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幽冥殿里里外外守滿了侍衛,侍女進進出出,滿盆染滿紅色的血水一盆盆的端出來,冥君守在那女子身前半步不肯離開,而冥界所有的鬼醫紛紛跪在殿外怯怯的商量對策,一個個渾身發抖。
那女子體內的東西太過詭異,他們誰也不曾見過,且她內臟損傷實在嚴重,根本無法施救,冥君卻下令若救不回便要他們統統陪葬,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皮想辦法能拖一時算一時。
冥曜怔怔的望著榻上殘破凋零的如同枯枝敗葉的女子,他的心一寸寸下沉,痛到不能自已,呼吸凝滯。
她躺在那兒沒有一絲生氣,甚至看不到胸前起伏的呼吸,他早說過帶她走,可她執拗的不肯回頭,如今連自己的命也白白搭上。
那個男人!都是那個男人!
她原本是那么孤高自持的人,為了他忍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痛苦,而他,竟然對她下了殺手!那個薎,竟敢違背他的意思,暗地里置她于死地!他一定要讓他們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傷害她的人,他統統不會放過!即便他們統統去死,也不足以彌補對她的傷害!
“冥君!”
夜君炎匆匆進來,掃了眼榻上的女子微微蹙眉,俯身,“冥君,魔君在殿外求見!”
冥曜微側過身,深褐色的眸子微瞇著,一道冷芒射向夜君炎,“還有臉來,哼!”
偏頭凝著床榻上殘敗如枯葉的女人,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讓他進來!”
他倒要看看如今他還有什么理由來見她!
那個男人,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冥曜立在石階上,望著匆匆而來的槐漓,心中怒意洶洶怒火中燒,緊咬著牙關,微瞇著眼,周身透著凜冽的陰冷寒氣。
眸光碰撞的瞬間,仿佛激起電光火石噼啪作響。
“魔君還敢來!哼!就不怕我殺了你嗎?”冥曜陰狠的語氣恨不能立刻上前將他撕個粉碎。
“我要見她!”石階下的男人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此刻怒氣填胸,只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便移開視線望著他身后的屋子。
冥曜寒氣逼人的目光望向他不屑的輕嗤一聲,“你憑什么?”
槐漓收回目光,淡漠的回望他面上沒有一絲情緒,“憑我是她夫君!我要見她!”
“哼!呵呵呵……”
冥曜冷聲低笑起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止住笑聲,沉聲,“夫君~?”
“你說這話不覺得好笑嗎?”冥曜的聲音陡然凌厲。
“你親手殺了她!就在幾個時辰前,你……忘了嗎~?”
槐漓心頭一窒,胸口像賭了一塊兒石頭,冥曜說的沒錯,是他,是他殺了她,他只想見她一面,他不會讓她死!
“怎樣?才讓我見她?”
槐漓出奇的沒有反駁他,這讓他胸中的怒意更甚!
像鐵拳砸在空氣中一般。
冥曜冷著臉,美人裂的唇瓣微微勾起邪笑,“我不會讓你見她!”
“我不管你是魔君槐漓,還是她的夫君,這一世,你休想再見她一面!”冥曜瞇著褐色的眸子,冰冷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感情果斷決然的讓人不寒而栗。
“冥曜!”
槐漓低沉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轉身的腳步猛然止住。
“我只想見她一面!”
“讓我見她!”
槐漓低沉的聲音帶著深深的固執,冥曜轉身,便對上他一雙如亙古幽譚一般的眸子,冰冷的氣場讓在場的侍衛絲毫不敢忤逆。
他沉眸,默然的望向冥曜,已斂去方才心焦火燎散發出的冰寒,他不想跟他動手,因為她不希望他跟冥曜再起沖突。
冥曜瞇起眼睛死死的盯著他,臉色越發難看,半晌,“好生……送魔君出去!”
“冥曜!”
槐漓再也無法忍受他的遷延,魔生子一直在提醒他古善瑤的生命已經慢慢流失,他沒有時間了。
“我今日一定要見她!得罪了!”槐漓寂然開口,若平日,他定不會說出這番話,更不會如此放低姿態。
男人猝然出手,攔在身前的侍衛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動作,只見一抹藍芒閃過一瞬間大片的侍衛紛紛倒地。男人隨意的揮開一個個沖上來的侍衛,以野火燎原之勢橫掃大批侍衛勢如破竹,不出一刻便飛身直奔房間。
他的腳剛剛抬起,背后猛然的沖擊恨不能將他整個撕成粉末,奪魂鞭洶涌的煞氣驟然掃向他,男人絲毫不去理會,被那巨大的鞭風遽然推向屋內,房門轟然碎響,男人應聲落地,沉重的木門砸在他背上,男人淡淡的勾起嘴角。
他終于……進來了!
踉蹌的起身嘴角血沫不斷溢出來,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邁向床榻前。
冥曜猛沖進來,手中顫抖的奪魂鞭冒著幽森的白煙,直抵槐漓脊背,厲聲大喝,“滾!”
