向女嬰。
轟隆隆!
王全駭然回頭,天,竟是一隊隊的陰屍,如殭屍體羣一樣,直撲過來,列隊朝他們處行進。
翠姑呀地一聲大叫,白髮一甩,呼地抱起女嬰,一下躲開,地上的陰屍撲了個空,而那邊,轟然處,所有的陰屍一下相聚在一起,陰風狂卷間,墳崗上森森一片。
呼呼呼!
列隊的陰屍嘩地一下竟是將王全還有翠姑以及嬰兒圍在了中間,新扒出的墳堆卻還是來不及掩埋。王全心下想,媽地,報應終於來了,但來得太不是時侯了,女嬰剛成,而此時無法經(jīng)得大動,如若出錯,滿盤皆輸呀。
王全於懷中突地掏出一把黃符紙,大聲問:“諸位不請自來,敢問可有冤情?”
王全裝模作樣,把自個當成了道士了。
突地一個陰聲而起:“陰血過千,無一分一毫,陽路不通,陰路受阻,你害得我們好苦?!?
媽呀,王全一聽,突地記起,真的恨不得拍死自己的腦袋的心都有。先前只想著救女嬰,沒成想,倒把先前翠姑每次都是燒錢紙跪拜之事給忘了。當然,內(nèi)中還有一個隱情,王全自這一段和翠姑一起爲女嬰忙活之後,基本上沒有再和師傅出去做法事,所以,手中差不多枯了。別小瞧了一把草紙,陰墳過千,那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原想著混混算了,不想,還是躲不過這場陰劫。
陰屍羣此時步步相逼,陰風緾繞,內(nèi)中女嬰突地哇哇大哭,身上似現(xiàn)出碧綠之色,整個人煩燥不安。
不好!蠱蟲因受陰氣相激而誘,在還未完全到得四十九日盡數(shù)之時,沒有安定下來,極易破皮穿蠱,那時,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費。
這就是王全所欠之錢的緣由。
說白了,在陰界陰身陰亡之人,其血爲精,精爲元,精元取之,當?shù)昧粝沦I路錢,如若不留,魂離魄散,無法直通冥府轉(zhuǎn)而成爲陰靈,也就是我們陽世所見的流浪貓狗一樣,流離失所,最後是自生自滅。所以,精元一說,在陰界,於陰屍魂靈,那是第一要緊之事。但只要有足夠的買路錢,當然錢可通道,失了精元之人,依然可到得冥府,過後勤修,當然也可補元成靈的。
可此時,王全從哪去弄這麼大的一筆冥錢。那個時候,就是黃符紙,差不多也要買上一車才成,這數(shù)目,對王全和翠姑來說,幾至不可能。
當然其中還有一解,那就是銅錢。一銅抵萬冥,這是老話,只要有銅錢,依然可行,不要很多,七個就夠。是爲陰界說法,七級浮屠,可通冥府。
陰氣越來越盛,女嬰哭泣聲越來越小,全身扭動幾至無力,碧綠之色已然通體所現(xiàn)。
王全急呀,突地跪地,大叫:“諸位待得片刻,我保證在七七四十九日足目盡數(shù)之前,爲各位還上買路錢?!?
此時離四十九日盡數(shù)還有不多的三個時辰,其實王全想到了什麼呀?他想起了翠姑亡父下葬之時,隨身的七個銅錢。
這就是前書所說的,有人半夜看到,王全來扒了翠姑之父的墳墓,其實,是王全想還上錢,一切了結(jié)。
當時沒有說清的是,是王全突起怪異,扒墳掏錢之時,老爺子竟是一下坐起,雙目發(fā)亮,“你偷我女兒,又偷我買路錢,賤人該死?!?
