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狹路相逢起干戈)
宋如海這一聲出口,木頭倒是嚇了一大跳。他一心等著獵殺異獸,怎么也想不到這荒僻的山林里,除了他們之外居然還有人會來。
“你們果然是卑鄙無恥的宵小之徒。”隨著一聲冷哼,一張下巴翹得老高,故作高傲卻掩飾不住心中余悸的黑臉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賀倉實把手按在劍柄上,全身因為驚魂未定,似乎有點發(fā)抖。
宋如海哪能想得到出來獵豬竟然會遇到一個人忽然鉆出來。好在木頭削的這種竹箭本來就奈何不了翠玉宮的弟子們,就算對野豬也只是讓它帶傷而已,還不至于傷人性命。
宋家雖然是豪門大族,但他們是做生意起家的。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就算是你死我活的爭奪,也是笑里藏刀的。他家祖訓(xùn)就是表面上謙仁禮讓,暗地里錙銖必奪。
所以他雖然高大英俊、氣宇軒昂,為人卻極為謙和,一點冷傲也沒有。
“誤會而已。”宋如海連忙拱手作揖,“我們在打獵。沒想到會忽然遇到賀師兄。小弟給您賠個不是了。”
當然賠個不是又不要錢,所以讓他賠一萬個不是也沒問題。但是要錢的話,一分也沒有。
“放屁!”賀倉實出身低微,完全憑借著自己一腔不服之氣才混到宗派天驕的地位。但他走得越高,這明明早已不應(yīng)存在的自卑反而如跗骨之蛆,越發(fā)嚴重了。
每當看到宋如海這種出身高貴的豪門子弟,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在翠玉宮吸引了所有女弟子的目光,他就怒不可遏。
“你們整個伍院都是卑鄙小人。早就知道你們會在這里暗算我。幸虧我先有準備。”
宋如海心中暗想,我暗算你干嘛用,你又不是異獸,殺了你那一身皮肉簡直一文不值。他微微一笑,說:“師兄見笑了。我們無冤無仇,怎么會暗算你?這純粹是一個意外。”
“少廢話,叫勾豬出來。”
“勾豬?這小子忽悠我們說這里會有異豬出現(xiàn),他自己卻沒有來。我正要回去教訓(xùn)他。”
“異豬?”賀倉實猛然醒悟,這伍院的人居然拐著彎罵我是豬……
宋如海不想和這個不可理喻的家伙糾纏。他回頭一招手,示意木頭和肥牛撤。兩人一點頭,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兩男兩女四道人影悄然而來,加上賀倉實,五個人將他們圍在中心。
“宋師弟何必這么快想走啊。”賀倉實一聲冷笑。
“一點小事,難道還要大動干戈?”宋如海覺得氣氛有點奇怪。他到了翠玉宮之后,伍院之爭也見過不少。但大多是在宗門內(nèi)相約決斗,眾人圍觀。這樣荒郊野外一相遇即要動手血拼,他想都沒想到過。
當然他沒想過并不是就沒有,只不過荒郊野外發(fā)生的事,他自然就看不見了。這種事賀倉實就干過不少。
有些伍院有生死恩怨,不愿門規(guī)束縛,也會相約野戰(zhàn),宗派內(nèi)對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每年外門弟子都有死傷。
“那倒也不至于。”賀倉實微笑起來,但他的臉似乎天生就不適合微笑,笑起來一臉僵硬,“你們自斷一臂,我就讓你們離開。我們來動手的話,就不止一臂了,我會把你們削成木棍。”
其他二人沒什么背景,賀倉實唯一擔心的就是宋家。但翠玉宮回春院醫(yī)術(shù)高明,宋如海就算斷了胳膊,只要把斷臂拿回去,也可以再續(xù),只不過一年內(nèi)手臂不能動彈罷了。這種小仇怨宋家還不至于來翠玉宮報復(fù)。
宋如海在入門之前就已經(jīng)是筑基二重境界,對他的天驕地位威脅頗大。借這個機會白耗他一年時光,何樂而不為。
至于外院的規(guī)矩,這荒郊野嶺根本不適用。
肥牛和木頭都有點目瞪口呆,以為對方在說笑。宋如海有些江湖閱歷,大致能猜到賀倉實的念頭。他臉色變得凝重,對賀倉實說:“凡是不要做太絕。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然后他回頭給肥牛和木頭使了一個眼色。
賀倉實一聲冷哼,仿佛在說“你咬我呀”。眼前的局面,對手是個殘院,本來就只有四個人。再加上勾豬不知所終,他們是以五敵三。
他們這邊筑基三重有一個,三名筑基二重,只有一個筑基一重巔峰,而對方除了宋如海,清一色都是一重。
就算勾豬忽然出現(xiàn),他那種一重初期的魚腩,完全可以無視。
這種實力對比是他們對對方的碾壓。他要還覺得對方這些兔子能反撲,那才真是傻子了。
就在賀倉實冷哼之時,宋如海突然拔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刺賀倉實。與此同時,木頭手中巨弓輕輕一抬,又是一箭直飛賀倉實的大腿。
“不要留手!”宋如海不由得一聲怒吼。木頭這一箭顯然是留手了,不想傷對方的性命。但宋如海卻比誰都清楚,姓賀的是筑基三重的天驕弟子,這種羽箭根本就傷不到他。直接把他往死里整,說不定還能把他弄傷。要是手下留情,那倒霉的可是自己了。
除了木頭一箭,肥牛也是挺劍一躍,猶如一個渾圓的肉球,直撞了過來。
宋如海的計劃是他們?nèi)撕狭σ粨簦戎谱≠R倉實,把他扣為人質(zhì)。剩下的四個人投鼠忌器,說不定危機自解。
賀倉實不愧是筑基三重的天驕弟子。眼看三人圍攻,他并未慌亂。氣海中真氣一運,身形飄忽,輕輕一個轉(zhuǎn)身,已經(jīng)避過呼嘯而過的竹箭。宋如海的劍鋒到時,他的身形已側(cè)開。
宋如海這一劍必殺,力道極猛,反而過了頭,不但無法改向,連腳都收不住了,只能繼續(xù)往前,門戶大開。賀倉實氣海洶涌,三重筑基的真氣全部凝聚掌心,一掌推出,剛好推在宋如海的肋骨上。
只聽咔嚓一聲,宋如海感覺肋骨至少斷了兩根。更要命的是這股純陽真氣一入體,胸口猶如四海翻騰,烈焰灼心,身體也立腳不住,往一側(cè)飛出,咚地一聲撞上一棵大樹才停下。
這時他嘴里彌漫著一股腥臭味,腸胃一縮,立刻嘔出一口鮮血。
宋如海怒火中燒,他在宋家長到這么大,就算犯了家法,也沒有人敢對他下如此重手!
