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雪蘭凝眉想著,自己在大鄴除了東廠除了穆百里,便算得上是無親無故的,什么人會把矛頭對準自己呢?這國寺的后山有什么呢?那就是一片林子,把地點約在那兒,到底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目的?
右手微微蜷握,這些日子她的右手還是提不起力來,但比起一開始的不適應要好多了。現在她的左手漸漸的學會了握劍,雖然做不到運用自如,好歹也不至于是個廢物。
雪蘭收了紙條,若無其事的走出房門。
卿若在外頭守著,“夫人?”
“去善堂吧!”雪蘭抬步往外走。
善堂里有不少善男信女,大部分來自官宦人家,來這兒只為求個安心。
卿若在旁伺候著,掃一眼偌大的善堂,人來人往的自然得更加下心才是。可雪蘭的心思并不在此,一心想著后山的事情。
要知道這卿若畢竟是東廠的人,若然真的有什么事情,必須得避開卿若才好。否則卿若一旦知道,這穆百里勢必也會知道。
思及此處,雪蘭漫不經心的道一句,“去給我倒杯水過來。”
卿若不疑有他,瞧了一眼周遭還算是安全,茶座就在不遠處,便也沒有多想。
趁著卿若轉身之際,雪蘭立刻起身。善堂里的人本來就都多,是故誰也沒有在意雪蘭的離去。何況這雪蘭一開始也不曾透露過自己的身份,是以并沒有受到特殊對待。
等著卿若轉身回來,乍見自家夫人丟了,當下慌了神,“夫人?夫人?”這善堂里人來人往,已無雪蘭蹤跡。卿若立即出了善堂,直奔方丈室。
丟了千歲夫人,便是天大的事。
這約莫就是所謂的藝高人膽大,雪蘭避開所有人小心翼翼的去了后山。偌大的林子里黑黢黢的厲害,這里平素就不會有人來,此刻格外的安靜。
環顧四周,似乎并無異樣,雪蘭不由的擰了眉頭,音色沉冷的道一句,“我來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沒有回應,她當即冷喝,“裝神弄鬼的給我出來。”
有窸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雪蘭當即轉身,凝了內力于掌心。
樹后走來一名青衣的男子,乍一眼看去倒是極為清秀,然則細看之下,這眉目間的冰涼讓人有些不寒而栗。他漸冷的眸無溫的落在雪蘭身上,笑靨涼薄,“沒想到穆百里那樣的閹人,竟也能娶得這般如花美眷,還真讓人嫉妒。”
雪蘭眸色凜冽,“你到底是什么人?”
敢直呼當朝九千歲的名諱,雪蘭基本上可以確定對方是敵非友了。心里隱隱有了答案,然則雪蘭還是有個疑問,既然是敵非友,為何要找上自己的麻煩?想拿她對付穆百里?
呵,也不想想這穆百里東廠千歲爺的名頭是怎么來的,豈是是這般輕易束手就縛的?何況在穆百里的心里,她早已沒有任何的分量,不過是擔著千歲夫人的虛名罷了!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當誰。”他別有深意的笑著,“聽說新婚當夜,千歲爺并不在新房中,獨自留了夫人一人,寂寞守空房。”
“與你何干?”雪蘭冷笑,“他饒是留下又能怎樣?還指望著能琴瑟和鳴,早生貴子嗎?”
這倒是實情。
對方笑了笑,“夫人倒是想得明亮,想來夫人嫁給千歲爺也不只是為了眷戀千歲爺本人吧?這東廠千歲的夫人,想來不管走到哪兒,都是風光無比。這權勢在握的滋味,夫人覺得如何?”
雪蘭微微放了心,沒人知道自己嫁給穆百里的原因,那穆百里的身份便是安全的。如釋重負,雪蘭嗤冷,“與你何干?”她掉頭就走,不想再過多糾纏。
“聽說這段時間,千歲爺和禮部尚書趙無憂甚是交好。”身后音色涼薄。
此言落,雪蘭驟然頓住腳步,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清楚穆百里與趙無憂的內在關系嗎?表面上是水火不容,可實際上呢?
