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微微一愣,他心里知道自個能中,但沒想到能考這么好。
他下意識看向蘇嫣,對上媳婦笑盈盈的臉,他心里松了幾分。
能讓媳婦少操點心。
他還沒說什么,鎮長看了一眼蘇嫣,又道:“其他人能不能出去一下?”
蘇嫣大概知道他要說啥,然后她伸手準備抱團團,秦安沒有松手,低沉道:“沒有外人,我媳婦能聽。”
鎮長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直言道:“你現在是秀才了,名聲……很重要。”
他看向蘇嫣又道:“你要是為了你家這口子好,你就應該分開過。”
“他還有大好的前途。”
秦安是秀才,還考這么好,日后當個小官是沒問題,要是跟寡婦扯在一塊,怕是名聲不好。
秦安臉色一變,神色兇了起來,“我家的事不要你操心。”
蘇嫣連忙伸手拉他,示意他不用生氣,她抬頭看向鎮長,“為了前途家都不要了,算好嗎?”
“還是說重新娶個好人家的女兒就算好?”
“好不好,他比外人清楚。”
“鎮長跑這趟辛苦你了,這點茶錢你收下。”
她從懷里拿了二兩銀子遞給他。
鎮長一時間有些難堪,看了她,又看了秦安,“你自個考慮清楚。”說完帶著人走了。
門口村里人也聽見鎮長的話,七嘴八舌。
“秦安要把蘇嫣休了!”
“那可不是,哪有秀才娶寡婦的?傳出丟死人。”
“我就說是報應,李家的報應來了。”
“這下看她嘚瑟什么,沒有秦安,她啥都不是。”
大概以為秦安肯定不會要蘇嫣,這些人的聲音沒有收斂。
蘇嫣和秦安自然能聽見,前者不想搭理他們,后者站在大門口,兇道:“閉嘴。”
頓時場面安靜下來,一想少話的漢子又道:“我秦安這輩子只有一個媳婦,就是蘇嫣。”
透過他高大的背影,蘇嫣心里動容,不管以后怎么樣,至少現在他待她是真心好。
“相公,理菌子吧。”
秦安扭頭看著她,心里有些堵,媳婦這樣,還不如罵回去。
他不愿意她一直受委屈,轉頭看著門前的人,“我媳婦要是跟我和離,我就殺了你們。”
要是媳婦真跟他和離……
他就不想活了。
這輩子就她這個念想。
這下門口的都嚇到了,一個個轉身就走,誰也不想招惹他。
秦家
翠蘭和張秀互相看了一眼,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去屋里待著。
蘇嫣倒是沒啥生氣,這個地方是這樣的思想,要生氣,早就被這些人氣死了。
她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漢子,“別往心里去,我們過日子,又不是他們過。”
“相公,真厲害,考了第一。”
“我今個燉菌子湯給你吃。”
說話間扯了小凳子坐著,拿了一個菌子出來弄上面的渣子。
秦安坐在她的旁邊,抿了抿唇,“媳婦,你難受就罵我打我。”
“別和離。”
蘇嫣好笑看著他,“我咋和離?你不同意我還能和離?”
“快點,別想偷懶,這么多菌子,我自個弄不完。”說完湊過來親了他一下。
她又認真道:“我相公這么俊,和離就找不到了。”
秦安伸手拿了菌子弄,嚴肅道:“你要是想和離,我就去山里修院子,把你綁在家里。”
蘇嫣側頭嗔了他一眼,“成。”
“去把水燒著,熏肉丟一塊進去煮,等會喊狗蛋他們過來吃。”
剛說狗蛋家,狗蛋他娘就進來了,關心蘇嫣道:“那些人就是見不得你們好,甭搭理他們。”
“秦安恭喜你,家里沒啥,這些雞蛋給你們,還是我嫂子昨個拿過來的。”
“不用,我家還有不少。”蘇嫣示意她自個拿回去,家里確實還有不少,秦安回來的時候帶了一框雞蛋。
“拿著,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不然下次我也不收。”狗蛋他娘堅持道。
見狀,蘇嫣就沒說啥,起身接過來,“等會喊王大哥他們過來一塊吃飯。”
狗蛋她娘幫著一塊理菌菇,“回我嫂子的娘家了,今個一大早就提著東西走了,以前我嫂子娘家可看不起我大哥,現在隔三差五就提東西過來,還夸我大哥能干。”
“我娘說過幾天來你們家一趟,說好好謝謝你們。”
他們能有現在,就是靠著秦家,心里很感激。
蘇嫣笑道:“你們干活,我們給工錢,又不是幫忙。”
“你家那口子在家沒?”
