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發(fā)生的這個小插曲,聶含璋并不知情,為備婚禮,她亦是忙得腳不沾地。別的不提,光是縫制嫁衣,就險些讓她崩潰。
按她的意思,是自己畫出草稿圖,選好料子,然后找一家衣裳鋪去訂制就可以了,結(jié)果被告之必須親自縫制嫁衣,否則不吉利。
于是,她苦逼哈哈地天天關(guān)在屋里埋頭苦繡,另一邊又要忙著打點嫁妝,選陪房、選陪嫁下人等雜事,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不過,這一個月雖不能與席梟見面,但兩人的書信往來倒是愈發(fā)頻密了。席梟的書信,撫平了她的焦躁不安,神奇地治愈了她的“婚前恐懼癥”。
盡管席梟每次來信的內(nèi)容幾乎都一樣,無非是說他今天都干了什么,然后問聶含璋你今天都干了什么,末尾再來一句隱晦的詩詞,大意就是我很想你啊之類的酸詩膩詞。
每每讀到這些甜得發(fā)膩的情詩,再想到席梟那張千年沒有表情的撲克臉,她都不禁懷疑自己要嫁的這個男人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反差實在是太大了。
在家準(zhǔn)備婚禮的這段期間,她也不是完全不出門。高慕雪和三皇子大婚時,同時向聶家和席家發(fā)了喜貼,她雖然人沒去,但還是出府認真為馬上要嫁給別的男人的情敵挑選了一份厚禮送上。
怎么說對方都是三皇子妃了,天家的媳婦啊,不能隨便得罪。只不過聶含璋送的禮實在是讓高慕雪摸不著頭腦,想了許久也參透不了其中含義。
別人送的賀禮上一般都是比翼雙飛、鴛鴦戲水、連理枝等喜慶圖案,她送的卻是一對赤金打造的金蛋,金蛋上還刻著一些她完全看不懂的圖案。
聶府負責(zé)送禮的丫鬟說,那些圖紋代表的是“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之意,是聶含璋早年從一本梵文經(jīng)書上看到的。
不過打死高慕雪也不相信聶含璋會這么好心,幾乎在得知這件禮物的主人之后,就將它鎖進箱底,讓它永遠不見天日,仿佛這樣也能讓聶含璋永無天日。
事實上,那是聶含璋讓金匠特意刻上去的一句英文:“bicthis……”,翻譯過來就是“賤人就是矯情”的意思。
她打量著反正這個朝代也沒人懂英文,不趁著這個時候揩一把高慕雪的油,更待何時,以后對方可就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妃,想罵人估計是不可能了。
為著這個惡趣味的作弄,聶含璋暗自在家里樂了好幾天,管它高慕雪收不收下這份禮物,反正她自己開心了就好。
據(jù)說高慕雪大婚那日,十里紅妝,場面相當(dāng)之壯觀,參加婚禮的聶含瑜和聶含瑧回府之后一直對此事津津樂道,眼里滿滿的全是艷羨。
只有聶含璋對此不以為然,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有什么值得好高興的,何況對方還是她的宿敵高慕雪,她心里是頗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
席梟倒是參加了高慕雪和三皇子的婚禮,作為高誠的直系高層下屬,他收到太尉府的喜貼實乃情理之中,何況三皇子也同時給他下了貼,不去說不過去。
席梟心里對高慕雪不是不膈應(yīng)的,尤其是在沈睿鋒告訴他此前在高家別院發(fā)生的那些事都與她有關(guān)之后,心里對這個處處針對暗害自己妻子的女人簡直是深惡痛絕。
若不是在婚禮上遇到了沈睿鋒,兩個惺惺相惜的男人痛飲了幾杯,他恐怕早就離席了。喝到最后,身為新郎的三皇子沒醉,反倒是席梟將沈睿鋒給喝倒了,心里過意不去的他,將人給送回了靖安侯府。