便是新婚那一夜,穆百里都不在千歲府,她想著他約莫是去找趙無憂了。
掌心凝力,雪蘭突然發難,掌風直逼青衣男子而去。她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快如閃電,且——下手絕不留情。但凡知道趙無憂與穆百里的關系,但凡會威脅到穆百里周全的,她都將不惜一切代價,殺人滅口。
有些東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否則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一旦曝露在世人面前,將會便成血淋淋的殺戮。
“你要殺我?”青衣男子飛身急退,直入密林深處。
雪蘭自然是不肯放過的,當即飛身急追,她已經打定主意要殺了他,否則教此人逃出去,必定要出大事,保不齊會威脅穆百里。
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她的冉恒哥哥。
然則下一刻,雪蘭駭然頓住腳步。
等等,不對勁,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勁,而是極為不對勁。一入密林,四周便出現了幻象,緊跟著斗轉星移成了漆黑之色。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雪蘭心頭駭然,“這是陣法。”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眸,她冷聲厲喝,“你給我滾出來,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漢,有本事咱們一對一的較量。用這些宵小的伎倆來暗算別人,哼——就憑這個,你也配跟東廠作對嗎?”
“等你走出這陣法,再來斷言我是否有資格,跟東廠作對吧!”半空中,那聲音虛無縹緲。
雪蘭抬手便是一掌朝著黑暗中擊去,奈何什么動靜都沒有。心下陡沉,糟了,這個陣法極為玄妙,恐怕自己這一次是真的要陷在這里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雪蘭怒意盎然,“給我滾出來!”
“你身為北疆人,卻要當大鄴的狗?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親族,對得起你的家國嗎?”
此言一出,雪蘭整個人都僵在當場。這一刻,她感覺到了恐懼,一種打心底里升起的恐懼,“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少在這里裝神弄鬼,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你就在這里好好反省吧!等你想通了,你再來告訴我,你如今是對是錯!”
那聲音憑空消失,再也沒有出現。
“你給我滾出來!”雪蘭抓狂的在黑暗中奔跑。
她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她看不到光亮,她只知道往前沖。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見,人在黑暗中,心里防線會變得格外不堪一擊。因為人對于黑暗的恐懼,會逐漸吞噬你所有的理智。
雪蘭摔倒在地,抬頭時只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微微升起的火光。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瘋似的沖了過去。漸行漸近之時,她卻僵在了當場,癡愣的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
她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火勢從最初的星星之火,最后成燎原之勢。
火光烈烈,那是她記憶中的噩夢,是無可復制的存在。在她年幼的心靈里,對于烈火的恐懼,對于未來的恐懼,都在那一夜里如曼陀羅一般,生長著罪惡。
她僵在當場,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面色瞬白如紙。
那大火熊熊之中,她看到了白色的磚墻,而后是雪白的穹頂,火光中的琉璃石果然是最美的,比她腕上的還要璀璨奪目。
火海中,她好似聽到了呼救聲,那歇斯底里的哀嚎,伴隨著鮮血的噴濺。
她一下子癱軟在地,定定的望著眼前那汪洋火海,延綿不絕之中響起了義母那一聲切齒的嘶喊,“叛徒——巫族的叛徒!”
“叛徒!”雪蘭覺得渾身的氣力都被抽離,那種精疲力竭的無力,好像死過一回似的。腦子里空空的,只剩下義母臨死前的嘶喊——巫族的叛徒。
叛徒!
到底誰才是叛徒?
雪蘭不知道,彼時年幼,哪里知道這么多。能九死一生的逃出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她是個女子,沒有復國的野心,也沒有報仇的咬牙切齒。她想做的,不過是尋到自己的冉恒哥哥,然后白首不相離,永遠在一起罷了!
可是現在呢?
什么都成了虛幻,什么都變成了如夢幻泡影,她什么都沒了。身子沒了,心也沒可;國
沒了,家也沒了,什么都沒了……
她跌坐在地,癡癡的想著,自己還剩下什么呢?
好像除了胸腔里這一口氣,她什么都沒了。如此想來,豈非可悲可嘆?尋尋覓覓了十多年,到了最后卻還是這樣的下場,到底怪怪誰呢?
怪命運弄人,還是怪她生不逢時?