“一早就上鎮,說是去忙活,也不知道在忙啥,問他幾句就不耐煩。”
蘇嫣和秦安對視一眼,蘇嫣看著她,小聲道:“大姐,我有個法子,看你愿不愿意?”
“啥?你直說就行。”
“過兩天我讓我家這口子帶讓他去喝花酒,不是真干啥,趁他喝醉酒哄騙他幾句,過些日子就說那女子得了花柳。”
原本聽見第一句話,狗蛋他娘還有些震驚,畢竟喝花酒不是什么好事,她當然不樂意。
聽到后面的話,她就明白蘇嫣說的意思,她自個心里也明白,她家那口子現在心在外面。
她還不好跟別人說。
她低著頭,喉嚨有些澀,“這事我都沒臉說出來,昨個他應該又去喝花酒,衣裳是脂粉味,平日里我哪涂過胭脂水粉,我娘說把銀錢管著就行,讓我不要去鬧。”
江財福這樣做是真對不起狗蛋他娘。
蘇嫣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要是舍得,就按我的法子來,保管江大哥再也不想出去喝花酒。”
要是這樣做,江財福還是死性不改,就還不如和離來得好。
反正狗蛋他娘生了幾個孩子,再不濟也會養她,王家那邊也會幫著她。
和離后,江財福才是慘的那個。
她有多聰慧,狗蛋他娘自然清楚,看了秦安一眼,心里擔心把他帶壞。
蘇嫣示意她放心,當著秦安的面直接道:“他不會。”
狗蛋他娘想著現在江財福已經是這個樣子,不如就按蘇嫣的法子來,實在過不下去就和離。
夜里天天抹眼淚,哪里過得下去。
見她心里還拎得清,蘇嫣微微松了一口,要是她想著忍,她有心也幫不上忙。
今個黃昏過,天就暗下來。
江財福抱著丫頭進來,笑呵呵打招呼,隨后看向幫忙得狗蛋他娘,“你來抱著閨女,我跟他喝幾杯,這么大的喜事,再怎么也得喝上幾杯。”
秦安“嗯”了一聲,起身去拿酒,蘇嫣跟著進來道:“喝不下就不喝了。”
最近他肚子不太舒服。
“好。”
見她臉上有煙灰,他伸手擦了幾下,低笑道:“小花臉。”
估計是剛才不小心在哪沾上了,蘇嫣笑了一聲,“學團團。”
之后秦安和江財福就在院子里喝起來,江財福喝酒就話多,一直說個不停,幾個孩子有伴倒是沒哭。
天色黑盡,院子只剩江財福帶著醉意的吹牛聲,“我現在做簪子沒人趕得上我,我……嗝……鋪子里的人都喊我一聲江師傅!”
聽他說這么多,蘇嫣聽出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說別人不是看在秦家的份上,而是他手藝好。
好面子倒是正常。
狗蛋他娘還是怕他得罪秦家,沒讓他繼續喝,帶著他回家,一到屋里她就發氣道:“江財福!你有啥臉在秦家面前夸自個手藝好?”
“你那手藝還不是秦家教的?我看你現在覺得自個有點本事就沒點腦子。”
“你個婦人家懂啥。”
江財福醉醺醺的倒在床上,又道:“嫌我沒本事自個去找秦安,看他要不要你!”
狗蛋他娘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反應過來氣急抬手打他兩巴掌,“說你娘的狗屁話!江財福!不想過了就和離,我又不是沒你不能過!”