饒是沈睿鋒再心清淡泊,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姑娘即將嫁作他人,而新郎不是我的“慘境”時,心里多少是有些遺憾和酸
澀的。
尤其是自己的情敵還是如此風(fēng)光霽月的一個男人,在與席梟把酒暢之際,難免就表露出了一絲真性情,將這些日子以來心里頭攢的那些不痛快一股腦兒地往外倒,大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席梟心大,原本對沈睿鋒的那些小不適,早就在上次兩人開誠布公地談過之后就消失地?zé)o影無蹤了,反而是對這個“情敵”更加欣賞,私底下兩人竟也有了些交集,雖雙方皆未明說,但均有結(jié)交之意。
這一場讓人們津津樂道的盛世婚禮還未褪去熱潮,緊接著就迎來了容延和江如姒的大婚。
“京中第一美男”和“史上最帥狀元郎”要娶媳婦,街道兩旁前來觀禮的人群是絲毫不遜于瞻仰皇室大婚的規(guī)模,聲勢十分浩大。
看到那些哭濕了帕子,聲嘶力竭地喊著“延郎”的龐大粉絲團時,聶含璋風(fēng)中凌亂了??磥聿还苁枪糯€是現(xiàn)代,果然都是看臉的,追星族們都好瘋狂啊。
去容府參加婚宴的路上,聶含璋本想著以此來打趣新郎官,可是在看到門口穿著大紅喜服,言笑晏晏地迎客的容延時,不知怎地,心里驀然一酸,竟然有一股想要流淚的沖動。
聶含璋一出現(xiàn),容延的眼神就穿過人山人海來到她面前,深深地看了幾眼,似乎要將她的模樣牢刻在心里。
她的身邊已有了良人,而他亦娶了別人為妻,往后他也只能這樣遠遠地看著她,偷偷地想著,將她深埋在心底,永遠珍藏。
容延的眼神太過深沉,猶如他對她的情意一樣,雖含蓄卻熱烈,這注定是聶含璋一生難以承受之重。
在容延這番注視之下,聶含璋立馬就紅了眼眶,來到他面前時,險些就要落下金豆子,狠吸了一口氣才將那股淚意給憋回去。
要是被人看見她在自家表哥的婚禮上流淚,還不知會編排出什么難聽話呢,沒得給人家也給自己徒惹麻煩。
她只是覺得愧對容延罷了,對方一直以來為她默默付出,她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不是不感動,也不是沒有動心過。
只不過她的生命中出現(xiàn)了一個叫席梟的男人,他就那么突然地來到了她的世界,大剌剌地走進她的心里,從此生根發(fā)芽。
席梟的出現(xiàn)也同時將她對容延那份游絲般若有似無的曖昧情緒,像沖馬桶一樣,一下子沖得干干凈凈,只剩下兄妹親情。
容延不是不好,而是非常好,可能也許是太過熟悉了,沒有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對席梟的感覺則完全是那種陷入戀愛中的小女人心態(tài),雖然這么說很殘忍,可她沒法欺騙自己的心。
來之前,聶含璋想了一車祝福語想對容延說,可真來到他面前,打好的那些腹稿統(tǒng)統(tǒng)煙消云散,懷著一種極其復(fù)雜的心情,最后顛來倒去的只是在重復(fù)同一句話。
“延表哥,你和表嫂一定會幸福到老的,你答應(yīng)我,一定要幸?!?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覺得似乎只有容延過得好,自己的心里才能好受點。
“好,我應(yīng)承你。”
容延心中亦是五味陳雜,在人前維持得再好的笑臉,在此刻難免也有些崩裂,帶上了些酸楚的神色,看得聶含璋心里一陣抽痛,愈發(fā)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門前往來的客人很多,容延一一都要招待,聶含璋低聲說完祝語便和呂氏等人一道進了內(nèi)院去看新娘子。