有人從火海里走出來,然后漸行漸近。
雪蘭驚恐無措的望著走到跟前的女子,風華依舊,容顏絕世。她居高臨下的望著雪蘭,眉目間的慈愛像極了當年。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一直沒變,一直都還是雪蘭心中的模樣。
“義母?”她干啞的嗓子里,發出沙啞的聲音,頃刻間淚如雨下。
那女子半俯身捏起雪蘭精致的下顎,“蘭兒,你怎么哭了呢?母后怎么跟你說的?女子的眼淚是極為珍貴的,能舍得讓你流淚而無動于衷的,決計不是你此生的依靠。”
“義母,你還活著?”雪蘭癡愣。
女子笑得溫柔,“這都是你的幻覺,那年大火誰都沒有跑出來。母后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只是因為母后覺得很失望,對你很失望。”
“義母?”雪蘭淚如雨下。
“你愧對母后對你的教誨,愧對提蘭皇族,愧對提蘭的子民。”女子的眉目逐漸凝霜,“你雖不是母后的孩子,可你是母后的內定兒媳,你為何要這樣辜負母后的希望?難道滅族之仇,滅國之恨,你都忘了嗎?你都忘了嗎?”
雪蘭拼命搖頭,“不不不,義母,雪蘭沒忘,雪蘭抵死不忘。”
“那你為何要放下仇恨,你為何不能為我們報仇雪恨?你忘了當年火燒皇宮是怎樣的慘絕人寰嗎?你忘記母后臨死前是怎么跟你說的嗎?勿忘仇恨,一定要報仇!巫族的叛徒,叛徒!”她歇斯底里。
尖銳的嗓音刺痛了雪蘭的耳膜,她快速捂住耳朵,身子抖如篩糠,已然崩潰到了極點。
“我不知道叛徒,我什么都不知道。”雪蘭嘶喊著,“義母,你別逼我,你別逼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沒有忘記仇恨,可我不能報仇,我什么都做不了!義母——義母——”
低冷的輕哼,伴隨著窸窣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你忘了,你都忘了。你忘了提蘭是如何滅國滅族的,你忘了那些貪婪的面孔,是怎樣用鐵騎踐踏自己的國土,屠殺提蘭的子民。雪蘭,你太讓我失望了,你讓我很失望,失望透頂!”
“不!”雪蘭歇斯底里,“義母!義母!”
女人逐漸走回火海,“若你還記得母后,就去找出巫族的叛徒,還有——把蝴蝶蠱奪回來。”
音落瞬間,大火驟然吞沒了一切,雪蘭青筋凸起,只嘶喊了一聲,便無力的倒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腦子里渾濁一片,過往的記憶如同洪水般不斷地侵蝕著屬于她的清醒和理智。
那些記憶,是她生命里最驚懼的存在。
人在恐懼面前,內心的脆弱會無所遁形。
她以為自己忘記了,以為一切都可以過去。事實證明,只有她一個人在自欺欺人,只有她自己沉靜在天下太平的虛幻里,繼續做著不會清醒的迷夢。
于是當美夢被人突然撕裂,露出令人驚懼的血盆大口之時,所有的信念都會崩塌。大廈傾覆,再無完卵。她的腦子里唯有兩件事:叛徒和蝴蝶蠱。
叛徒當死,蝴蝶蠱可生。
這生與死,還真的是永遠糾纏不清,一念生一念死。
雪蘭被人找到的時候,她躺在林子里一動不動,神情呆滯得好像靈魂都被人抽走了。卿若急忙教人抬著雪蘭回了禪房。卿若覺得萬幸,好在雪蘭還活著,身上的衣衫也都是完整的,除了露在外頭的肌膚有些皮破出血,倒也沒別的傷處。
還好,還好!
“夫人怎么跑到后山去了,讓奴婢好找。好在夫人并無大礙,否則千歲爺怪罪下來,奴婢只怕性命難保。”卿若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雪蘭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后山,然后以這種狀態轉回。可現在她也不好多問,畢竟雪蘭是夫人,卿若不過是個奴婢。
方丈在旁打著佛偈,道一句,“阿彌陀佛,好在施主無大礙。老衲不知是千歲夫人駕到,實在是照顧不周,還望夫人莫要怪罪。”
雪蘭幽幽的緩過勁兒來,“我沒什么事,都出去吧!”