肥牛身形笨重,行動遲緩,賀倉實一掌拍飛宋如海,她還沒有到賀倉實跟前。這時她眼前銀光一閃,一把寶劍明晃晃地橫在面前。
出劍的窈窕女子名叫查緋,她望著肥牛的胖臉,笑著說:“胖妞,你離我們老大差距太大,你的對手是我不是他。”
她眼神里充滿了同情,仿佛看著那種無可救藥的人。她是故意如此的,她知道慕容清能忍“肥牛“這個綽號,因為她習慣了。但她絕不能忍“胖妞“這兩個字。
只需要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和一種眼神就能對對手造成重擊,這樣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肥牛果然抬起頭來,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竟然有人直呼她“胖妞”?
“我來對付這個家伙,“賀倉實拔劍在手,指了指木頭,“你們剩下的,去把宋如海的左手砍了。”
雖然他之前說的是要把對方削成人棍,但那顯然是吹噓而已。宋如海如果手腳全部被砍,那要運回去可就不容易了,很可能會在這山上一命嗚呼。
這樣宋家和他就成了不死不休的惡局。他雖然自大,還不至于這么絕。
只是砍掉左手,這幫人還能行走,互相止血之后,他們會拿著殘肢狼狽不堪地回去,在回春院躺上一個月,一年內(nèi)只能動一只手。賀倉實已經(jīng)在想象他們凄慘可笑的樣子了。
除了賀倉實和查緋,剩下那仨果然直撲宋如海而去。宋如海火冒三丈,怒罵了一聲:“賀土包子,我宋如海和你不死不休!”
賀倉實微微一笑,心想我最多怕你宋家,你一個人我倒是無懼。宋家家大業(yè)大,但也不至于為了一場后輩斗毆就來和翠玉宮興師問罪。他便不再和宋如海糾纏,一劍直砍那拿著巨弓有點呆滯的木頭。
這一劍帶著三重筑基的真氣,掀起霍霍風聲,勢不可擋。木頭手中只有長弓,一時來不及拔劍,便只好把巨弓橫起一格,同時全身往后一縮。
賀倉實全力一擊何其犀利,劍光如彎月一般,只聽輕輕一聲,木頭手中的長弓已經(jīng)變成兩截。
在木頭心中,這家傳之物何其珍貴,甚至睡覺都恨不得摸著。但就這一會兒,在他面前居然變成了兩段,這就和直接剜了他的心頭肉一樣。
“姓賀的,我草你老墓!”
木頭甚至根本就沒有去拔劍,隨著一聲怒吼,他的拳頭猶如一陣烈風,直撲賀倉實的臉而去。
但他的實力不過筑基一重中期而已,體內(nèi)真氣不到賀倉實的三分之一。所以賀絲毫不懼,他舉起左掌,將對方這一記怒拳,輕輕攔住。
沒想到木頭一拳的勁力遠遠超出他的預(yù)料。但更可怕的是他拳頭的硬度,他的拳頭仿佛不是血肉之軀,而是某種堅硬而有菱角的東西。
這一拳狠狠砸在賀倉實的掌心,賀倉實感覺手心一麻,仿佛掌骨都要被震碎一樣。他連忙往后卸力,導(dǎo)致身體不穩(wěn),一連退了兩步才站穩(wěn)。
木頭這一擊沒有什么真氣入體,純粹是外力。但也震得他一陣手麻。對方區(qū)區(qū)一個筑基一重的魚腩出手竟然這么犀利,讓賀倉實不由得惱羞成怒,心火上涌,直接一劍直刺木頭的胸口!
“你去死吧!”
“死你嗎!”
賀倉實一劍刺中木頭的胸口,他卻吃了一驚。這一劍刺入,不像是刺入肉身,像是劍尖遇到了某種堅硬的屏障。非金非石,倒有點像是某種堅硬的木料。
他已經(jīng)刺入一寸左右,但僅此而已。前面的阻礙異常堅固,讓他的劍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他這才注意到,木頭的身材已經(jīng)猛漲了兩個頭高,手臂粗了一倍。拳頭變成了足有一個椰子大小。一身原本合適的白色道袍已經(jīng)被撐開,變成了纏繞在身上的破布。暗紅色粗糙就像樹皮的皮肉從衣服的破縫中爆裂出來。
賀倉實的劍尖依然刺在他的胸口并沒有拔出。但恐怖的是,雖然劍尖入體一寸,卻是一點血也看不到。
“先天樹體?”賀倉實目瞪口呆,“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