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珊見廳里眾人都幫著蔣欣瑤說話,眼中的寒光直射向地上的人,心下大恨。
果然是個不中用的,跟在蔣欣瑤身邊十年了,連她是方的圓的都沒摸清,蠢笨之極。
碧苔嚇得渾身直哆嗦,哭著叫道:“老太太,不是的,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奴婢句句都是實話啊,老太太!”
老太太心下嘆了口氣,偏過頭道:“四丫頭,我只問你一句,碧姨娘說的可是真的!”
蔣欣瑤斯條慢理的撣了撣身上的灰,一派的云淡風清,笑道:“老太太,這個碧苔原本是我從老宅帶到府里的丫鬟,跟了我近十年,侍候主子倒還用心,只是心氣高了些。孫女大婚前,要挑幾個貼心的丫鬟帶到蕭府,便把那幾個大的都叫到跟前問了問,哪里知道這丫鬟暗地里起了心思,想要到三弟弟房里侍候?!?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再看向碧苔的目光越發的不善。
“三弟弟一心苦讀,自然不會把心思放在一個丫鬟身上,沒有應允。母親知道后,怕她帶壞了府里的爺們,把她拘在身邊,等大伯一家回南邊時,一并把她帶回老家去。哪知她趁府中忙亂,一個轉身,就爬上了二哥哥的床,抬了姨娘,并懷上了身孕?!?
吳氏聽欣瑤說到此,眼眶微微一紅,偏過了頭。
“您生辰那日,這個賤婢還跪倒在我跟前。要我念著往日主仆情份一場,幫她在母親,二嫂嫂跟前周旋一二。說是要讓她母子俱安。老太太,母親與二嫂嫂向來是心慈之人,從來都是容得下人的,衣食住行也從無克扣,一日三頓補品更是沒有斷過,您說,這樣居心叵測的下人說的話。您相信嗎?”
蔣欣瑤把選擇權穩穩的交到了老太太手上。
蔣宏生一聽這個丫鬟居然想勾引過自己最得意的兒子,當即冷哼一聲道:“我倒不知府里居然還有這樣水性楊花。吃里爬外的下人,早早的打發了出去,省得禍害人!”
碧苔一聽,嚇得癱倒在地上。突然,她高聲道:“老太太,請您過目!”
說罷,她從懷里掏出兩張皺了的紙,遞給錢嬤嬤,道:“老太太,那日正巧奴婢當值,看小姐扔在地上,奴婢偷偷撿了起來。您瞧瞧!”
吳氏冷笑一聲道:“四妹妹,你這個奴婢當真是處心積慮啊?!?
沈氏幽幽看了蔣欣珊一眼,冷哼一聲道:“弟妹。只怕是有人挑唆的吧!”
蔣欣珊瞥了兩人一眼,并不答話。
老太太接過錢嬤嬤遞來的圖紙,仔細的看了一眼,又讓錢嬤嬤拿去給兩個兒子看。圖紙上清清楚楚寫著瑾玨閣設計稿六個漂亮的字,下面畫的是四種玉牌的樣式。
蔣家兄弟此時心里一片驚濤駭浪,大名鼎鼎的瑾玨閣居然是四丫頭的產業。這讓蔣家兄弟倆做夢都不會相信。
形勢急轉之下,眾人傳閱著那兩張畫了玉牌樣式的紙。各有所思。
許久,蔣宏生強掩道:“老太太,四丫頭已經是蕭家的人了,就算瑾玨閣是她的,也與咱們沒關系。
不曾蔣宏建幽幽一笑道:“二弟,怎么沒關系呢?她一個閨中女子,哪來的銀子做買賣。當年父親過逝前,就只有她一個在父親跟前,說不定這做買賣的銀子,就是她吞沒的呢。怪不得父親死后,就留下了三千兩銀子。二弟,你可別忘了,父親生前最得用的人就是蔣全。如果是真的,那這瑾玨閣可是咱們蔣家的產業。”
蔣欣瑤一點也不奇怪大伯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人就是這么現實的動物,前一刻還幫著你說話的人,后一刻為了一塊大肥肉,連親兄弟也要猜測。
瑾玨閣四處鋪面,生意紅火,年入百萬兩銀子,這么一大塊肥肉突然掉在眼前,是個人都想去咬一口,更何況是一向視錢如命的大伯。
蔣宏生不曾想大哥會有如此一說,只覺得胸口發悶,隱隱帶著絲怒氣道:“大哥,她一個十歲的孩子,哪來這么大的膽量吞沒父親的遺產?當年父親留下的手筆,老太太那頭都留存著呢。”
陳氏突然冷笑一聲道:“二弟,她是你們這房的人,你得了好處,當然會這么說了。說不定當初你把四丫頭送到鄉下老宅,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蔣宏生氣得面色發紫,手腳冰涼,只覺得血氣上涌,怒火攻心,當下呵斥道:“我得了什么好處?一派胡言亂語。”
蔣元昊見父親動怒,害怕的拉了拉蔣元晨的手,后者對他搖了搖頭。蔣元昊到底才四歲,見此情形,身子慢慢向哥哥靠去,
蔣元晨索性把弟弟攬在胸前,兄弟倆一臉擔心的看向依舊波瀾不驚的欣瑤,心里著實替她捏了把汗。
顧氏慢慢褪了笑,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人啊,只有在利益面前,才會慢慢褪了身上的那層皮囊,露出最真實的面孔。
蔣元青正欲幫父親說話,卻見沈氏暗中投來的目光,生生忍了下去。
“住嘴!”