一干人等也不敢多留,畢竟這千歲府出來的,可不似尋常的官宦人家,鬧不好是要死人的。卿若小心的為雪蘭涂抹傷口,也不敢吭聲。
“卿若,你在東廠多久了?”雪蘭問,作勢起身。
卿若忙不迭給她墊了軟墊子,讓她能靠得舒服一些,“回夫人的話,奴婢來東廠已經數年之久。只不過奴婢身份卑微,一直都做些雜活罷了!”
雪蘭斂眸,“千歲爺的脾氣,你清楚嗎?”
聞言,卿若當即行禮,“奴婢不敢。”
“這里沒有外人,我也不是天生的主子,你不必對我如此敬畏,只當我是你姐姐便好。”雪蘭輕嘆一聲,“我問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你要記住,如今你是我的丫頭。”
“奴婢遵命!”卿若俯首,“回夫人的話,奴婢不曾伺候在千歲爺跟前,是以對千歲爺的脾氣不太了解,只知道千歲爺是費勁了千辛萬苦才走到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旁的,不太清楚。”
雪蘭苦笑兩聲,“千辛萬苦?”
“是!”卿若點點頭,將一旁的藥盒子收起來,“夫人莫要胡思亂想,奴婢還從來沒瞧過千歲爺這般溫柔的待一人,唯有夫人能讓千歲爺溫柔相待,可見千歲爺對夫人是當了真的。”
外人不知道這是逢場作戲,可雪蘭能不清楚嗎?
所謂的溫柔相待,也不過是虛以為蛇,不過是拿她當了擋箭牌而已,她只是他命中的一個借口罷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借口,沒有她也會有別的女人,成為他跟趙無憂之間的虛幻敵人。
雪蘭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么,當即轉了話鋒,“我餓了,你給我備點素齋,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卿若行了禮,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間。
雪蘭靠在床榻上想著虛幻中的事,想著蝴蝶蠱。她是知道的,蝴蝶蠱早前是在巫族的圣女身上,而后發生了動亂,圣女下落不明,生死難料。她從北疆一路走到大鄴,經過了那么多的城鎮,始終沒有圣女的下落。
何況這圣女慕容,本來就是中原人,所以她若是出現在大鄴,根本不會引起注意。
雪蘭揉著眉心,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頭有些疼,她覺得身心俱疲,想著歇一歇便好。肚子有些餓,方才她也沒有吃什么東西。輕輕撫過自己的腰腹。
驀地,雪蘭眉心陡蹙,指尖輕輕摸過自己的腰封,在腰帶處夾著一個小紙條。這紙條是什么時候放進來的?她想起了火海中走出來的義母,她曾靠近過自己,所以這東西可能就是義母給的。
下一刻,她快速打開紙條。
上頭寫著:欲求蝴蝶蠱,轉尋云安寺。不求天下尊,惟愿人上人。
“云安寺?”雪蘭倒是聽過這云安寺。
因為云安寺里住了一個人,所以這云安寺并沒多少香火,畢竟誰也不敢去攪了丞相夫人的安寧。唯有那些不明就里的,才會一不小心的前往云安寺游玩。好在這丞相夫人并不拒絕游人來玩,只不過不許任何人靠近丞相夫人的院子罷了!
這云安寺風景秀麗,若不是有楊瑾之在,確實是個散心的好去處。
雪蘭捏緊了手中的紙條,“對方是想讓她去找楊瑾之?”
可這丞相夫人在云安寺里修行多年,聽說從不踏出云安寺半步,難道她這樣一個足不出戶之人,還能知道蝴蝶蠱的下落?轉念一想,若是楊瑾之知道蝴蝶蠱,那趙無憂?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何她的冉恒哥哥一再的靠近趙無憂,難道是因為趙無憂知道蝴蝶蠱的下落?或者是蝴蝶蠱就在趙家,抑或在趙無憂的手上?
