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吃得異常的壓抑,只秋葉白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用餐完畢之后隨了老孟的安排住進(jìn)了郡守府的花園.
而其他人則是住進(jìn)了郡守府邸外圍的地方,她隨身只同住了寧秋,與其他人隔開了頗遠(yuǎn).
李牧頗為擔(dān)心,并不同意這樣的安排,但是秋葉白卻只安撫他若是苗人想要動手,也不會遠(yuǎn)在還沒有談妥任何條件的時候,所以不必介意,
李牧見她并不放在心上,也只得點(diǎn)頭離開,只暗中安排自己的人提高警惕,盯著苗人有沒有什么異動.
……
且說這頭榮乃耶送走了秋葉白等人之后,便即刻召來了老孟等其他人連夜召開會議.
";這姓秋的竟敢如此侮辱大王,咱們干脆殺了他給漢人一個下馬威,象郡城墻高大,有圣女相助咱們未必會輸!";一名苗將憤怒地道.
不過一道溫柔的聲音卻一點(diǎn)也不溫柔地打斷了他:";第一,象郡城墻再高,也被咱們攻了下來,何況象郡原本就是漢人的地盤,他們比我們更了解這城內(nèi)的結(jié)構(gòu),第二,圣女也是人,如果有圣女相助咱們就能所向無敵,那么天下早就是我們的了,南疆的防線也不會被龍衛(wèi)攻破.";
場內(nèi)原本義憤填膺的其余苗將們也瞬間如同被澆了一頭冷水般,默然了下去.
那苗將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他尷尬又憤怒地看向站在榮乃耶身邊的少女,又不敢太冒犯,只得吶吶地道:";九翠小姐,您何必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九翠看著他淡淡地道:";我不是漲他人志氣,只是希望諸位說話的時候多想想咱們象郡里這些父老鄉(xiāng)親,難不成各位叔叔伯伯們期望咱們在這里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也經(jīng)歷一場象郡十日屠?";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里帶著點(diǎn)譏誚,讓在場眾人都想起當(dāng)時這位九翠小姐就曾經(jīng)預(yù)言過這般所為必定召來漢人無情的報復(fù).
";翠兒,那按照你的意思就是我們?nèi)珶o希望,任由對方宰割,那還談判什么,咱們直接打開門由那些漢人宰割就好了.";
榮乃耶也忍不住臉上滿是怨氣地道.
其他人也齊齊看向九翠,眼中滿是焦慮和疑惑.
九翠看著自己的父親,有些無奈地輕嘆息了一聲:";您也別太著急,依照我看,這就跟咱們在集市上買賣草藥和皮草一般,只是有來有往,不會是一錘子定音的.";
";是么?";榮乃耶立刻滿臉期待地看向九翠.
這個女兒從小就得請了漢人先生教導(dǎo),學(xué)得不少漢人的東西,人又聰敏無雙,說不定真是他們苗疆的救星.
連著在場的眾人也紛紛老向她.
九翠環(huán)顧四周,心里苦笑了一聲,這些比她大了那么多的長輩還真是把她當(dāng)成救星了么,可當(dāng)初為什么又不肯聽她的勸阻呢?
但是她也知道有邪不能在這里說,于是只淡漠地道:";小池圣女還是有用的,咱們先靜觀其變吧,但是我不希望有人擅作主張動使團(tuán)的人,否則會發(fā)生什么事兒,諸位叔伯請不要再來問我要如何是好了,我只是個女子.";
諸人面面相覷,雖然都覺得這個小丫頭說話實(shí)在不好聽,但是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只得紛紛點(diǎn)頭稱是.
畢竟如今帝國雖然已經(jīng)沒落,但他們確實(shí)和帝隊實(shí)力相差太大.
老孟看了眼周圍還是有點(diǎn)憤憤然的諸人,站了起來冷聲道:";誰若是不聽九翠小姐的,以后便是我老孟的敵人.";
老孟在苗疆的威望極高,他這么一說話,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
九翠感激地看著他,卻也沒有多言.
老孟看著她,微微點(diǎn)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
郡守府
花園
";吱呀!";寧秋推開窗子,看向窗外,微微顰眉:";這是什么破地方,都幾乎沒有燈火.";
秋葉白走到她身后,看向窗外,淡淡地道:";還好,也算幽靜.";
這里是一片花園竹林,離主宅頗有點(diǎn)距離.