老太太見兩個兒子有了口角,忙出聲道:“四丫頭,你跪下。”
蔣欣瑤知道這一遭是在劫難逃,也沒什么好怕的,當下挺直了背,跪倒在地。
老太太冷冷的看著她,道:“瑾玨閣是不是你的。”
欣瑤一臉溫和道:“不是?!?
陳氏急道:“既然不是,那這上面畫的是什么,你……”
老太太一拍桌子,怒道:“你給我閉嘴?!?
陳氏縮了縮腦袋,把后半句話吞了回去。
沈氏暗暗著急,公公,婆婆這回急著出頭,怕是要冷了二房的心。
老太太喘了口粗氣,道:“你有沒有吞沒老爺的銀倆!”
欣瑤想都未想,道:“沒有!祖父當年的遺囑,都是寫在紙上,交待的清清楚楚,便是老宅的花銷,祖父病時的用藥,也都有帳本。這上頭的圖紙是我常自己畫了樣式,讓母親到瑾玨閣定制東西,掌柜看我的樣式別致,就讓我幫著畫一些,若他看中了,每個樣式給我銀子五百兩!”
眾人一聽五百兩,心里咯噔一下,暗自驚心。
蔣欣珊冷笑一聲道:“哎啊啊,這會子倒分不清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了。老太太,事關姨娘的清白,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明察秋毫??!”
從頭到尾只說過一句話的顧氏,這會卻板著臉冷冷道:“三小姐說得對,這不僅事關周姨娘的清白,更是事關四小姐的清白,誰要敢青天白日的朝我女兒身上潑臟水,今日,我也得為我女兒討個公道?!?
顧氏為人素來溫和,平日里連句重話也沒有,能忍則忍,能讓則讓。這般撕破了臉說話,實屬千年難得。
沈氏夫婦心里暗道一聲不妙。
誰不知顧氏把四小姐寶貝成眼珠子,而二老爺又是把顧氏當成眼珠子一樣疼,這大房,二房的素來親厚,如今為了這尚不明了的事情,有了嫌隙,這可如何是好啊。
沈氏想到剛剛四妹妹好意的提醒以及祖父前些日子交待的話,不由的暗恨公公婆婆目光短淺。
蔣元航一聽四妹妹畫的東西,一個就值五百兩,心里早就算計開了,哪里還顧得上其它。
吳氏則把挑事的蔣欣珊恨得咬牙切齒,她好不容易才把二太太,四妹妹的心籠住,就被蔣欣珊短短幾句話,打回原型。她到時候拍拍屁股往鄭家一走,萬事不管,可顧忌著哥哥,嫂嫂,侄兒,侄女在蔣家處境尷尬。
蔣宏生剛剛被大哥,大嫂那幾句話,著實傷透了心,一聽顧氏這話,也不出聲。一時間,諾大的歸云堂一片寂靜。
……
蔣元晨忽爾出聲道:“三姐姐,只憑著一個賤婢的三言兩語和處心積慮偷藏起來的兩張紙,你便說瑾玨閣是四姐姐的。哪天姐姐心血來潮畫了幅皇宮圖,難不成這皇宮也是姐姐的。若沒有真憑實據,三姐姐,弟弟我不得不懷疑你為了給周姨娘開脫而誣陷四姐姐!”
小元昊一見哥哥出了聲,也脆聲道:“老太太,她們都是壞人……”
話未說完,瞥見父親朝他怒目而視,忙頭一縮,埋進了哥哥的懷里。
蔣欣珊臉色變了幾變,把眾人打量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蔣欣瑤的身上。
蔣欣瑤啊蔣欣瑤,你當真以為我一無所知,你當真以為眾人幫你說話,你就能逃過這一劫?
她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一張宣紙,遞給老太太,笑道:“老太太,前兒個我家爺做了幅畫,您瞧瞧,可覺得面熟?”
此話一出,蔣宏生唰的一下變了臉色,手一抖,茶水溢了幾滴到身上,不管不顧的呵斥道:“混帳東西,今日所有的事都由你而起,還不趕緊滾回鄭府去?!?
蔣欣珊不慌不忙道:“父親,聽雨樓的飯菜如何?”
蔣宏生一噎,當著兩房人的面,不好發作,只得生生忍下。
而此時,老太太的兩個眼睛顯然都已經直了。
畫上的男子穿著朝服,戴著官帽,薄唇緊閉,鼻梁高挺,一雙桃花眼笑中含情,端的相貌堂堂,儼然是蔣振年青時的模樣。
錢嬤嬤伸了伸脖子,偷偷打量一眼,如睛天霹靂一般,驚恐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