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影剛剛退出主帳,果然沒一會兒就看見主帳裡面的油燈滅了。
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濃厚的水汽快速的化成白霧,將眼見得一切染白,他兀自的笑了,總算是又回到了和以前相似的日子,擡起頭回視向他打招呼的士兵,清晨的冰冷也變得美好起來。
自從這次從京城出兵以後,將軍看上去似乎一直都心事重重的,連睡覺都不曾安穩(wěn)過。
這次......想起剛剛將軍的樣子,應(yīng)該能好些吧!累了,總會睡得更好一些。
滿意的將周圍轉(zhuǎn)了一圈,看著手下的士兵都已經(jīng)交接完,他纔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準備往回走,前腳剛擡起來,就聽見耳邊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聲音是打磨瓷器時那種特有的粗糙沙啞。
“這不是小離麼,聽說徐將軍醒了?”
聲音的主人帶著離影熟悉的粗獷大嗓門一吼,叫站在原地的離影震了震,營帳似乎也跟著震了震,高大接近契丹人的身形立在他的身前,擋住了一大片初升的陽光,也將他擋住了。
離影回過身,定定神,仔細一看臉也跟著黑了,果然是陰魂不散的黑臉將軍,凌威。
“凌將軍來的好不是時候啊!我們將軍纔剛睡下,您還是先請回吧!我們將軍熬了一夜纔剛睡下。”
離影很不給他面子的翻了一個白眼,直接下了逐客令,打從心底的不願意看見他。
面對著眼前離影一臉赤果果的嫌棄,凌威臉色也是不太好看,他也知道這樣不好,但......這事情確實不能耽擱了,重點是京城那位主事的似乎火了。
“這......。”
“離影請凌將軍進來吧!我還沒睡呢?不妨事。”
一道疲憊透著沙啞的聲音在營帳中響起,同時的明顯能夠看見凌威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離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收回了手,沒好氣的瞪了眼凌威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凌威撩開簾子進了主帳才知道離影並不是故意刁難他,眼前這個一如鋼鐵一樣的男子,真的,脆弱的就像一塊玻璃。
似乎是因爲(wèi)他的到來,徐崢又艱難的推開被子,勉強的靠在身後的牀頭,如鷹的眼已經(jīng)暗淡的沒有了顏色,眼圈外已經(jīng)青了一圈胡茬頭髮都一水的凌亂。
發(fā)現(xiàn)進來人一直打量他的神色,徐崢歉意的扯了扯脣角一邊掙扎著要起身,狼狽的說:“讓凌將軍見笑了。”
“怎麼會?是我唐突了,明知道你都要睡了,還來打擾你,只是事情拖得太久,確實有些急了。”
凌威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臉色一陣發(fā)黑,快步的走到了牀邊,按住了要下牀的徐崢,順勢的坐到了他的牀邊,眼尖的看見了他上了夾板被布條纏成一圈一圈的腿,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長卿,我也不想這個時候來打擾你,但......你可不能在那麼任性的,出什麼意外了。”
“現(xiàn)在的情況你多少應(yīng)該清楚一點吧!京城那邊已經(jīng)傳過來了不少的風(fēng)聲,如今陛下危已,太子殿下失德,大殿下性情暴虐,奪位現(xiàn)在正是緊要時刻。”
“前日裡君瀾殿下送了封八百里加急的密函,恐怕是京城那邊要告急了。”
“這次你突然失蹤的事情已經(jīng)讓京城那邊大亂了一回了,你明明知道現(xiàn)在的形式,還任性的在醒了之後不肯回來。”
“殿下很生氣,信裡的意思是讓咱們儘快趕回京城,那個白淺身份不明,回去前一併解決掉。”
“另外,這次關(guān)於你在雲(yún)霧山受傷卻不肯回來的事情,殿下希望你能給他一個合理的理由。”
凌威低低的在徐崢耳邊說完,就從自己的衣袖裡拿出了一封已經(jīng)開封的暗黃色密函,塞到了他的手裡,整個人一直低著頭,也因此錯過了徐崢眼中的愕然,緊蹙的眉角死死地盯著手中的東西,分外的棘手。
他幾乎能夠猜出來二殿下在信裡都說了什麼?恐怕是和白淺有關(guān)的吧......
只是怎麼會......趙君瀾他怎會知道的,當(dāng)時找到那個小竹屋的人似乎只有離影一個,離影是不可能背叛他的......
那麼,到底他是什麼時候在他身邊安插了人,那個人......都知道了......
越想他的眉頭夾得越緊,臉上的顏色一陣青一陣白的,陰影下的眸子深邃的如同染上了細密的流光,暗沉的辨不出原來的色澤,放在胸膛的手,慢慢的將手中的密函攪成了一團,縮進了被子裡,深吸了一口氣,收起了臉上多餘的情緒,再擡起頭時,已經(jīng)和以前一樣的面無表情。
沒有去看一旁凌威的表情,他知道那肯定不會好看,只是一直低垂著頭看著另外一隻放在被子外的細長手指。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給殿下一個答覆的。”
“關(guān)於那個救了你的大夫......。”
凌威見徐崢臉色難看回答的也敷衍,想要在說些什麼?可是話還沒出口就被徐崢突然擡起的眼瞪得將後面的話縮了回去。
冷哼了一聲,撇開眼,生硬的說:“那將事情我會親自給殿下一個答覆,而且關(guān)於他的事情你不用再過問了。”
“可是殿下說......。”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凌將軍,我希望你還記得軍中的主將是誰。”
冷硬起來的徐崢根本就不願在給凌威說下去的機會,生生的打斷了他接下來想要說的話,殿下說,殿下說,該死的殿下說,他已經(jīng)快要被京城裡的二殿下給逼瘋了。
一想起那個人,那個一直被他當(dāng)做朋友的人,在他離開京城臨走前那天說過的話,他就沒辦法剋制打從心底冒出的火。
那股沖天的大火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殆盡,不由得訕笑一聲,是啊!就算這個大火將他整個人焚盡了又能怎麼樣,他什麼也做不了,他依舊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冰冷冷的帶著面具將一切情緒藏在心底,任由那個年輕的王子擺佈,什麼也做不了,就連反抗都不行。
呵......誰讓那個人是他必須要效忠的人,他......一直以爲(wèi)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