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看著繡玉暈倒后被帶走,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看著楚后大聲說道:“母后,怎么會好端端想起去楚都找后唐皇宮的宮女來識別公主的身份。”
楚后冷笑一聲,說道:“直接告訴你也無妨,是傅鴻運無意間見到公主的真容,在趙國見過他,喬裝成小子打扮,還跟著他一起行商,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后來才失散的。”
楚安聽著楚后說完,嘿嘿冷笑。
楚后看他不滿神情,說道:“他發現此事不敢怠慢,卻也不敢直接告訴別人,擔心影響后唐和楚國兩國王室的聲譽,調查了幾個月才尋回證人,雖然還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總之不是真的明玉公主。若是還需要證據,傅鴻運本人也可以來作證。”
楚安看向蕭珉,兩個人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直接說道:“既然如此,母后便叫他來對質又如何?”
楚后點頭說道:“那有何難,他今天一直候在外面,等我的傳召入宮。”
他們既然想要趁楚安再納繡玉之時拆穿蕭珉的真實身份,自然一切準備就緒,先是四名侍女混進來參加婚儀,親眼查看蕭珉的真容,然后便宣召事件的證人也是始作俑者傅鴻運,他便一直等在外面。
只是他們的心思被楚王一目了然,卻十分不悅。宮廷以和為貴,若是楚后不斷做出事情來影響和睦,他自然不喜。
傅鴻運奉旨入殿,向眾人見了大禮,便恭敬地垂首等待楚王的詢問。
楚王看著傅鴻運,說道:“傅鴻運,你既然與此事有關,便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吧。”
傅鴻運看著楚王目光如炬,不敢有絲毫隱瞞,把在趙國都城外遇到蕭珉替她解圍,收留她和天心白入楚國商隊再到大漠狂沙中蕭珉被他挾持威脅狼拓,又被一個灰衣男子搭救的事情統統說了出來。
他將這一番事從頭到尾仔細說完,然后躬身說道:“臣不敢魯莽行事,便派人到后唐皇宮調查公主身世,找到親自服侍過明玉公主的宮人來指認,若她們服侍的明玉公主和現在明玉公主不是一個人,就證明臣的判斷沒錯,這個女子不知道什么來歷,想要不利于我們楚國。”
楚安聽他說完,哈哈大笑地說道:“傅鴻運,你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來這幾個女子,便說是后唐皇宮里明玉公主的近身侍女,誰來證明她們的身份。我親自在楚都和逍遙王、明玉公主一起用餐,大世子也是座上賓,公主被三千龍家軍護送前來,一路歷盡劫難,如此鄭重其事有憑有據都被你懷疑,憑什么你說你的宮女是真的,我們就要相信。”
他說完這番話,面色大怒,說道:“傅鴻運,你今天不給我合理的解釋,我便絕不會饒過你。”
傅鴻運沒料到楚安的唇舌如此銳利,幾乎被他說的冷汗涔涔,明明有理也要心虛起來,他待要作假,卻無假可做,只能低頭說道:“大王明鑒,既然兩位世子在楚都見到的明玉公主便是眼前此人,則作假之事逍遙王也可能參與其中。這幾名女子的確是后唐皇宮中的宮女,屬下派人調查遲遲沒有結果,便親自去了一趟,遇到宮中采集用品的主管出宮來,用很多金錢籠絡她,不過給了臣下一本到齡離宮的宮女名冊,上面有他們原來的住址。臣下按照地址,一個個尋去,一個個探問,這才問出一點端倪。”
楚王不動聲色地挑挑眉。
楚安更加惱怒,說道:“如此一來,你所謂的貼身宮女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了。”
傅鴻運垂頭說道:“若是大王派人跟著我回到他們家鄉,他們的鄰人都會為他們作證的確做過宮女的。”
楚安一拍桌案,說道:“宮女和近身宮女也并不是一回事,她們愿意背井離鄉跟你來,可見你是花了很多金銀收買,難道就不能你是用錢收買她們,或者她們為了錢欺騙你嗎。”
傅鴻運聽完楚安說話,猛地跪倒在地,說道:“大王明察,卑臣一心想為國盡忠,絕不會作此污蔑行賄之事。若是大王真的有心繼續調查,卑臣也可以嘗試再將那宮中采買之人約來,請他作證。”
他想想仍然是不妥,索性跪在地上一徑地磕頭,繼續說道:“若是逍遙王也參與此事,則對我楚國想必另有心思,請大王三思明察啊。”
楚王默不作聲,傅鴻運最后幾句直接刺到了他的心里,如果逍遙王是策劃此事的主謀,那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言而喻,他越想越驚,表面上不動聲色地看著蕭珉說道:“你怎么說?”
