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光潔被殺了,連報紙上都刊登著這則消息,看來這次準沒錯。馮如泰十分高興,小韋心中更是歡欣雀躍,這不僅僅是因爲他們小組終於完成了刺殺盧光潔的任務,更因爲——曾奎終於可以瞑目了。
小韋一邊擦拭著古玩店的櫥窗,一邊探著頭向外張望著,他在等方滔,馮如泰說了,今天大家要到租界最豪華的飯店好好慶祝一下。
這時,一個打扮精緻的女子由一個丫鬟陪著進了古玩店,丫鬟手裡還抱著一個小布包。
小韋急忙迎上去,“小姐,您想看點什麼?”
那女子環顧了一下店裡,柔聲說道,“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有一件東西要賣。”
小韋問,“您要賣什麼啊?給我看看。”
女子轉身從丫鬟手裡接過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幾層包裹,看來裡面應該是一件十分珍貴的東西,“是一個青花的熏籠。”
小韋接過熏籠看了看,“這個?兩塊大洋吧。”
女子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小兄弟,這可不行。差得太多了,我雖說是有急事要出手,也不能這麼便宜啊!”
小韋賠著笑,“現在打仗,古玩生意不好做,我們已經不收東西了。您要賣,就這麼多了。”
女子爲難地說,“能不能讓你們老闆出來,我和他談一談。”
小韋直截了當地回絕了,“老闆來了也是這個價。”
誰知那女子嚷嚷著堅持要見老闆。馮如泰聽到聲音後下了樓,看到那女子,不禁一愣,然後他們對視了一眼,馮如泰說道,“這位姑娘,請移步。”說著,他將那女子讓到了古玩店的內間。這女子並不是別人,正是潛伏在知秋雅敘書寓中的軍統聯絡員——舒鳳。
馮如泰微笑著望著她,“姑娘,您要賣多少?”
舒鳳說道,“怎麼也得十個大洋。”
馮如泰面露難色,“哦?這東西哪值十個大洋啊?”
舒鳳柔媚地一笑,“這是我姥姥傳下來的,您看,這熏籠裡塞的墊紙,都是我姥姥五十年前塞的。”說著,舒鳳打開熏籠的蓋子,裡邊塞了一張白紙。馮如泰看了看,又看了看舒鳳,舒鳳微笑著點了點頭。
馮如泰會意道,“哦,小姐,現在生意不好做,我最多隻出到五個大洋,怎麼樣?”
舒鳳想了想,嘆口氣,“唉,誰讓我急著用錢呢,就這樣吧。”
送舒鳳出了門,馮如泰急忙抱著熏籠上了樓,將裡面的白紙拿出來鋪到了桌子上。然後他拿了一個空茶杯,從桌子上的水果盤裡拿出一個檸檬,將汁擠在了杯子裡,又用打火機均勻地燒了一下,用毛筆刷到了紙上,紙上顯現出暗紅的字來。
向非豔病懨懨地躺在牀上,這幾日她總覺得不舒服,躺下就睡不醒,什麼都不想吃,吃什麼,吐什麼。她見馮如泰一臉正色地忙活著,坐起來,問,“你拿的什麼?”
馮如泰低聲說道,“重慶的命令。”
向非豔立刻精神起來,“上面怎麼說?”
馮如泰看著紙上的紅字,“汪精衛集團在東京與日本政府談了幾個月,沒有任何結果。但是現在形勢變了,日本總理大臣平沼騏一郎辭職,新上任的首相阿部信行堅決支持汪精衛建立僞國民政府,而且汪精衛已經和日本人就建立新政府的事情達成了協議,汪精衛等人將陸續回國,準備在國內簽署這份協議。重慶的命令是讓我們通過汪精衛集團的核心成員,弄到汪精衛與阿部內閣達成的秘密協議內容。”
向非豔急忙問道,“我們的目標是誰?”
馮如泰道,“參加談判的人,現在只有一個已經回到國內,就是秦文廉。非豔,你的判斷是對的,多虧我們沒把他殺了,要不然就弄巧成拙了。”
向非豔嬌嗔道,“你總是事後才知道我是對的,可沒有一次聽我的。”
這時小韋急匆匆地跑上樓,“馮老闆,滔哥被盯上了。剛纔他沒進來,一直走過去了。”
方滔確實被跟蹤了,今天早晨一出門,他就感覺周圍有些不對勁兒,走到半路,他確定自己被跟蹤了,而且跟得很緊,所以只得走過古玩店而不入。他繞來繞去,拖著身後的“尾巴”又繞回了住處。街邊生煎鋪的老闆笑著打招呼,“方先生,剛出門就回來了。”
方滔笑著點點頭。
這時,一直跟著他的人突然圍了過來,他們都穿著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但握著棍棒的姿勢卻十分專業。
方滔看了看他們,假裝害怕地問,“你們想幹什麼?”
其中一個人說,“兄弟們想找你借倆錢花。”
方滔手忙腳亂地翻著衣兜,掏出身上所有錢遞給他,“我身上帶得不多,你們全拿去吧。”
那人接過來看了看,“就這麼點?”說著,那幾個人就一起動手開始打方滔。方滔已經下定決心不還手,不論他們是什麼人。他一邊蜷縮著任憑他們毒打,一邊仔細觀察他們的招式。
是日本空手道。
事實上,和那個試探方滔是否會說德語的猶太女人一樣,這夥人確實也是小泉派來的。小泉知道,狙擊手的耐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必須要有耐心,要用一些非常手段,才能摸出方滔的底細。從小泉掌握的情報來看,劉勁南的搏擊科目非常優秀,因此他纔會想出這樣的辦法,想逼迫方滔出手。
可是,現在方滔都快被打死了也不見他還擊,他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莫說搏擊了,就連招架的本事他都沒有,若不是巡捕趕來,他恐怕就這樣被活活地打死了。
小泉深知,當一個人的生命都受到威脅時,他不可能抑制自己本能的反應,起碼,他所接觸過的蘇俄間諜裡也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難道說,方滔真的僅僅是方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