“再敢往前一步,我就讓你先去給她陪葬!”
槐漓踉蹌著前行,一雙黑曜石般晶瑩閃爍的墨眸緊凝著榻上無聲無息的女子,仿佛他的眼中心中他的整個世界都陷在了女子身上。
“站住!”冥曜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暴怒,沉聲暴喝道。
他還敢來見她!她如今已經回天無力了,這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早就該死的男人!
不!即便他死上千百遍也不夠換她的命!
冥曜褐色的眸子慢慢被淺碧色浸染,手中奪魂鞭泛著瑩瑩碧光,遽然出手,那奪魂鞭發出詭異的鳴響,直插槐漓左背心臟的位置。
“王小心!”魔生子的聲音突兀在槐漓腦海。
男人卻沒有停止朝向她的腳步,下一刻,那陰邪的奪魂鞭驚然刺穿槐漓的胸膛,詭異的花紋上蜿蜒曲折的血跡順著鞭紋沒入紅色的地毯。
冥曜怔怔的望著他微微趔趄的黑色背影,一時竟望了動作。
他竟然不閃不避,甚至只微微停了下腳步。
遲鈍的垂首望了眼插在胸口的奪魂鞭,揚起手臂掌心對著那鞭尖泛出幽暗的藍芒,那奪魂鞭從他體內猛然推出,撞在不遠處的墻壁上‘咣當’一聲掉在地板上。
遽而,胸前黑洞洞的傷口里殷紅的鮮血迸出,汩汩的流出來一瞬染濕了他的黑袍,他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口中鮮血順著他天鵝般的玉頸落下,染上他簌簌落下的青絲,堅硬的邁著雙腿,每走一步都重如千斤,男人向前兩步,‘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纖長的手指扒在床沿上,拖著沉重的身子一點一點蹭到女子身邊。
張口,滿嘴的血沫洶涌的溢出來,咕嚕的聲音音噎不清,“娘子!”
“我……來了!”
男人顫抖著拉住她安然放在身前的玉手,她的身體很冷,冷到讓他牙齒都禁不住打顫。
“娘……子!”
“娘子!等等我!我……說過的,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等我!”男人低沉的聲音氣喘吁吁,粗重極了。
女子靜靜的躺在榻上,片刻,一滴溫熱的晶瑩悄然滑過眼角!
男人猩紅的眸子微微顫動一下,染血的手心顫抖著擦去她沒入發絲的淚滴,淡淡的笑意掛在唇角溫暖如冬日暖陽,“娘子!為夫……不會讓你孤單!不要哭!呃…呵…呵呵!”
冥曜氤氳著水汽的眸子微微泛著紅色的血絲,他以為他死了就能彌補他犯下的過錯嗎?她用盡一世愛他,卻換來如此慘痛的結局。
“槐漓!”
“……”
冥曜微怔,一抹明麗的水藍色猝然出現在眼前,殃黎狠狠的剮了他一眼,疾步撲到槐漓身前。
落入他眼底的都是血色,那鮮紅的地攤上都是他的血,長長的一道,殷紅的綿亙蜿蜒到床前。背上一個黑洞洞的傷口掩在黏住的青絲下,發絲上血滴一滴滴的落下來沾濕他的黑袍。
他早知道!他為了這個女人,隨時都能將自己的命交出來,置自己和北冥千千萬萬的百姓于不顧。
“槐漓!”
殃黎疾步上前,一把攘開他跪趴在地上的身體,可他的手,卻緊緊握著女人的手,絲毫沒有放松。
“讓開!”殃黎如瘋了一般撕扯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厲聲大喝,“不想她死你就給我讓開!”
“蠱雕!帶君上去包扎!”殃黎怒吼一聲,驚的門外的蠱雕一個愣怔,連忙與那藥童奔進屋內。
槐漓和冥曜一臉狐疑帶著深切祈盼的望著殃黎。
“真的……能救她嗎?”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粘稠的鮮血粘在殃黎手腕上。
殃黎艱澀的扯開嘴角,扭曲的面孔憤恨道,“你不就是要她多活幾日,我成全你就是!反正她左右也活不過一年了!呵呵……”
殃黎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咽下糾結痛苦斂起所有情緒,咬牙一把甩開槐漓攀在他胳膊上的手腕,低喝一聲,“去包扎!她能不能救活,就看你了!”
“主人!”蠱雕從地上撐起槐漓。
男人蒼白著臉色,低沉道,“我不走!就在這兒,包扎!”
藥童望了眼殃黎的方向,順從的點點頭,扶著他坐到桌邊,敷藥止血。
冥曜越過他走到榻前,低聲,“需要什么,盡管提!”
殃黎偏頭掃了眼冥曜,溫潤的聲音一如往常,“冥君這里若是有萬年靈芝,最好不過了!”
“我馬上去吩咐!”冥曜轉身,瞥了眼桌邊的三人,憤憤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