楚安看見楚王責問蕭珉,神色一震,正要開口為她求情,蕭珉輕輕擺了擺手,向著楚王施禮,回道:“父王,請容玉兒向傅大人問幾個問題。”
她的神態不卑不亢,好像傅鴻運調查的是其他人,只是眼中有不著痕跡的笑意,笑著看向傅鴻運問道:“傅大人,我剛才聽你講的故事,有幾點不能明白。”
傅鴻運看著蕭珉事到臨頭,一張端莊秀美的小臉上,神色平靜,從容不迫,不由得暗暗心驚起來,他知道自己絕沒有認錯人,卻想不到那個人如此老辣成熟,根本不是那時的小流民樣貌,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威儀,高貴典雅。
他沉靜了一下心思,回道:“你問吧。”
蕭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說道:“第一,你帶著你所說的女子加入商隊,是否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發現她是女扮男裝,而其他人也沒有發現告知你。第二,傅大人找證人何必舍近求遠,找當時商隊中其他的人來作證不是更好。第三,王爺何必派假公主來圖謀不軌,若是居心叵測,派個真公主不是更便宜行事,忠于皇家。”
傅鴻運聽她問完三個問題,又是大汗淋漓,說道:“當時我的確沒有認出你是女子。”
楚安不客氣地插嘴道:“你從她嘴里問蕭國公主的下落,還幫她找表哥,接觸時間不算短,卻沒認出來,你的眼力有待提高啊。”
傅鴻運趕快解釋道:“不是卑職的眼力有問題,她當時只是商隊的普通一員,我不用經常看見她。”
盡管如此解釋,他很難自圓其說,連帶著他指控蕭珉,都被人懷疑起來。
他繼續說道:“第二點,當時商隊遭遇狼拓那幫馬賊襲擊,死傷無數,幾乎沒有幸存者,因此只能找后唐的宮女。”他有口難言,那一仗只有幾人幸存,卻都是失去了蹤跡,無論怎樣也找不到他們的下落。
楚安再搖搖頭,說道:“一個偌大的商隊只有你一個人逃生,傅大人你逃生的本領真強啊。”
這句話連帶諷刺了前些時日戰敗而回的光桿司令楚泰和王若弼,楚后不滿地皺皺眉頭,也是略帶懷疑地看了傅鴻運一眼,她和父兄等幾人當日聽傅鴻運稟報此事,欣喜若狂,以為終于可以絆倒蕭珉,想不到他們隨便一指,便發現了這么多的漏洞,不禁暗暗責怪幾人當時心急疏忽。
傅鴻運面色一陣青一陣紅,繼續說道:“至于第三點,卑職也不十分清楚,也許逍遙王自有他的用意。”
他答完這三個問題,滿頭熱汗,他明明講述了事實,卻遭人百般質疑,偏偏還難以回答,竟然像說謊一樣尷尬。而那個說謊的人則面色平靜地站在那里,面帶譏笑地看著他。
一瞬間,傅鴻運突然懷疑他這樣做,到底對是不對,他看向蕭珉,安然立于他的面前,錦繡衣裝,滿頭潑墨似的長發,肌如白雪,唇若紅櫻,她站在那里冷漠時如月宮中高不可攀的嫦娥仙子,而微笑時,又仿佛一下子降落到人間,有了一些煙火氣,更加迷人嫵媚。
現在的她艷麗不可方物,和大漠時相比判若兩人,可是他還是認出了她,因為不論如何變化,那雙世間無以倫比的眼睛沒有變過,永遠是明亮銳利得耀眼,以至于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看著蕭珉,向著他展顏一笑,緩緩地說:“傅大人,聽完您的解釋,我有一種感覺,就是這件事可能真的發生過,不巧的是我和那個人有點相像,于是您認錯了人,以為我是那個女子。還有那個人也許根本就不是女子,只是長相秀麗的男子,碰巧頭發散了,你一時產生的錯覺,一個女子混在商隊一個月同吃同住,居然沒有任何人發現,我想還是不可能的。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而我覺得這種可能最接近事實,這些事根本沒有發生過,是你編造出來想要誣陷我,借此來打擊世子。”
傅鴻運說道:“你胡說。我絕對沒有造謠誣陷你。”
楚后聽蕭珉說完,也有點狐疑,擔憂地看著楚王,猜測傅鴻運會否連累了她。
楚安大笑著說道:“父王、母后都請稍等,我派人拿一樣東西過來,你們就知道為什么傅鴻運要陷害公主了。”
楚王面色平靜,一雙老眼射出炙人的光芒,向著楚安揮揮手。
楚安叫來手下,在他耳邊耳語幾句,那手下飛奔出去,須臾之間,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冊走了進來,恭敬地呈給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