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休打開那副畫,竟然是一幅《唐仕女圖》。
無論包漿,還是品相,都是不錯的。
畫幅左邊有倆個女子倚窗而立,神態可掬。許多名人題字,算是錦上添花,妙不可言了。
徐源接過來,上下左右地看,很是仔細,像是相面一般。
莫休說:“這是唐寅的。唐伯虎所繪女性常顯得豐滿妖冶,多是取材唐朝仕女的樣貌的。
他的畫作有一個特點,留有“三白”,也就是前額一點白、鼻子尖一點白、下頜一點白。
這也是後人鑑別唐伯虎畫的一個標準。”
徐源有遇到知音的感覺,不由得興奮了。
再一次聽到專業的術語,中間隔了十幾年啊。
他眼淚不由得流下來,顯然狠聲激動。
但是,他依舊平靜,抑制著自己的興奮,平穩地說:“你繼續!”
莫休看出徐源的異常,便問道:“你怎麼啦?徐叔?!?
徐源說:““沒事,你說。唐伯虎的仕女圖流傳下來的不多,也就是見古籍中可以見到一些有關他的仕女圖的詩作。
你說的不錯,別具眼光。繼續說。”
莫休見徐源沒有說什麼,繼續說:“唐寅是一個命運多舛,而又多情的文人,他也是不多的同情底層女子的人之一,也願意爲她們喊上一嗓子。
他作畫,更深層的原因吧,還是爲了掙錢。他的仕女圖源於當時繪畫的需求,便於自己賣畫?!?
略停一下,莫休繼續說:“尤其唐寅的小幅仕女圖流傳的不多,所以你不敢確信。”
徐源的臉色喜悅,平和地說:“小子,不能說你在古玩這一行登堂入室,那也是已經窺得門徑了。
這幅畫是唐伯虎的真跡。關於唐伯虎的事,你可能已經知道不少,我再給你補一補吧?!?
徐源打了一個噴嚏,莫休說:“徐叔,你感冒啦?我這裡有藥?!?
說著就去拿藥,徐源阻止他說:“不要緊,我給你說說唐伯虎。詩文上,他與祝允明、徐禎卿、文徵明,並稱‘四大才子’。畫作上,他和沈周、仇英等人,合稱爲‘明四家’。
他早年師從沈周學畫畫,融會南北畫派之妙,渾然成一格。
特別是畫人物,師承唐代傳統,色彩亮麗,人物體態豐韻。
工於寫意人物,線條優美簡潔,意境有趣。
至於花鳥畫,更是一絕,只是沒得傳世作品。
其代表作,《落霞孤鶩圖》、《春山伴侶圖》等,便是傳世佳作。書法取法趙孟頫,自成一家。
這幅《唐仕女圖》,從畫面看,是一幅真跡,難能可貴。
看來民間的傳說有謬,在抗日戰爭的時候,說是《唐仕女圖》被倭國人掠奪,流到了倭國。你撿了一個大漏,你小子的運氣牛。”
接著,徐源從沈周到吳門四才子,以及他們的畫風,及其他們的技巧,無不詳盡說解,不厭其煩。
他們兩個做了一個探討,從字畫,到青銅器,乃至於盆盆罐罐的瓷器無不涉獵。
倆個談興甚是濃厚,渾然忘記了時間。
直到老莫回來,他們都不知道。
一進門,老莫就大聲喊道:“徐老弟,你看這個爐子多好看,那老爺子要把它丟了嘍,說是他老婆子用的,人死了,怕睹物思人。
我就拿了來,反正不花錢,就圖一個好看?!?
徐源接過來,在手裡掂一掂說:“老哥,你是撿漏了,這是正兒八經的明朝宣德年間的宣德爐。
今天,你們爺倆都有收穫??!
老哥,我得給你商量一個事,你的兒子,以後就是我的兒子,我要把我一肚子的東西教給他,也就對得起我那逝去的舅舅了。
他老人家玩了一輩子的古董玩意,解放前,開了一家古玩店、一個典當行。解放後,被政府沒收。
他成了區廢品收購站的站長,六十年代後期那會,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就病死了。
他的一肚子學問到了我這裡,也沒有一個用武之地,算是白瞎了。
說句心裡話,收破爛也是心血來潮,就爲了那些老玩意。
今天,阿霄收了一副畫,讓我感到我們爺倆纔是父子,有血脈的傳承感?!?
老莫聽到徐源這般說,心裡像是被奪走了心肝寶貝,猛地一疼,立馬反對說:“那不行,我兒子怎麼會是你兒子,你都沒結婚?”
他的反對是蒼白無力的,只不過是條件反射而已。
徐源聞言,自然不在意,樂的不得了,哈哈地笑道:“我們是九十步笑五十步,都沒有結婚。
就這樣說定啦。今天,你做飯,我和阿霄繼續聊去?!?
他和老莫他們相處日久,也知道了老莫的脾氣,只不過是老莫害怕他搶走了他兒子罷了。
他又不是拐走他兒子,自然不必擔心什麼。
得唻,你沒結婚,有兒子。我沒有媳婦,不也可以有兒子。
大家都是一樣一樣的,誰個也別說誰個。
徐源和莫休倆個離開,聊天去了。
老莫說什麼也沒有用,人家爺倆走了,聊天去了。
做飯的活還得老莫自己幹,老莫賭氣收拾去了。
得唻,徐源就成爲了莫休的衆多的師父中的一個了。
說實在的,得遇徐源,是莫休的福氣,在莫休的記憶裡,和徐源在一起的日子是最爲難忘的。
莫休後來說,徐源走進了他的生活,改變了他的一生。
這個師父對他影響深遠,別看徐源貌不驚人,卻是玩過倒斗的,學富五車的落魄人。
自然的,他對於古玩什麼的鑑定,也是日漸提升,算是正兒八經入行了。
從此,清早老莫做飯,偶爾莫休來做飯。
徐源喜歡莫休做的飯菜,他說他兒子的手藝好,飯菜色香味全,是一種享受。
老莫做得差一些,不太在乎色調的搭配。
老莫說:“就讓你兒子做,不要吃我做的。”
徐源說:“兒子忙,他清早打拳、晚上練功,還要跟我學。
他出去一天,就比你多掙十來塊。
你還是辛苦一點吧,你的手藝不能和咱兒子比,倒也是一流廚師的水準了。”
老莫鼻子一哼說:“偏心眼了,看來,我是勞累慣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