如此想來也不是沒可能的,畢竟這趙無憂是楊瑾之唯一的兒子,如果蝴蝶蠱就在楊瑾之的
手中,她一定會把這好東西留給自己唯一的兒子。
雪蘭抿唇,當即掀開被褥下了床榻。
驀地,她又頓住腳步,自己這樣莽莽撞撞的去,豈非是為人棋子?被人利用了?可如果不去,她又如何能拿回蝴蝶蠱?那是國之瑰寶,絕對不能落在異族的手里。
雪蘭想著自己只是去看看,并不會輕舉妄動。這個時候外頭必定守著不少人,經過這次的事情,卿若必定會讓人嚴密把守,免得她再出岔子。
不過雪蘭的右手廢了,并不代表她的武功也廢了,該有的底子還是有的。
這一招的確起了效用,后山被人翻了個遍,卿若也沒發現有任何異樣,是故這樣的情況她必須馬上讓人把消息送回東廠。
“這件事必定是內鬼作祟。”番子上前。
卿若斂眸,“能在這國寺內動手的,必定不是外人。何況這后山地形復雜,能進出后山而不被人察覺的,必定是熟悉路徑之人。吩咐下去,嚴格把守國寺內的所有出口,一旦發現可疑人立刻拿下。一切后續,等待千歲爺的回復再論!”
“是!”底下人俯首。
卿若這才轉身朝著禪房轉回,接過婢女遞上的素齋,敲了雪蘭的門。
“進來!”雪蘭道。
卿若含笑進門,“夫人餓壞了吧!”
“還好!”雪蘭上前,瞧一眼這素淡的齋飯,“有時候這古佛青燈未嘗不是件好事,能滌蕩心靈,少一些怨憎會。”
“夫人所言極是!”卿若笑道,“夫人快些吃吧,涼了便不太好。”
雪蘭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著,眼角余光則轉身去關門的卿若身上。說時遲那時快,筷子被折斷,銳口已經抵在了卿若的脖頸處。
她的速度很快,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制住了卿若。
“夫人?”卿若低啞一顫,“夫人您這是要做什么?夫人,奴婢沒敢做什么,還望夫人能饒了奴婢一條性命!夫人此番不是奴婢做的,請夫人明鑒。”
“我知道不是你,你也沒這個膽子,可你是東廠的人。”雪蘭抿唇,“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要委屈你了。”
語罷,雪蘭冷了音色,“不要出聲,把衣服脫下來。否則——后果自負!”她將斷筷抵在了自己的脖頸上,驚得卿若瞳仁陡縮。
“夫人!奴婢馬上脫,夫人莫要傷害自己。”卿若斂眸,須臾便開始脫衣服照做。
退下外衣,雪蘭深吸一口氣,“得罪了!”
一記手刀,卿若當即暈倒在地。
快速穿上卿若的衣裳,雪蘭為自己梳了一個與卿若大致的發髻。想著如此這般,應該能蒙混過關,騙過外頭那些人。
將自己的外衣蓋在卿若身上,雪蘭低著頭走出了禪房,疾步離開。
房內,卿若徐徐睜開眼眸,方才她已經防著雪蘭了,是故雪蘭想打暈她的時候,她刻意的撇了一下身子,并未被雪蘭擊中關竅。
她是裝暈的,如果雪蘭執意要出去,那必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她身為奴婢不能誘著夫人把秘密說出來,是故只好兵行險著,將計就計。
師兄交代過,夫人這人性格沖動,脾氣很倔,所以不能硬著來。
深吸一口氣,卿若徐徐起身。瞧一眼身上的外衣,嬌眉微微輕蹙了一下。輕嘆一聲,她朝著外頭喊了一聲,“來人!”
有侍女快速進門,乍見此情此景當即低頭不敢行禮,“百戶大人!”