雖然她不知道對方為什么這么安排,但是也知道必定有其用意.
秋葉白話音剛落,便看見對面忽然也亮起了一盞燈.
寧秋一愣:";四少,快看,那邊也是一座竹樓,看起來也有人住呢.";
秋葉白應(yīng)聲看去,便發(fā)現(xiàn)那是一座掩映在湘妃竹林里的小樓,異常的精致和美麗,竹樓窗口掛著一盞明黃色溫暖的燈籠.
燈籠下忽然人影一閃,一道少女窈窕的身形便出現(xiàn)在窗口,轉(zhuǎn)過臉朝著她的方向莞爾一笑.
";小……池?";秋葉白愣了楞,心中忽若有所悟.
原來這就是為什么榮乃耶安排她住在這里的原因了,小池竟然就住在她的對面.
她心中輕嗤,這榮乃耶是‘用心良苦’地給她和小池培養(yǎng)舊日感情?
";葉白哥哥!";小池朝著她伸手晃蕩了一下.
秋葉白看著她淡淡地點(diǎn)頭:";小池.";
見秋葉白回應(yīng)了她,小池似頗為高興地繼續(xù)伏在窗口笑盈盈地道:";葉白哥哥,你可記得小時候,我就這么趴在阿媽的窗臺,你也趴在老仙爺爺?shù)拇芭_,咱們大老遠(yuǎn)地這么說
說話?";
秋葉白想起少年往事,唇角亦微微彎起一點(diǎn)子笑容來:";記得.";
小池比了比自己的窗臺:";你說你會像神仙一樣飛檐走壁,我不信,你還從老仙爺爺?shù)拇芭_上飛到了我的窗臺上呢!";
秋葉白想起過往那些在苗疆的快樂時日,也輕笑了起來:";那時可是將你這個小丫頭嚇了一大跳罷?";
小池歪著腦袋,對著她再次笑盈盈地道:";葉白哥哥,你再學(xué)一次神仙飛檐走壁進(jìn)我的房間好不好?";
寧秋在一邊聞言,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要臉!";
秋葉白看向?qū)幥?忍俊不禁地低聲道:";你這是說我呢,還是說她呢?";
寧秋冷哼一聲:";當(dāng)然是說她,黃花大閨女當(dāng)街?jǐn)r住男人一訴相思情也就算了,還大半夜邀請一個男人進(jìn)自己的閨房,這不是不要臉是什么?";
她忍不住失笑:";我是男人么?";
寧秋這丫頭是糊涂了罷?
";你才糊涂呢,四少你在這里就是‘男人’,你可別去,誰知道她要折騰什么幺蛾子!";寧秋理直氣壯地道.
不說那是個渾身是蠱毒的妖女萬一又用什么蠱去折騰四少,就說萬一大半夜,那小妖女喊幾聲做個仙人跳,讓人以為四少真和她怎么樣了,四少可就惹上大麻煩了.
秋葉白微微瞇起眸子看向那不遠(yuǎn)處一副翹首以待的模樣的少女:";就是因?yàn)槲蚁胫浪降诇?zhǔn)備折騰什么幺蛾子,才要去看看,總有日日做賊的,哪里有日日防賊的?";
她體內(nèi)既然已經(jīng)有赤焰,自然要好好利用.
說罷,她便足尖一點(diǎn),一提氣輕巧地直接從自己房間的窗口直接掠向小池的房間窗口.
小池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說來就來,愣了愣不及反應(yīng)過來,一下子避讓不及,就被她撞得跌倒在房間的地板上.
";砰!";一聲頗大的響聲,立刻讓門外騷動起來.
孟獲一下子闖了進(jìn)來,看見秋葉白竟半伏在小池的身上,頓時大怒:";你這個……!";
小池立刻轉(zhuǎn)頭看過去,厲聲打斷了他的話:";滾出去!";
孟獲看著小池,欲言又止了好一會,臉色陰沉得比黑夜還黑,但是一對上小池空洞森然的眼瞳,他瞬間一個激靈,還是乖乖地退出去把門給帶上了.
站在對面樓里的寧秋看見這個情形方才松了一口氣,還好,那什么圣女似乎沒有打算在這個時候折騰什么仙人跳.
