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常俞的提醒
再見到常俞的時候,沈玉闌只覺得極不好意思,笑容都不自然起來:“你來啦?上次給我開的藥挺好的。吃了很快就見效了。看來你的醫(yī)術(shù)果然高明。”
“只能治小毛病罷了。遇到大的毛病,我這點(diǎn)兒手段哪裡夠看的?要想有我爺爺那樣的經(jīng)驗(yàn),少說還得二十年呢。”常俞神色如常,絲毫沒有被誇獎的靦腆,不過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謙遜就是了。而且,他似乎是知道這是沈玉闌在故意沒話找話說,所以很乾脆的就直奔主題了:“上次跟你說的事兒,怎麼就沒動靜了?我等了你好長的時間。”
沈玉闌一下子就尷尬了,垂著眼睛乾巴巴的笑了笑:“那個——嗯——要不,這個事兒還是算了吧。”
“算了?”常俞揚(yáng)揚(yáng)眉,目光一下子變得深邃起來:“怎麼突然又改了主意了?是覺得學(xué)這個太苦了?你放心,女孩子學(xué)的,不會太難的。主要是婦科和兒科。”
“並不是怕吃苦。而是——”沈玉闌心道,又不用像是以前那樣,一讀就是十多年,還不一定能學(xué)成,所以哪裡就能嚇住她了?之所以不同意,還是因爲(wèi)沈峻之的態(tài)度罷了。沈峻之不同意,她就算死犟著去了,怕也是不會有什麼好結(jié)果的。而且,現(xiàn)在的時代,註定了沈峻之若是不同意,她是絕對去不了的。所以,她也實(shí)在是沒有了法子。
常俞這樣熱情的態(tài)度,讓她覺得很是慚愧,只覺得對不住他。
“沈?qū)④姴煌猓俊背S嵋膊簧担⑽⒉[起眼睛想了想,就知道了癥結(jié)所在。
沈玉闌苦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父命難違。”
常俞沉默半晌後長嘆了一聲,“既然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是我們唐突了。”頓了頓又道:“若是你他日找到了那本書,還請一定給我們看看纔好。至於你現(xiàn)在吃的百花玉露丸,你吃完了只管讓人來取就是,不必覺得不好意思。也省的我惦記著,讓人送過來。”
“嗯,多謝你了。”沈玉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是能擠出這麼幾個字來。她不是聽不出常俞語氣裡的失望之情,而是這件事情她自己也沒了法子。所以,只能這麼著。
“既然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告辭了,還要去出診呢。也是順路過來看看。”常俞起身告辭道。
沈玉闌也趕忙起身:“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太陽毒得很,你一個小姑娘家,曬壞了不好。”常俞抿了抿脣,淺淺的揚(yáng)起一個笑容來:“那醫(yī)書你若是喜歡看,我那兒還有。看完了就讓人來取吧。縱然不能學(xué),多看看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沈玉闌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頭感慨——常俞看似面冷,可是真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不過,他這麼大年紀(jì)的人裡,他這樣也算是少年老成了。正是這份沉靜,才能讓他在如此年紀(jì)有這樣的醫(yī)術(shù)吧?換做旁人,定然沒有法子如此沉浸在醫(yī)術(shù)中鑽研的。畢竟,這麼大的年歲,正是跳脫飛揚(yáng)的時候。
不過沈玉闌常俞出了二門,常俞腳下一頓,忽然低聲道:“你屋子裡的那香,還是別用了。小小年紀(jì),用香也不好。傷身。”
沈玉闌一怔,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常俞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常俞走路的速度有些快,看上去矯健有力,身形雖然還有些長身體時候特有的瘦削,可是卻不覺得弱。反而讓人想起一竿勁竹來。
直到常俞天青色的袍子角徹底的看不見了,沈玉闌這才苦笑起來——“香麼?傷身麼?”她只當(dāng)郭氏應(yīng)該是不會動她的,可是看來郭氏壓根就沒打算放過她!只是這一次做得十分隱蔽罷了!畢竟,用香的話,見效肯定是緩慢的。少說也要一年以上吧?而且效果也不會讓人覺察出什麼——她若是因爲(wèi)身體不好病死了,誰能說什麼?只會說她福薄消受不住這樣的千金小姐待遇!
