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罩一件黑綢披風，只有腰間露出一截雕紋刀柄，目似鷹隼般銳利，面容如同刀削斧鑿般凌厲。
顧小年心神一顫，趙熙年！
方顯一見來人，連忙起身，拱手上前，“趙大人。”
趙熙年徑直走過，甚至連看都未看他一眼。
方顯對此也不在意，只是躬身道：“下官已讓兄弟們整裝待命，共捕快三十一人，衙役六十餘人，隨時可以出發(fā)。”
“哦？”趙熙年坐下後，擡眼看去，“你可知此次對手是誰？”
方顯拱手道：“已有所耳聞，許是與巨鯨幫等江湖人有關。”
“既然知道此案涉及江湖中人，那你覺得這幫只會三拳兩腳的衙役能幫上什麼忙？”
“下官以爲，若是人數(shù)佔優(yōu)，或可探聽到更多線索。”
“人數(shù)佔優(yōu)？”趙熙年冷冷一笑，“巨鯨幫幫衆(zhòng)足有數(shù)千人，整座碼頭都是他們說了算，你覺得僅憑你手下的百十人能佔到什麼優(yōu)勢？”
“巨鯨幫幫衆(zhòng)人數(shù)雖多，但多是縴夫苦力，他們未必敢與官府作對。”方顯說道。
趙熙年看著他，眼神冷冽，忽地一指旁邊靜默不語的顧小年，問道：“此人是誰？”
“他是下官手底下的捕快。”方顯一愣，隨後朝顧小年說道：“吩咐你做的事情還不快去，磨蹭什麼呢！”
顧小年心領神會，也不答話，直接就要起身離開。
“慢著！”趙熙年看了兩人一眼，淡淡道：“本大人覺得方纔你說人數(shù)佔優(yōu)倒是有幾分道理，巨鯨幫中真正涉案的想必不多，便讓這位捕快兄弟一併前去吧。”
“這，”方顯猶豫道：“可府中仍有案子需要他去辦，此時抽調的話，恐非耽誤。”
“此次留在府衙的不是還有一位捕頭麼，交給他便是了。”
趙熙年起身，淡淡道：“此案事關重大，希望方捕頭不要意氣用事。”
方顯瞇了瞇眼，腰身站直，默然看著一臉冷酷之意的趙熙年。
“下官遵命。”沉默半晌，方顯拱手應下。
趙熙年冷笑一聲，“半個時辰後，北門集合。”
說完便直接向門外走去，在經(jīng)過顧小年身邊時，也並未停留，彷彿兩人從未見過一般。
顧小年看著他的背影，眼底涌上幾分冷意。
……
“你認識他？”方顯走過來，開口問道。
“算是吧。”顧小年點點頭，然後看著眼前這個胖胖的中年人，略有猶豫。
“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方顯說道：“有話就說，跟我你還有什麼好難以啓齒的。”
顧小年心中一暖，想了想，便將昨夜趙熙年來找自己的事情說了，除卻無字折書上的‘登仙劍章’外，事無鉅細，連自己對趙熙年言行舉止中的懷疑判斷都沒有隱瞞。
“老顧他竟然，”方顯握了握拳，臉上難掩傷感。
他與顧山海是摯交好友，此刻在聽聞老友故去的消息後，難免心中悲慼，好似一下子傴僂了下來。
“從兒時，便只有老顧會與我玩耍，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都只有他一個朋友。”
方顯語意悲傷，一下竟蕭索許多，“我是知道他在錦衣衛(wèi)當差的，他的功夫很好，我還一直嘲笑他，在錦衣衛(wèi)武功再高也會陰溝翻船，沒曾想，他竟真先走一步了。”
他忽地笑了笑，隨後坐在了椅子上。
顧小年沉默坐下，只覺自己昨夜壓下的悲傷被重新勾動了起來。
“這個趙熙年絕不簡單。”方顯壓下心中悲緒，緩聲道：“你的判斷沒錯，他的目的應該就是你手裡的那本無字折書，他解不開上面的秘密，所以才送到了你的手裡。”
顧小年點點頭，他不告訴方顯自己已經(jīng)解開‘登仙劍章’的原因不是不信任對方，而是覺得若自己隱瞞趙熙年不住，對方想要殺死自己的時候可以不讓方顯牽連進來。
方顯這些年已經(jīng)幫助過自家太多了，事關生死，沒必要把無辜之人牽扯進去。
同時，顧小年暗自握拳，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趙熙年終究是個不穩(wěn)定的因素，若是不將其解決，那死的必然是自己。
就像是一把殺人的快刀，時刻吊在自己的頭頂，隨時可以落下來。
這種感覺很不好，他很不喜歡。
“他此次點你同行辦案，應該就是爲了方便監(jiān)視。”方顯說道：“不過這樣也好，你反而能更安全一些，起碼這一次，若你有什麼事情，想來他也會出手替你解決。”
顧小年笑了笑，這點他自然也想到了。
就像是寄存在別人家的寶貝一樣，你是不可能放心的，若是脫離了掌控怎麼辦？尤其趙熙年還不知道無字折書到底有什麼秘密，這纔會更讓他百爪撓心。
所以他不會讓自己出事，在他的耐心耗盡之前。
顧小年知道時間的緊迫性，自己現(xiàn)在連武者都不是，跟對方糾纏根本沒有勝算，除非找機會偷襲暗殺。
方顯看著顧小年，忽地開口，“趙熙年不過後天境界，卻敢從神都遠赴咱們青河郡，雖然他說是爲了趙興的案子，但我總覺得他另有目的。”
“方叔懷疑他？”顧小年問道。
“看他腰牌、飛魚服繡春刀，身份當是沒差。可他雖說出身錦衣衛(wèi)，實力境界不是尋常江湖二流可比，但終究不是先天，如何能成爲蒼龍七宿中人的。”
方顯語氣略有疑惑，“要知道，蒼龍七宿俱是錦衣衛(wèi)中的精銳，實力都屬一流，趙熙年明顯還差太多。”
“蒼龍七宿？”顧小年看向方顯，詢問之意明顯。
方顯有意透露，自然沒有隱瞞，“錦衣衛(wèi)等級森嚴，他們內部彼此之間很看重規(guī)矩。作爲直屬於陛下的鷹犬，除卻錦衣衛(wèi)指揮使執(zhí)掌大權之外，就算是千戶，都不能無故指派下轄小旗錦衣衛(wèi)幫自己做事，一旦發(fā)現(xiàn)必然要嚴肅處理。
這是自建朝以來就有的規(guī)定，爲的便是防止錦衣衛(wèi)內部結黨營私，公權私用。可凡事都有例外，比如北鎮(zhèn)撫司下轄的蒼龍七宿。
他們是七支精銳分旗，全部由小旗官組成，各旗統(tǒng)領爲總旗，都是先天一流的強者，擁有調動任意百戶所錦衣衛(wèi)的特權，可謂是權勢與自由性極大。
而趙熙年，便是蒼龍七宿中心宿分旗的人。”
顧小年眉頭微皺，在記憶力搜尋在星象上關於蒼龍七宿的描述，轉而便與趙熙年的服飾所關聯(lián)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