她一發火,江財福就不說話,捂著臉醉醺醺的睡著了。
這邊
蘇嫣打水給秦安擦臉洗腳,她拿著棉布往他衣裳里伸,來回擦著。
見他盯著,她安撫道:“先睡,我給你擦了就睡。”
漢子喝完酒腦子有些反應遲鈍,好一會才挪到里面,帶著酒勁道:“媳婦,睡覺。”說完就伸手來拉她。
“你先睡,我還要去哄團團。”
“我去哄。”
說話間他就想坐起來,蘇嫣連忙按著他的肩頭,“你喝酒了,團團聞著不舒服。”
“好,媳婦……我等你睡覺。”秦安幽深的眼睛有些迷離,明顯強撐著在等她睡著。
“自個睡。”
“等你。”
然而他沒過一會還是睡著了,輕微的打鼾聲,蘇嫣給他解開外裳,這樣睡著涼快幾分。
半夜,蘇嫣在睡夢中被人驚醒,落入一個如火的胸膛,她還沒有說啥。
秦安微松的語氣,喃喃道:“媳婦,嚇死我了。”
很快又沒了動靜,明顯不是醒了。
蘇嫣伸手抱著他的腰,輕輕拍了兩下,安撫他。
其實要不是他這樣,該不安心的是她,是他讓她心里不胡思亂想。
但凡是狗蛋他爹那個德行,她這會就跟狗蛋他娘一樣。
不過她不會成為狗蛋他娘。
是江財福那種漢子,她寧愿過的艱辛,也不湊合。
歡喜過的人一點都將就不了。
抱了一會就熱出汗,她有些受不了,輕聲喊道:“相公,熱。”
秦安從小在山里過夜打獵,習慣性睡不怎么沉,就算是喝醉也有點意識。
他摸枕頭旁邊的蒲扇,半天沒摸著,坐起身去桌子上拿。
很快他重新躺下,又把蘇嫣抱在懷里,一句話不吭,拿起就扇。
一早,秦安被自個身上的汗味臭醒了,也不算跟臭,就是知道媳婦受不了,一有點味他就習慣性洗。
他一動,蘇嫣就醒了,迷迷糊糊看他一眼,隨后往里翻了個身,繼續閉著眼睡。
秦安低沉笑了一聲,拿起蒲扇給她扇,“媳婦。”
“嗯,你打點水進來給我擦一下身子,起汗了。”蘇嫣眼睛沒睜開。
“好。”
秦安扇上十幾下后,放下蒲扇出門,院子里晾著他昨個換下來的衣裳,曬著昨個撿的菌菇。
廚房里,翠蘭在煮青菜稀飯,“老爺。”
秦安點頭應了一聲,往另一個鍋摻水,“弄點酸菜。”
“弄了,昨個夫人夜里就腌著,說是老爺你喜歡吃。”翠蘭是有意提著蘇嫣的好。
她們做下人的管不了主人家,但蘇嫣在家里操持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夫人倘若出身好一點,怕是會嫁比老爺更好的男子。
“好。”
秦安摻完水,坐在灶頭前燒火,又低沉道:“看著夫人一些,要是有啥不舒服,第一時間跟我說。”
“我要上山去了,她去哪你跟著她。”
他不是怕蘇嫣跑,是怕她自個躲起來難受。
翠蘭看他擔心的神情,心里替蘇嫣松了一口氣,老爺是個重情之人。
只要老爺對夫人好,其他的都不算啥。
“好。”
……
下午,秦安帶江財福去喝花酒,江財福還有點不自在,時不時看向他,最后忍不住道:“你不怕你媳婦?”
秦安眼神淡淡:“怕什么,她這會在家帶孩子。”
“也是。”江財福神情輕松了一些,他眼睛看著倒酒的女子。
女子笑著嗔了他一眼,“江大哥,今個多叫幾個陪你咋樣?”
江財福下意識看向秦安,秦安點頭,“成。”
“你們兩口子是吵架了嗎?哎,婦人家就是那個德行。”
江財福一副很愁的模樣,又道:“我婆娘現在天天跟我吵架,出來喝個花酒又沒干啥。”
“干活累了,喝點酒。”
這時,又進來了一個女子,她下意識往秦安這邊走,秦安冷冷看了她一眼,她心里一抖,轉頭坐在江財福的旁邊。
“江大哥,來,別生氣,喝點酒,這是我們鋪子新出的香酒。”
“再來壺怎么樣?”
“來兩壺吧,給他也倒上。”
江財福喝了一口,嘆了一聲,“我也不知道我婆娘咋了,我給我娘一點銀錢,她就鬧。”
“家里給點銀錢又沒啥。”
說話間一副很郁悶的模樣。
秦安低頭喝了一口酒,低沉道:“嗯,嫁給你們家就應該吃苦。”
江財福噎住,一時間不明白他到底是贊同他,還是在說他。
“話也不是這么說,我媳婦還是好,就是脾氣火爆,天天跟我吵,誰受得了。”
“今個不是你,我還要在家跟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