且說這頭孟獲怏怏離開之后,秋葉白立刻起身,同時伸手將小池扶起來:";小池,你可還好,沒有傷著罷?";
小池伸手給她,輕聲嘟噥:";葉白哥哥,你怎么突然說飛過來就飛過來了,讓我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
秋葉白含笑握住她的小手,一邊拉著她起來,一邊道:";不是你讓我過來的么?";
小池看著她,又輕嗤了一聲:";葉白哥哥,你嘴巴還是和以前一樣厲害呢,一點(diǎn)都沒有變.’
秋葉白笑了笑,并不作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小池被她那清冷而銳利的目光看得似有些羞澀一般,她轉(zhuǎn)過臉,拉著秋葉白坐下,同時伸手比了比自己的房間:";葉白哥哥,你看這個房間可和以前我住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樣嗎?";
秋葉白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淡淡地道:";依稀覺得差不多罷,畢竟這么多年了,細(xì)微之處我也有些不記得了.";
小池忽然伸手指著自己掛在墻壁上的一幅畫,問:";葉白哥哥,你還記得這副畫嗎?";
秋葉白看了下那一幅畫,愣住了.
畫里是一個容貌美麗的女子手里牽著一個小小的少女,皆是苗人打扮,正坐在花叢里含笑看向畫外的人.
她聲音微微喑:";這是當(dāng)年我?guī)湍愫托M王一起畫的一幅畫罷?";
當(dāng)年的小池極為喜歡這一幅畫,蠱王還開玩笑與老仙說這便是小兒女的定情信物,當(dāng)年她以為蠱王不過是隨便說說,卻不想老仙后來才告訴她,蠱王當(dāng)年是真的打算將小池嫁給她.
";葉白哥哥,你還得老仙和阿媽說過的婚約么?";小池再次看向她.
秋葉白則是靜靜地看向小池片刻,好一會才淡淡地問:";你真的想要嫁給我?";
小池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看著她,很認(rèn)真地頷首:";當(dāng)然,我們苗女從來不輕易許嫁,難道葉白哥哥不知道么?";
秋葉白頓了頓,輕笑了起來:";我當(dāng)然知道苗女雖然多情,但從不輕易許嫁,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既然你真的想要嫁給我,為何又給阿吶那樣狠毒的蠱,讓他利用龍衛(wèi)殺我?";
小池不覺得她自己的說話非常自相矛盾么?
小池怔住了,好一會才若有所思地道:";葉白哥哥說的我的鬼靈蠱么?";
秋葉白微微挑眉:";鬼靈蠱?";
她倒是沒有想到小池竟然坦率地承認(rèn)了蠱是她給的.
不過……那種操控那么多人來攻擊她的烈性惡蠱叫鬼靈蠱么?
這個名字聽起來就頗為陰森不吉.
小池微微頷首:";沒錯,鬼靈蠱,但是這蠱雖然是我給阿吶的,但是我當(dāng)時并不知道他是用來對付你的.";
sp;說著,她便將榮乃耶寫信和阿吶來求她的事兒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秋葉白.
秋葉白聽得心中怔然,原來一切都是阿吶自己擅做主張么?
她想起阿吶近乎瘋狂和怨恨的眼神,不免顰眉:";阿吶到底為何這般怨恨于我?";
雖然蠱王去世了,但小池并沒有死,阿吶何至于怨恨她到如此地步?
小池頓了頓,才道:";那是因?yàn)槲乙恢倍疾幌矚g阿吶,我只喜歡葉白哥哥,我在等葉白哥哥而無數(shù)次地拒絕了阿吶,所以他一直也都恨我.";
她忽然輕嘆了一聲:";如果不是因?yàn)槲沂敲缃ヅ?他就算是最厲害的大將軍也不能強(qiáng)迫于我,他大概早將我搶回去了,大概也是因?yàn)槲倚男哪钅畹亩际悄?所以他才如此憎惡于你罷.";
秋葉白聞言,微微顰眉,只是如此而已么?
";我知道葉白哥哥心里有些疙瘩,但是為了表達(dá)我對葉白哥哥的誠意,我已經(jīng)懲罰了阿吶!";
秋葉白聞言,瞬間愣住了:";阿吶沒有死?";
懲罰?
什么懲罰?
";我一直以為阿吶已經(jīng)在鬼靈蠱被破解之后,就已經(jīng)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了.";秋葉白輕嘆了一聲.
原來阿吶還沒有死么?