“夫人已經出門,立刻放消息回東廠。”卿若眸色無溫。
“是!”侍女疾步出門。
卿若面無表情的將雪蘭的外衣丟在桌案上,很快便有婢女將衣服重新送上。漫不經心的穿好衣服,等來的便是國寺外的探子急急來報,說是丟了一匹快馬。
“她到底想干什么呢?”她呢喃自語,眸色幽沉。
好在東廠的馬,可不是那么輕易就能騎走的,尤其是這一次帶來國寺的馬匹和人員,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務必保證萬無一失。
有了前面的馬失前蹄,又豈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雪蘭自然是不知情的,她策馬狂奔,早已奔出數里。她對于云安寺不是很熟悉,只知道現在的云安寺并不容易進去,山下已經有御林軍把守,為的就是預防上一次的突發事件會再次發生。
畢竟這趙家對于大鄴天下的功勞,可謂是居功至偉,皇帝格外的注重。
雪蘭一路狂奔,沒有片刻逗留。她并沒有從山路上去,畢竟這山口有人把守,她是絕對不可能上山的,而且會打草驚蛇,驚動趙家父子。是故雪蘭在臨近山口之時,從半壁的側崖上去,她的腳下功夫自然是極好的,所以沿著垂落崖壁的樹藤能爬一段路程。
等上去一些便不會有人把守,她就可以折回山路繼續往上走。
雖然有些吃力,但好歹終于上去了。
深吸一口氣,雪蘭瞧了一眼位于山間云安寺屋頂,心頭如釋重負,看樣子距離目標很近了。抿唇環顧四周,雪蘭快速朝著云安寺跑去。
只不過得知雪蘭的馬匹留在云安寺山腳下,倒是把卿若給震著了。
“此事非同小可,我先上去看看,你們按兵不動。若有異樣,務必要做得干凈一點。夫人擅闖云安寺,若然被皇上知道,丞相一狀告下去,東廠會有大麻煩的。”卿若吩咐。
雪蘭闖了禍,這事兒很快就傳到了東廠。
收到卿若遞回來的消息,沈言瞇起了危險的眸子,當即轉身去找穆百里。這個時間點,穆百里正在批紅,聽得沈言急促的腳步聲,手中的筆尖微微一頓,落下少許朱砂嫣紅。
“爺,夫人擅自離開國寺闖入了云安寺,想來是要出大事了。”沈言低語。
穆百里深吸一口氣,略顯頭疼的揉著眉心。
沈言道,“爺,要不要去把人截回來,否則驚擾了丞相夫人,丞相府必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東廠會被牽連在內。”
“這是要鷸蚌相爭,以利漁人?”穆百里慢吞吞的放下手中墨筆,思慮片刻道,“去找陸國安,讓他把消息透給趙無憂。”
沈言一愣,“爺就不怕趙大人若是——”
“去吧!”穆百里心意已決。
“是!”沈言頷首,快速走出書房。
陸國安聽得這消息,當即愣了半晌,“什么,夫人去了云安寺?”這闖禍的祖宗!收拾收拾,陸國安掉頭就跑,這事兒若是耽擱了,還不定會惹出什么禍端。
鬧不好,這丞相府和東廠得干架。最最關鍵的是這事兒,東廠不占理,縱然是撒潑打滾,到了皇帝跟前也是沒有法子。
更深一些,若是讓趙大人心里不痛快,那咱家爺的脾氣怕是要止不住了。
陸國安心上一抖,撒開腿跑得更歡,趕緊的……
是以陸國安跳墻頭進來的時候,素兮瞧了一眼極好的天色,“天還沒黑,陸千戶怎么就狗急跳墻了呢?怎么,是來給千歲爺探路的?”
陸國安不想廢話,急急忙忙的就往聽風樓走去,“我來找趙大人有事。”
“公事還是私事?”素兮豈能容他亂闖聽風樓,當即冷劍橫立,“這可不是東廠,這是尚書府的聽風樓。陸千戶若是真的有事,還望止步靜候,等我通稟了咱家公子,再看公子要不要見你。”
陸國安急了,當即環顧四周,察覺并無他人,當即道,“請素兮姑娘快點讓開,云安寺要出事,再耽擱下去可就了不得了。”
一聽云安寺,素兮自然讓開一條道。輕重緩急她還是分得清的,是故也不敢再攔著,急忙與陸國安一道去了書房。
趙無憂是當真沒想到雪蘭會去云安寺,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母親。
“公子,今日不是初九。”素兮提醒,“現在過去,萬一丞相那頭追問起來,公子是要受罰的。”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圣旨賜婚,那我娘也該知道。”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當即取了披肩搭在胳膊上,面色沉冷無溫,“帶上圣旨,去云安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