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破夜清楚他的目的,在這里耍賴拖時間,官兵在此,那些才子大少自然不敢過來,蕭素貞聚集眾人聯名上書千字言也就落空。說到底,這牟直瞻還是一片忠心,目的自然是為了保住杭州知府王世貞。
等了片刻,見牟直瞻不回話,他底下的兵士也不動彈,葉天翔氣道:“牟大人,牟巡檢,你想違背御史大人的命令,想謀反嗎?”
牟直瞻豁然睜開眼睛,聲音如雷,厲聲道:“本官一心為了朝廷,一心忠于圣上,忠于大楚,誰若敢污蔑本官對圣上對大楚不忠,本官必不與他干休。王知府為官清廉,一身正氣,滿杭州打聽打聽,誰不說他愛民如子,一些居心不良之輩栽贓污蔑,容不得忠良,我牟直瞻就是看不過去,就是要和那些奸佞之徒斗上一斗!”
薛破夜見他說的聲色俱裂,毛發畢豎,似乎是將按捺良久的心里話一口說出來,頓時嘆了口氣:“這家伙正氣不缺,只是腦子太過簡單,這種話豈能再這種場合說出來,人多眼雜,這話自然要傳進老譚的耳朵里,老譚那老小子豈能饒過你?”
這是裸的黨爭,竟然波及到了攬月軒。
葉天翔開始還被他聲色俱裂的樣子嚇住,不過自己身后都是兵中貴族---騎兵,鐵甲鐵盔,戰斗力十足,又恢復氣焰,冷聲道:“牟直瞻,你口中奸佞之徒是指誰?你違抗御史大人命令,可是辱罵御史大人?”
這帽子一扣,牟巡檢立刻醒悟過來,雖說滿腔義憤,不過官場就是官場,說錯一句話都有性命之憂,何況這樣當眾辱罵。
“御史大人公正廉明,下官……下官自然不敢褻瀆……!”牟巡檢違心地說道,自己倒無所謂,可別因為這番話連累了王世貞。
葉天翔年輕氣盛,見呆住牟巡檢話柄,很是得意,“牟大人,這年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即使你方才那番話不是褻瀆御史大人,但是我若一字不差告之御史大人,只怕你也脫不了干系。”
牟直瞻冷笑道:“年紀不大,口氣倒猖狂的很。你們古巡檢難道沒有教你如何和上官說話嗎?”
葉天翔毫不示弱,聲音依然強硬:“古巡檢只教本將如何服從命令。御史大人命令本將來這里護衛,本將自當盡職盡責。牟大人,你的部下攔住道路,將文人都擋在路口,這是何緣由?還不速速撤下,免得延擱宴會。”
牟巡檢回手指了指攬月軒,淡然道:“本官方才已經說過,本官是執行公務。這是杭州,本官督責杭州行營,更是負責杭州安危。我懷疑這里有逆寇,說了多次,難道你沒聽見?”
葉天翔咬牙道:“牟大人,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愿率部撤下?”
牟直瞻淡然道:“職責所在,恕難從命。”
葉天翔冷笑道:“無的放矢而已。這里哪有什么逆寇,分明是以此為借口,阻擾辦宴。”
“葉副巡檢,既然牟大人執迷不悟,看來只有拿出王知府的手令了!”旁邊一騎緩緩顯出,薛破夜一看,竟然眼熟的很,略一思索,想到這人竟然是譚老先生手下四大護衛的其中一名。
“原來是馬護衛?嘿嘿,卻不知道你所指的手令是什么?”牟巡檢凝視著那名護衛,淡淡問道:“知府大人會給你什么手令?”
馬護衛從懷里掏出絹卷,緩緩打開,念道:“本府令:見此手令杭州行營軍兵俱歸行營,不可擅動干戈,如有不從,軍法從事!”念完,馬護衛將手令正面對著牟直瞻,森然道:“牟大人,手令在此,速速率部回營,若有違抗,軍法從事。你仔細看好了,下面可是王大人的簽名蓋印!”
葉天翔高聲道:“御史大人有令,如有違背,立刻軍法從事!”
牟直瞻咬著牙,這可是兩座大山臨頭。
老譚自不必說,王世貞這份手令,自然也是在老譚的監督下所書,雖然不一定出自王世貞本心,但是這手令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一個左都御史,一個杭州知府,兩大要員的命令直落下來,牟直瞻若是再要違背,那可真是違抗軍令了。
猶豫間,馬護衛已經對這四周的杭州軍士喝道:“王大人有手令在此,你們還不撤下,當真要就地軍法處置嗎?”氣勢逼人,四周兵士一時交頭接耳,沒有牟直瞻命令,不知如何是好。
攬月軒的才子大少卻是心潮澎湃,打量著一旁悠閑自得的薛破夜,這掌柜是何方神圣,后臺竟然這樣硬,牟巡檢來查,竟有御史大人和知府大人兩道命令阻止,不簡單,真是不簡單啊,怪不得能夠承辦這次宴會。
牟巡檢終于下令道:“撤!”
部下眾將士就等這句話,一聲令下,立刻行動起來,收刀撤退。
牟巡檢回頭看了看薛破夜,滿臉忿色,咬牙切齒,狠狠道:“助紂為虐!”再不說話,手下推著輪車,撤出了攬月軒。
才子大少們這才松了一口氣。
馬護衛高聲道:“御史大人有話,諸位文人學子明事理曉是非,不辭辛勞參加宴會,御史大人很是欣慰,只望諸位文人學子以禮為尊,還朗朗乾坤清白。”下了馬來,徑自走到薛破夜身邊,含笑道:“薛……掌柜,大人讓我問候,還問有何需要幫助?”
薛破夜陰著臉,很不高興地道:“馬……大哥…….!”
馬護衛忙道:“在下排行第三!”
“哦!”薛破夜改口道:“馬三哥,小弟可是為了協助譚大人,盡心盡力舉辦這場宴會,又花銀子又花腦子,想不到竟然還被污蔑私藏逆寇,真是讓人寒心,你回去可得和譚大人說說,這精神損失費該怎么算?”
馬護衛一愣:“精神損失費?”接道:“讓薛掌柜受驚了。不過大人早知會有波折,所以兩日前就派屬下前往蘇州調兵,好在此事已經解決,薛掌柜不必再擔心了。我立刻帶人撤下,就在附近守衛,一有狀況,立刻來援。”
薛破夜點了點頭,聲音放大,好讓周圍的才子們聽道:“馬三哥,這些文人學子都是斯文人,知書達理,你這金戈鐵馬的,可別嚇著斯文人。”
才子們一聽,連連點頭,對薛破夜的話深表贊同,這掌柜的很會說話,咱們斯文人可受不得驚嚇。
又想,這掌柜的竟然和這位貌似當官的家伙稱兄道弟,看起來交情不淺啊。
馬護衛淡淡一笑,回頭上馬,和葉天翔耳語一番,葉天翔高聲道:“兄弟們,撤!”調轉馬頭,吆喝聲中,人叫馬嘶,紛紛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