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張無憶起身,朝著姜留香抱拳道:“姜掌門,我有一事相詢,還請如實相告!”
姜留香哈哈一笑,也跟著起身還了一禮,道:“張少俠太客氣了,今日凌師兄曾多次與我提到少俠,說少俠年紀輕輕,武功不俗,更有一副俠義心腸,讓在下好生敬服,少俠有事盡管開口,姜某人定是知無不言。”
張無憶聞言倒是有些難為情了,須知他年輕氣盛,最難消受這等吹噓高捧,而姜留香又是個人精,盡挑些好的說,這讓無憶很是尷尬。
無憶頓了頓說:“姜掌門,前些時日我有位叔叔曾約在下前來鐵拳門匯合,可我這也到了半天了,卻始終不見他的蹤影,所以便想向姜掌門打聽打聽。”
姜留香眼光一滯,不過一閃即逝,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只見他一臉驚疑道:“哦?張少俠可是想向姜某打聽逍遙山莊的周長風總管?”
張無憶一聽,頓時起了精神,連連說道:“是,是,正是周大叔,姜掌門怎知?莫非周大叔就在府上?”
姜留香長嘆一聲,說:“張少俠誤會了,只是方才聽凌師兄提起此事,說來慚愧,自從五年前同師傅在逍遙山莊見過周總管一面之后就再也無緣相見,若不是師兄告訴我周總管尚在人間,我都以為他......”
張無憶聞言,心頭頓時一緊,神情頗為沮喪,心想:“奇怪,周大叔明明留了書信,讓我與他在滄州鐵拳門匯合,怎地他自己卻不來?難道中途出了什么事?”無憶忍不住胡思亂想,隱感不安。
見張無憶不語,姜留香問道:“張少俠,怎么?周總管當真說過要來拜訪我們鐵拳門?”就連一旁的凌未風都半信半疑的望向無憶。
這事兒本來就是聽張無憶轉述,除若仙之外,在場之人都不知真假,況且三年以前,逍遙山莊曾放出消息,說周長風無故失蹤,生死未卜,如今又忽然說他活了過來,難免有些難以讓人接受。
張無憶感受到異樣的目光,心中不忿道:“難道我還騙你們不成?”口中卻仍是客氣說:“不錯,周大叔曾給我留下書信,說要來滄州鐵拳門拜訪西門豹前輩,讓我前來與他匯合。”
姜留香沉吟片刻,疑惑道:“這就奇了?姜某這些時日都在家中,不曾離開半步,怎沒見周總管前來?”
張無憶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若仙搶道:“這個,姜掌門,不打緊,也有可能是無憶哥哥看錯了,滄州除了咱們鐵拳門還有什么門派是以鐵字開頭的嗎?”
經若仙這么一點,姜留香立刻接話道:“不錯,這倒極有可能,在滄州除了我們鐵拳門還有個鐵沙門,他們的掌門素以鐵沙掌著稱,說起來,倒和我們鐵拳門有些淵源。”
若仙笑道:“這就是了,估摸著無憶哥哥是將鐵沙門錯看成鐵拳門了,改日我們再去那里看看,興許周大叔就在那里。”
張無憶心中不是滋味,雖說他不通文墨,但拳字和沙字尚還能分得清楚,周長風書信上明明寫著鐵拳門,怎么又突然冒出個鐵沙門出來呢?他幾次想要上前分辨,卻屢屢被若仙給堵了回來,還時不時的朝他眨眼睛,饒是無憶腦子再笨也明白了若仙的意思。
酒席散去時已是夜深時分,霜露凝重,透著寒意,天上一輪滿月高懸,灑下清輝,更顯清冷。
張無憶等人在仆人們的帶領下各自回房歇息,這次張無憶和若仙二人均被安排在了謝雨軒的東面廂房,而段羽和鄢志鄢旬則在西面廂房。
一路無言,待仆人們退去之后,若仙才從廂房內悄悄探出腦袋,確定四下無人后才一溜煙兒的跑到張無憶的房門前,小聲敲門道:“無憶哥哥,快開門!”
張無憶本已睡下,忽聽門前似有響動,細聽之下竟是若仙在敲門,于是趕緊起身開門。
“吱呀”一聲輕響,張無憶打開房門,若仙順勢“嗖”的一下躥了進來。
張無憶奇問道:“仙兒,這么晚了你不睡覺跑我房間里來做什么?”