明明是站在明晃晃的太陽下,可是沈玉闌卻是情不自禁的有些戰(zhàn)慄。一股寒氣,就那麼從腳下升騰而起,讓她無論如何都感覺不到太陽的暖意。
跟著沈玉闌出來的是藿香,藿香自然也是聽見了常俞的話的。沈玉闌能想到的,藿香自然也能想明白。所以,藿香的反應(yīng),和沈玉闌幾乎是如出一轍。
要知道,既然是香出了問題,那麼很自然的,就不可能只有沈玉闌中招。所有能接觸到香的人,都會和沈玉闌是一樣的下場。
此時此刻,沈玉闌覺得最能形容她感受的只有那一句話——最毒婦人心。真真是果然如此,古人誠不欺我也!
半晌,藿香最先回過神來,輕輕的搓了搓手臂後,顫抖著開了口:“大小姐,咱們先回去吧。小心中暑。”那聲音裡的恐懼,卻是無論如何都沒能掩飾住。
沈玉闌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後伸手緊緊的握住藿香的手。藿香的手冰冷得厲害,幾乎如同寒冰一樣。自然,她i自己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主僕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驚魂未定。
沈玉闌定了定神,然後鎮(zhèn)定的開口吩咐:“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藿香點(diǎn)了點(diǎn)頭,鄭重其事:“奴婢知道輕重。主子放心,這件事情,藿香從沒聽見過。”此時此刻,就連稱呼,藿香都是換了。這分明就是藿香在向沈玉闌表示忠心——以後只尊沈玉闌爲(wèi)主子。
“嗯,就爛在肚子裡吧。”沈玉闌笑了笑,手上又用力幾分:“雖然是我連累了你,可是咱們?nèi)缃駞s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若是不團(tuán)結(jié)起來,勁兒往一個方向使,肯定是不能度過這關(guān)的。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但凡是我在一日,我一定會保你一日。”
既然藿香做出了表示,那麼她自然是要有所迴應(yīng)的。不過這話卻也並沒有半點(diǎn)敷衍,而是認(rèn)真的。
藿香笑了笑,不過這笑容卻是比哭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半晌後,藿香又出聲勸道:“咱們該回去了。不然的話,怕是真會曬中暑了。”
“嗯,回去吧。”沈玉闌收斂了神色,重歸了平靜後,便是動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後,便是又道:“這個事兒先不忙處理,你回頭打探一下,看看那香是誰送來的。平日裡又是誰負(fù)責(zé)點(diǎn)的。”
藿香低聲應(yīng)了,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語氣有些遲疑:“可是總不能這麼著一直下去,找出幫兇固然重要可是身子卻更重要。”
“若是咱們突然要換掉這個香,自然是不妥當(dāng)?shù)摹N一仡^想個法子再說。”沈玉闌緩緩言道。她心裡有個模糊的想法,所以需要些時間好好想想。她自然明白,這個香是不能再用了。可是眼下,卻不能打草驚蛇。否則驚動了郭氏,那就只會將她推入更危險的境地。
如果她是郭氏,在做了這樣的事情之後被發(fā)現(xiàn),第一個反應(yīng),肯定是殺人滅口,毀屍滅跡。而不是就此罷手。
而且,郭氏的心如此狠毒,連她這麼一個小丫頭都不肯放過。她是絕不敢冒險的。
可笑的是,她之前還覺得自己流氓的行爲(wèi)有所作用,能鎮(zhèn)住郭氏。而郭氏,也被她氣得夠嗆。她還洋洋得意,志得意滿。可是實(shí)際上呢?原來她就是個跳梁的小丑。自以爲(wèi)是的跳樑小醜。
不過,卻也足見郭氏城府之深。表面上一副被她氣得七竅生煙,又不敢拿她怎麼樣的樣子,可是背地裡,卻是早已經(jīng)動了手,只等著見效了。郭氏這樣的表現(xiàn),那麼將來等到她喪命,誰也懷疑不到郭氏的頭上。甚至,沈峻之還會覺得,郭氏也算是不錯了,一直多有忍耐。
怪不得最近郭氏在沈峻之的面前表現(xiàn)得如此溫順,又對她如此的和婉。
如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沈玉闌想通了這層層的關(guān)節(jié),只覺得心像是在沿著一個冰窟窿往下沉,一點(diǎn)點(diǎn)的,越來越冷,越來越恐懼。
死神的陰影,似乎一下子從吳氏死亡的情形裡跳出來,籠罩在了她的頭上。似乎,下一刻,她就會步了吳氏的後塵。
她到底,該怎麼辦?
沈玉闌攥緊了手指,掐得掌心一片尖銳的疼。可是她卻是緊緊抿脣,毫不在意——這樣的疼痛,在這個時候,反而能讓她在這層層恐懼中清醒冷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