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春光幾度，仗劍煙波
殷利亨和季大寶，終究不曾談妥。
了卻金鞭門一事，季大寶帶著眾人，回到他新安置的宅邸。
季夫人早已等得魂不守舍，聞聽動靜，連忙出來相應(yīng)，不料一眼望見季筱蓉，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母女二人當(dāng)即抱在一處，哭成一團(tuán)，那濃濃慈母憐子之情，看得幾個師姐妹都感動的紅了眼圈。
季大寶吩咐仆人擺宴，等待期間，殷利亨趁機(jī)說起金鞭門每年要給武當(dāng)一萬貫錢之事，堅(jiān)決不肯接受。
季大寶擺事實(shí)講道理，殷利亨拉關(guān)系說情意，講到最后，終究不曾談妥。
季大寶笑道：“且不說其他，只說自家女婿的門派，我做岳父的送些錢給你們花銷，有什么使不得？你若再說，便不把女兒嫁你?！?
殷利亨一張俊臉頓時(shí)如苦瓜一般，卻再也不敢說個不字。
季母耳朵卻尖，隔著一間房子，快步走出來道：“伱說什么女婿？”
葉孤鴻起身來，笑著將殷利亨求親之意一說，又旁敲側(cè)擊，說了幾句殷季二人這些年相處的情形，季母當(dāng)即喜翻了心，把女兒也忘在腦后，就順勢坐在殷利亨身旁，諸般古怪問題一個接一個，直問得殷利亨額頭冒汗。
莫聲谷嘆為觀止，對丈母娘這種生物，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當(dāng)夜，季大寶飲至大醉，一時(shí)哭，一時(shí)笑。
說起戰(zhàn)死的兄弟門人，他哭。
說起神鷹教服軟，傳揚(yáng)開去，金鞭門威風(fēng)大漲，面子里子一應(yīng)俱全，他笑。
說起女兒多年難見一面，他哭。
說起多年難見一面的女兒帶回來了如意郎君，他大笑。
最后醉醺醺的，拉著殷利亨的手，一遍一遍說道：“賢婿，你莫看丈人今日露了怯，待我將那東洋生意做起來，幾年之間，便是另一番天地，金鞭門壯大起來，定、定讓你面上也增光，您信不信？信了便滿飲此酒!”
“咦，你不信么？你什么時(shí)候喝了？我沒看見，你信我，便滿飲此酒……”
如此往復(fù)幾回，殷六大醉。
季夫人喜滋滋看了老公一眼，笑瞇瞇端著碗醒酒湯，就勢坐來旁邊，低聲問道：“利亨呀，伯母問你，你是真心喜歡我們家筱蓉么……真的么？她可不會做什么家務(wù)呀……哎喲，哎喲喲，那真是好，真是極好！”
莫七再次看的嘆為觀止，覺得女人就是比猴子麻煩的多，一邊搖頭感嘆，一邊喝的大醉。
殷六在季母的引導(dǎo)下，絮絮叨叨說著醉話，季筱蓉聽在耳中，情思似火，喝酒遮羞，不覺大醉。
蘇清夢、黎彩霞看著師妹得遇良人，又是歡喜，又是羨慕，你一杯我一杯，漸漸大醉。
魏錦宜淺酌幾杯，覺得發(fā)熱，把領(lǐng)口扯開了些，白嫩嫩的頸子上，露出金晃晃項(xiàng)圈，金明珺見了，提起酒壇尋她劈酒，雙雙大醉。
只有葉孤鴻，打著年少旗號，東躲西藏，未肯飲酒。
他并非不想和兄弟姐妹們一起放浪形骸，只是擔(dān)心神鷹教翻臉偷襲。
待家仆、侍女扶了眾人各自去安歇，葉孤鴻一躍上了房頂，抱劍盤坐，仰頭望著星斗，一夜未眠。
次晨季大寶醒來，恰從窗中望見葉孤鴻從房頂躍下，打著呵欠回房，微微一愣，隨即念頭一轉(zhuǎn)，便猜出端倪，忍不住點(diǎn)頭微笑。
季夫人醉眼惺忪醒來，便見丈夫望窗外浪笑，一躍下床，撲去窗前看是哪個婢女經(jīng)過，見沒有人，回身拷問丈夫，季大寶一邊笑著一邊微微紅了眼，說起葉孤鴻守夜之事。
說罷低聲嘆道：“咱們女兒何其好命！一個夫婿，乃是武當(dāng)殷六俠，為人仁義忠厚，此生必是不負(fù)她的。一個師弟，乃是峨眉派高徒，雖然年紀(jì)輕輕，行事卻老辣無比，處處周到，又是難得的重情重義，女兒有這兩座靠山，這一輩子不必你我擔(dān)心了?！?