小池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看著秋葉白很認(rèn)真地道:";葉白哥哥,你想看看阿吶的報應(yīng)么?";
她有些不明所以:";阿吶的報應(yīng)是什么?";
小池彎起眼睛一笑,隨后拍了拍手:";來人.";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獲走了進(jìn)來.
小池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孟獲看了秋葉白一眼,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秋葉白只覺得孟獲那一眼里有一種近乎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過了片刻,門再次被敲響,小池便應(yīng)道:";進(jìn)來.";
門便應(yīng)聲打開,兩名蠱衛(wèi)便端著一個半人高的大壇子進(jìn)來了.
秋葉白看著那壇子像是南方人腌制酸菜,醬菜的壇子,大肚窄口,口上扣著一個小缸似的大碗.
但是這醬菜壇子里卻又似隱約散發(fā)出的惡臭.
";這是?";秋葉白有匈疑地看向小池.
小池則是看向孟獲:";打開罷.";
孟獲立刻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就掀開了壇子上的大碗
秋葉白看著俺壇子,瞬間錯愕地瞪大了眸子,失聲道:";阿吶?!";
那壇子口露出的人頭不是屬于阿吶的,又屬于誰的!
但是那人頭卻形容極為凄慘可怖,發(fā)黃發(fā)黑的臉上只剩下一個眼睛,另外一個眼睛就是一個碩大的黑洞,而他的頭發(fā)早就全部掉光,皮膚就像被腌制過的醬菜一般皺巴巴地發(fā)黃.
但最為恐怖的是他的身體似乎被裝在只比膝蓋高一點(diǎn)的大壇子里,這讓她完全無法想象一個人到底是怎么能鉆進(jìn)這樣的壇子里的.
阿吶似乎感覺到有人在說話,便微微地動了下頭,用僅剩的那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向秋葉白.
雖然說阿吶曾經(jīng)三番五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但秋葉白被眼前的慘狀給震得渾身一僵,只覺得人怎么能變得這般畸形.
";這是…….";
";這就是鬼靈蠱的反噬,他能活著就算是不錯了,如果不是因?yàn)橛腥嗽敢庥米约旱膬?nèi)臟來支撐他活下去,他早就在劇痛里由內(nèi)到外腐爛成了一灘水,他現(xiàn)在全身除了頭就剩下掛在他頭下的一副別人的內(nèi)臟才勉強(qiáng)活著.";孟獲看著秋葉白蒼白的臉色,輕蔑地嗤笑了起來.
竟然這樣就被嚇住了么,真是沒有用的小白臉.
秋葉白聽得孟獲這幫說話,微微顰眉.
原來那大缸是用來裝內(nèi)臟的!
如果變成這種樣子,她寧愿去死倒好些.
小池似乎沒有察覺她的不適,只伸手拉住秋葉白的手臂,微笑:";葉白哥哥,你現(xiàn)在相信我不是故意要用鬼靈蠱傷害你了么?";
秋葉白轉(zhuǎn)頭看了小池一眼,忍住了惡性,點(diǎn)點(diǎn)頭:";我信了……不過阿吶他還能說話么?";
";誰知道呢,總歸是沒有見過他說話.";小池聳聳肩.
秋葉白搖搖頭,對著她道:";把阿吶帶走罷!";
小池示意之下,兩名蠱衛(wèi)在孟獲的帶領(lǐng)下將那裝著阿吶的大缸抬走了.
房間內(nèi)又只剩下兩人的時候,小池忽然走到秋葉白面前,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柔聲輕道:";葉白哥哥,你今晚別回去了.";
秋葉白看著面前少女在燭光下微微泛紅的美麗面孔,默然了一會,才道:";小池,我今日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不說她是個女的,就算是個男的,看見這種類似于人棍的東西,都不可能有一夜的.
小池卻似并不了解,只是一愣,隨后看了她片刻,才道:";好.";
看著秋葉白轉(zhuǎn)身離開自己的竹屋大門,小池微微瞇起眸子,輕笑了起來.
笑聲幽幽涼涼,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
等到看見秋葉白平安站在竹屋里的時候,寧秋才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你沒事兒.";
秋葉白淡淡地點(diǎn)頭:";嗯.";
寧秋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有些疑惑:";四少,那什么小池圣女怎么了?";
秋葉白卻忽然抬起頭看著她,目光若有所思:";小池,不是小池.";
小池,不是小池?
寧秋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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