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張無憶一番話原本出于關心,可到了若仙耳中卻像是在嘲笑她一個姑娘家家的,恬不知羞,大晚上直往男人房間里鉆,臊的若仙滿臉通紅,好在夜黑風高,房中又沒點蠟燭,張無憶看不真切。
若仙“呸”了一句,道:“大晚上跑你這來自然是有事,難不成我吃飽了撐的,跑來和你睡覺?”此言一出,若仙頓覺失言,可話已說出,想要收回卻來不及了,又想到當日在絕塵谷中,二人赤身相對的情形,臉上只覺一陣火熱,真是欲蓋彌彰,多說多錯,任她平日里巧舌如簧也不敢再多說半句。
張無憶后知后覺,愣了半晌才道:“啊?哦,仙兒找我什么事啊......”
若仙平復了一下情緒,轉移話題說道:“無憶哥哥,我們去找周大叔!”
張無憶全身一顫,驚呼道:“仙兒,你知道他在哪兒?”可轉念一想,眼下正值深夜,就是要去找他也該是到明日再說,何必急于這一時半刻呢?
若仙示意張無憶小聲,隨后悄悄道:“無憶哥哥,我告訴你,你的周大叔就在這鐵拳門中!”
“什么?”張無憶險些跳將起來,好在若仙早有防備,用手一把捂住他的嘴巴,頓時讓他喊不出聲來。
若仙嗔道:“小點聲,莫要叫別人聽見!”
張無憶瞪大雙眼,點了點頭,若仙這才將手拿開。
若仙問:“無憶哥哥,你還記得酒席上我頻頻朝你眨眼示意嗎?”
張無憶自然沒忘,說道:“我還想問你來著,當時你為什么不讓我把話說清楚呢?”
若仙神秘一笑,回道:“我的傻哥哥,我早和你說過了江湖險惡,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是聽不進去呢?”
張無憶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何意。
若仙又道:“無憶哥哥,你不覺得這鐵拳門有些古怪嗎?”
張無憶怔了怔,奇道:“哪里古怪了?”
若仙想了會兒說:“這鐵拳門也算是滄州地界有些根基的門派,可為何今日所見,除了凌未風和姜留香二人,其他的都是一些年輕的弟子呢?況且他們還都是姜留香的弟子,那以前西門豹的那些外傳弟子都到哪兒去了?”
張無憶默然,關于這點,他倒還真是沒去想過!
“也許他們有事不在門派之中呢?”張無憶勉強想出了個理由。
若仙又道:“好,這事暫且不說,就拿酒席上你提到周長風這事來說,他姜留香早就在凌未風那里得知了此事,卻在酒席上還要裝出一副深感意外的模樣,這會不會有些過了?”
經過若仙提醒,張無憶又回想了一遍當時酒席間的情況,陡然發現,還真與若仙所說一般,楚留香當時明明已經知道了這事,卻故作驚疑的反問,這倒真是有些奇怪。
若仙笑道:“這就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他越是裝的逼真就越是表示他有問題。”
張無憶聽了若仙一席話,頓時睡意全無,拉著若仙道:“仙兒,你說接下來該怎么辦?”
若仙思忖片刻后說:“無憶哥哥,白日里我留心到鐵拳門西面的落水閣后面有一座宅子,聽仆人說那宅子以前是夫人生前最喜歡的地方,自打夫人死后,西門豹擔心睹物思人,便下令將宅子鎖起,時間久了就被荒棄掉了。不如我們趁著天黑,到那座宅子里去探上一探,說不定會有什么發現呢?”
張無憶點頭答應,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門,然后施展輕功,掠上房頂,朝那座廢宅而去。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張無憶和若仙紛紛來到廢宅面前,他二人四下環顧,確定無人,然后躡手躡腳的靠近。
廢宅大門緊閉,落灰層層,像是有些年頭沒人來過,大門前一把鐵鎖橫插,將大門牢牢鎖住。
張無憶瞅了瞅廢宅周圍,發現并無其他入口。
“看來只能翻墻進入了!”張無憶做出判斷,向前一步,準備躍身上墻。
就在此時,若仙忽然叫住他道:“無憶哥哥且慢!”
張無憶一驚,奇道:“怎么?”
若仙拉過無憶,指著門上那把大鐵鎖道:“無憶哥哥你看,照理說這里常年廢棄,無人打理,應該破舊才對,你看那鐵鎖,看上去像是新的一樣,一點銹跡都沒有。”
張無憶細看之下發現果然正如若仙所說,大門四周已是銹跡斑駁,唯獨那把鐵鎖煥然一新。
若仙又道:“你再看這些落灰,大門的兩邊都已積厚,只有中間比較稀薄,像是有人擔心留下腳印,故意抹去一般。”
講到這里,二人心生警惕,知道這里似乎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當即以目示意,“嚯,嚯”兩下躍上高墻,然后順著高墻而下,躡手躡腳的朝里走去。
這是一間園林式府宅,里面建筑皆是以上等的紫楠木精心制成,園中假山亭立,青竹細細,卻因長時間無人打理變得有些雜亂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