季夫人聽罷也自感動，忍不住緊緊抱住丈夫道：“既然你我不必為女兒操心，卻操些別的耍子如何？”
季大寶大驚，一邊抵抗一邊低呼：“老夫身上還有傷……雖不關(guān)耳朵的事情，肩膀還中了刀……只顧躺著如何爽利……罷了罷了，那個叫大牛的孩子昨天給了我一瓶藥，你且替我拿來……”
這正是：
四月風(fēng)吹楊柳綠，半江水映桃花紅。 春光幾度漢陽醉，仗劍煙波嘯短篷。
眾人在漢陽住了八九日，算一算宋大俠生辰不遠(yuǎn)，未敢久耽，辭別了季筱蓉爹娘，重新賃下一艘船只，自漢水逆流而上。
沿途六七日，經(jīng)漢川、安陸府、宜城，直至襄陽。
葉孤鴻聽聞到了襄陽，忙令船家泊岸，莫七奇道：“兄弟，你要上岸耍子么？”
葉孤鴻搖頭，正色道：“本派祖師之父母姐弟，于此抗擊蒙元，以身殉國，我峨嵋弟子途經(jīng)此處，豈可不加拜祭？”
莫七把額頭一拍，愧道：“我失言了！前輩們俠骨丹心，我等后輩，皆當(dāng)祭拜！”
殷六笑道：“襄陽距咱們武當(dāng)山，不過二百余里，左右都能來得及了，我等既要祭拜武林前輩，若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未免不見誠意，不如索性停泊兩日，第一天大家沐浴更衣，第二天祭拜前輩，方顯尊重?！?
蘇清夢道：“這倒也好，這幾日坐船也做乏了，既然來得及，索性修整一兩日。”
于是眾人上岸，尋了家干凈的客棧，開了幾間上房，本來想喚店家燒水各自沐浴，因見時(shí)辰還早，遂相約上街閑走。
此時(shí)距當(dāng)初襄陽城破，已有七十余載，街面上屋舍林立，人煙茂盛，早不見當(dāng)年戰(zhàn)火硝煙，唯有城墻斑駁不堪，似在無言吐訴往昔一場場驚心動魄的惡戰(zhàn)。
眾人正自喟嘆，忽聽一人大叫：“抓了怪蛇了，抓了怪蛇來了?！?
周圍行人聽了，爭相涌去觀看，莫七立刻道：“什么怪蛇？這么多人看？我們大家也去看看！”
也不待眾人同意，拉了葉孤鴻當(dāng)先便行，殷六等人只好跟隨。
走了四五十步，便見人群圍得里外三層，都自踮腳驚嘆，莫七道：“讓一讓，看完了的讓后面人也看看。”
一面說，已面使出武當(dāng)柔云勁力，輕而易舉擠出一條路途，后面殷六、扈大牛護(hù)著峨眉眾女，一起跟著擠入重圍。
人群中間，乃是兩個獵人，看著年紀(jì)都不算大，滿臉興奮神色，其中年長那個口沫橫飛叫道：“近些年來這等怪蛇頻頻傷人，害我百姓不淺，可是此蛇行走如風(fēng)，誰能捉得？如今我兄弟兩個機(jī)緣巧合，捉下這條蛇來，特意帶進(jìn)城中，一是讓大伙兒開開眼界，二是欲要換些錢財(cái)，給我兄弟娶個媳婦?！?
眾人看那蛇時(shí)，只見約有六、七尺長短，小兒手腕粗細(xì)，遍體極為密實(shí)的黑鱗，隱隱發(fā)出金光，蛇頭呈三角之形，生著一肉瘤，那瘤子被蛇鱗覆蓋，宛若犄角一般，金光格外璀璨。
莫七大聲道：“怪哉、怪哉，我走南闖北，什么長蟲不曾見過，卻偏偏沒見過這般一條怪蛇。”
那年長些的獵人看著莫七腰懸長劍，身邊又有許多如花似玉美人，猜他多半頗有家資，連忙道：“這位大俠，你要買么？這蛇兒是我在城西山林中捉到的，它游走起來神速無比，咬人一口，走不出數(shù)步即死，實(shí)在厲害極了，今日若不是湊巧鉆進(jìn)了我的蛇籠，我也殺它不死，這般厲害的蛇，你買了去煮著吃，說不定能夠增強(qiáng)功力呢?！?
莫七生性好奇，忍不住便問道：“你要賣多少錢？”
不待那獵人說話，始終盯著死蛇的扈大牛忽然扯住莫七袖子，低聲道：“這蛇若是煮著吃，只怕死路一條！”
莫七一愣，疑惑道：“你認(rèn)識此蛇？”
扈大牛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獵人道：“此蛇你要怎么賣？”
莫七奇道：“你都說不能吃，如何還要買？”
扈大牛道：“此蛇遍體劇毒，唯有蛇膽可用，只是不知死了多久，若是時(shí)間太長，膽液凝結(jié)，便無用了。”
那獵人連忙道：“不長、不長，兩個時(shí)辰也還不到，我和我兄弟發(fā)現(xiàn)時(shí)，它還掙扎未死，是我怕它毒性太烈，這才戳死了它，立刻就趕來了城里。你若要時(shí)，須給我五兩銀子！”
金明珺瞪起眼道：“你窮瘋了，一條蛇賣我們五兩銀子？我們不要了！”
葉孤鴻忽然接口道：“好，我給你十兩，不過你要帶我去你抓蛇的地方！”
那獵人大喜，連連點(diǎn)頭：“好，好，我?guī)闳??！?
金明珺立刻從包袱里摸出十兩銀子，遞給獵戶道：“算你運(yùn)氣好，遇見我?guī)煹苓@個財(cái)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