大表嫂江如姒她并不陌生,以前兩人還在宮宴上同臺獻過藝。在她看來,江如姒就是大家閨秀的典范,從外貌到性情再到才學(xué),真是面面俱到地好,不愧是書家門第養(yǎng)出來的孩子,氣質(zhì)看著就跟旁人不
同。
聶含璋對江如姒印象很好,也打心里覺得,她跟容延是絕配,希望她能帶給容延全新的生活和感情,兩人可以恩愛到白頭。
這一次她送的是實打?qū)嵉暮穸Y,一對白玉童男童女,還特意送到廟里請大師開過光的。
江如姒是個通透之人,早些時候也聽說過一些關(guān)于容延和聶含璋的閑言碎語,見對方送了這么大的禮,便知她誠心祝福,心里的芥蒂亦消除了許多。
她想得明白,不管容延與聶含璋之間究竟有無男女之情,都不重要了,因為她才是容延的妻子,她才是以后會陪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與他同生共死。
而聶含璋自有她的幸福歸屬,聽說席將軍對她很是愛護,如此,她們各自求仁得仁,做一對好姑嫂,自是沒問題的。
于是,在容延的婚房里,聶含璋和江如姒把手長談了半個時辰,直到喜婆帶人進來鬧新房。
兩個女人彼此心照不宣,她們的想法相當(dāng)一致,那都是為了讓容延過得幸福,為此,江如姒愿意盡去“前嫌”與聶含璋做一對好姑嫂。
而聶含璋也愿意像朋友一樣,告訴江如姒所有和容延有關(guān)的喜惡以及容府的情況,讓她應(yīng)付起來更得心應(yīng)手,將來也能更快地討得容延的歡心。
聶含璋從婚房里出來時,沒想到在前廳長廊拐角處碰到了席梟,想起婚前不能見面的禮規(guī),嚇得她趕緊背過身去。
“你怎么在這里?快快找個柱子什么的躲一躲,老太太和夫人說了,咱倆不能見著面……”
剛說完,聶含璋自己就噗呲一下笑出聲來了,這不是此地?zé)o銀嘛,剛才那一下子都已經(jīng)打過照面了。
席梟倒是聽話,果真不敢靠近,就在那站著,看著聶含璋的背影說話。哪怕只是一個背影,好歹緩了緩他這一個月來的相思之苦。
“聽說你來婚房看表嫂了,我過來瞧瞧,有些日子沒見著你了?!?
席梟心里頗有些酸溜溜的,適才在大門前他離得有些遠,但也看到了自己的未婚妻眼紅像只小兔子,雖明知她與容延之間清白,可心里到底不情愿對方在她的心里占據(jù)太多位置。
當(dāng)然,他過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太長時間沒見著聶含璋了,實在是掛念得緊,沒忍住那股想見她的沖動,于是,就任性地來了。
席梟從來不會直白地表達情緒,通常都是這委婉轉(zhuǎn)的說話,聶含璋跟他接觸多了,也知道他的意思是說想她了。
不僅是她,就連千霖千雪都聽出來了,個個捂著嘴躲在后面偷樂,害她又鬧了個大紅臉。
“那個……你先回避一下吧,不能壞了規(guī)矩,我今兒要在這呆到未時才回府,你呢?”
聶含璋其實并不信那一套“迷信”的說法,但若是當(dāng)眾壞了規(guī)矩,回頭傳到老太太和席老夫人耳朵里總是不好的。
她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我未時才走,你要想見我,就等到那時候咱們一起走,偷偷見個面唄。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妻,馬上就要成親了,結(jié)果兩人還得這樣偷偷摸摸地見面,搞得像***似的。
“嗯,巧了,我也是未時回府。那我先去前院參加酒宴了,遇著了一些同僚,我過去打聲招呼?!?
席梟心領(lǐng)神會,帶著滿足悠然地走了。
聽到身后越來越遠的腳步聲,聶含璋才呼出一口長氣轉(zhuǎn)過身,看著席梟高大的背影,露出一抹甜笑。
江如姒是個慧質(zhì)蘭心的好姑娘,她一定能夠帶給容延幸福,而她亦有自己的幸福要去守護,希望往后的歲月中,他們各自安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