王全大駭,但他前些時日,隨了師傅還是學得些道法。急忙抓起一把土,呀地直塞進翠姑父親的嘴裡,同時,又是連連下手,將其眼耳口鼻內(nèi),全塞泥土,且用盡全身力氣,將其塞緊。這有個說法,叫封泥!一般此法,在道家來說,只對惡煞之屍身才這樣做法,塞泥又叫封土,可阻其與外界相通,當然,也就不能轉(zhuǎn)靈,其魂飄渺,無法落寂,成爲遊魂,最後自生自滅,這是個道法的過程。
王全情急之下,做下這事。再想拿出銅錢,卻是詭異的是,任怎麼使勁,卻是無法拿出。而其時,有陰風白影晃動,王全怕出意外,加之剛纔自己確實做下不能說出口的小動作,所以,慌忙逃躥而出,掩上墳土。
這下王全真急了,問題沒有解決,如何得了。
情急之下,王全突地腦子一轉(zhuǎn),想到一法。
注意了,至此,王全做下件事情,第一件,是將翠姑之父以惡煞之屍封泥。第二件事,就是下面這件事了。
王全急急跑回,大叫已然取得銅錢,各位儘可隨其拿錢買路各歸安魂。
陰屍一聽,當然也是覺得總算可以了卻四處飄渺之苦,當然對其也是不懷疑,因爲翠姑在此,而且血嬰初成,王全還不至於說假話冒這個險。
但卻是正應了一句老話,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王全將一應的陰屍一起引到密林深處,其在前猛跑,陰屍緊跟其後,大家羣情激昂,覺得王全還真是說話算數(shù)。此時,有一個細節(jié),當然,這實話實說,得記在王全的頭上,功勞挺大的。王全引開陰屍,翠姑和血嬰得已逃脫,這纔有了過後的事情,至於血嬰是誰,容後細說。
王全引陰屍羣至密林深處,邊跑其邊四處慌張地看個不停。
前面,一處桃林,這就是王全所要找的地方。桃煞盡現(xiàn),當然可對付陰屍。
王全不動生色,在前猛跑,忽地衝進桃林,懷中僅有的兩張黃符紙打下,桃枝挑動,紙懸於上,桃煞盡動,陰屍羣確實沒想到天然的克物就在前面,轟地一下跌倒,盡皆犯煞而僵,倒於地上。
王全又將前面的數(shù)具陰屍掛於桃林之上,這也有個說法,叫“懸屍示法”,類似於古時侯的懸頭於城門之上之類的事情,目的一樣,就是起警示作用,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別亂動,別亂想,這就是榜樣和示範。
其實到此處,看過前書的大家也明白了,爲什麼那天我和老孫頭及王全入得密林深處,看到屍體個個向前一樣的姿勢跌倒在地,像是要去搶什麼東西一樣的,而且前面有乾屍,就是來緣於這裡。
這也是我一直肯定地認爲,老孫頭、翠姑、王全,有一個人在說謊。
現(xiàn)在看來,都有說謊的部分,只是輕重不一樣,或者說沒有說完全。
王全就以這樣的招數(shù),或者說,是騙子的招數(shù),將一衆(zhòng)的陰屍盡彌於密林之內(nèi),且懸屍風乾。
此事做下了一個結(jié)。
翠姑和血嬰成功離開長大,後面還會專門說到。
但王全這樣的作法,幾至等同於卑鄙的行徑,當然養(yǎng)蠱人是過後才知,怎麼知的?
是因養(yǎng)蠱人當初救血嬰之時,就要其爲其找得借體,如不找借體,給買路錢也成,王全一樣都沒找到,所以,就有了一直不絕於耳的“還錢”之事。
事情至此,也是明朗了些,一是王全欠錢,是欠的買路錢,且是以卑鄙行徑犯下的事;
二是王全答應劉小蘭趕屍入觀安靈乞魂,其實是還其先前的罪孽,這些陰屍乾屍,其實就是當初他犯下的;
三是七個銅錢大有來厲,翠姑與血嬰終於長成,翠姑於瘋,血嬰借體,其中頗有曲折,專門再說;
四是養(yǎng)蠱人見面就說要還錢,還的錢其實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陰屍羣包括乾屍的買路錢,另一個方面,是其自身無有借體最後索要的買路錢。
五是爲什麼幾次說我們“不合適”,與七個銅錢大有關(guān)係,我剩三路,而究其實,內(nèi)中還有隱情;
六是苦毒水潭,與先前出現(xiàn)的噬靈獸,也有淵源,當然,苦毒水潭,是我們此行的目的,期望在那找到一些迷團的解析;
七是三胖和金娃屍蟲未解,幾個人都說他們“命不久矣”,當然,也是指向苦毒水潭。
聽完王全的一番話,我仔細地一梳理,至少有這七個方面。
而此時的王全,卻是滿臉慘色,先前我們救他,此時他說出一切,但卻是又將迷團推進一層。
能說王全是對或是錯?
還一時無法直接下結(jié)論。
但前面,卻是明明地充滿了太多的不解。
我一伸手,拉起了三胖和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