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老太太正用著午膳,還未吃兩口,見蔣宏生滿頭大汗的走進來,揮退了下人,湊在老太太耳邊一陣耳語。
老太太驚得變了臉色,急道:“消息可靠?”
蔣宏生接過錢嬤嬤遞來的溫茶,一飲而盡。
“可靠,兵馬司巡夜抓的人,身邊兩個都是才滿十二歲的小姑娘。”
老太太一聽,失手掉了筷子,驚呼道:“作孽啊!這可如何是好啊?”
“母親,這門親事到底不怎么安穩(wěn),不如趁機推了去,我晚上跑一趟侯府。明兒讓玉珍去大小姐那兒,把鄭家的親事應下來。”
老太太嘆道:“也只能這樣了。三丫頭那邊?”
蔣宏生怒道:“婚姻大事,輪不到她說話的份。母親,衙門還有事,我得趕緊回去,一切等兒子回來再說。”
是夜,蔣宏生從侯府回來已是亥時,又在老太太房里說了半天的話,到秋風院門口已是夜深人靜,院門早已落下。
蔣宏生負手而立,心中生悔,猶豫片刻,舉手敲門。
卯時,天還未亮,蔣宏生夫婦就起了身,洗漱一番后,往歸云堂去。
這日,顧氏從歸云堂回來,把管事都打發(fā)了,叫上大奶奶沈氏,兩人便出了府。
申時二刻,二太太的轎子才落在府門口,顧氏與沈氏相攜而出,見老太太房里的丫頭在門房等著,也不多言,跟著丫頭,徑直到了老太太房里。
三日后,鄭府的媒人上門。
老太太夜里著了涼,咳了幾聲,便讓二太太全全作主。
十日后,當鄭家的彩禮一件件抬進歸云堂院子時,蔣府眾人這才知道。三小姐原本說定的龐家,換成了鄭家。私底下,卻不敢多加議論。
這兩天老太太,二老爺。二太太的臉色都不好看,一個不慎,皮肉之苦還算小事,趕出了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老太太很是滿意,短短幾日鄭家就按著禮數(shù)備全了彩禮,看著院子里擺得滿滿當當?shù)奈锛咸畮滋靵恚^一回,臉上有了笑容。
錢嬤嬤見老太太高興,趁機道:“鄭家到底是讀書人家。雖不見得大富大貴,禮數(shù)上卻是說得過去的。可見三姑爺是個有心的。”
沈氏笑道:“老太太,三妹妹好福氣啊,看看這一院子的物件,我都眼紅了。喲,弟妹來了,弟妹,快來看看……”
吳氏紅著眼睛,生生扯出個笑來,倒比哭還難看。
沈氏見狀也不好搭話,站在老太太旁邊朝二太太遞了個神色。
吳氏朝老太太行了禮。湊近了,輕聲道:“老太太,三妹妹把自個鎖在房里哭,任誰敲門也不開。”
老太太頭疼道:“二太太,大奶奶,這事勞你們倆走一趟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顧氏心中為難,卻又不好拒了去,只得應下。
……
蔣欣瑤此時正在院子里曬太陽,微云,淡月幾個在一旁做針線活。
京城的寒冬。難得有這樣溫柔,舒適的陽光,欣瑤愛極了被太陽曬得暈暈欲睡的感覺。
李媽媽一臉興奮的走進院子,接過碧苔遞來的竹凳,還未坐定,就道:“小姐,你猜對了,今兒個黃道吉日,鄭家果然送彩禮來了,滿滿一院子,看得人眼都花了,
欣瑤垂了眼簾懶懶的道:“輕絮,把四爺抱到我這里來,母親今兒個怕是沒有空閑。”
李媽媽神神秘秘的道:“小姐,你猜,那位是何反應?”
欣瑤上輩子,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玩你猜你猜的游戲,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舒服極了,腦袋時空空如也,一句多余的話也不想說。
只聽微云道:“媽媽,快別打啞謎了,說說。”
李媽媽當然知道小姐曬太陽的時候,最不愿意搭理人,笑道:“三小姐在房里哭,老太太讓二太太和大奶奶瞧去了。”
淡月冷笑道:“當初說的像朵花一樣,什么咱們小姐比她年歲小,長幼有序,骨肉血親,不忍心小姐代她出嫁。這下,可就自個打自個的臉了。”
微云笑道:“我就說三小姐什么時候變得溫良謙恭起來,她恨咱們小姐恨得要死,居然腆著臉說姐妹情深,真真笑死個人。”
“可不是嗎,這會鄭家抬了彩禮來,裝都裝不下去了,換了我,羞都要羞死了。”碧苔忿忿道。
李媽媽啐道:“行了,主子的事,哪是咱們做下人的議論的?被旁人聽去,又要惹出事來。”
欣瑤被吵得頭疼,只得道:“母親去了?怎么說?”
李媽媽忙道:“怕是不行,在府里,也就老太太,二老爺?shù)脑掃€管些用。”
“李媽媽再辛苦一下去看看。跟母親說一聲,誰慣出來的,誰去收拾,只管把球踢回去。”
李媽媽得了令,屁顛屁顛扭著腰就走了。李媽媽一走,微云打了個眼神,幾個丫頭都止了嘴,安心做活。
李媽媽前腳剛走出去幾分鐘,后腳就有二太太跟前的小丫頭一臉驚色的跑到欣瑤跟前,喘著粗氣道:“四小姐,二太太被三小姐推倒在地,扭了腰,快去看看吧。”
蔣欣瑤不等來人說完,掀了帕子,起身跑了出去。微云見狀,忙囑咐碧苔幾個看好屋子,拉起淡月追了上去,早已看不到小姐的身影。
待蔣欣瑤跑到西園門口,大奶奶正扶著二太太往外走,欣瑤見兩人均散著發(fā),一身狼狽。
欣瑤忙迎上去,急切地道:“母親,傷得怎么樣?”
顧氏搖了搖頭,只道:“還好,算不得疼,走路有些費勁。”
卻聽沈氏狠狠啐道:“我呸,不識好歹的東西,我頭一回見個閨閣中的女子這般潑辣粗陋,像瘋了一樣,合著平日里那些個和順斯文都是裝出來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今兒可算開了眼界了。”
沈氏妝花了,發(fā)散了,衣服上斑斑點點,盡是灰塵。
想那沈氏。沈家最小的嫡出小姐,在府里也是嬌縱慣了的,日常禮數(shù),規(guī)矩卻是好的。且她們家的庶子,庶女,在家教甚嚴的沈府里,哪個敢冒出頭,都是夾著尾巴做人,處處低就,哪有像蔣欣珊那般不知死活?
欣瑤見向來和言悅色的沈氏這會子真動了怒。便知蔣欣珊鬧得不輕:“找大夫來看看,別傷著筋骨”
沈氏:“早去請了,這會應該到了,你也別去,小心傷了自個。已經(jīng)派人請老太太去了。這事要放在沈家,哼……,就沒見過這樣黑白不分的人,真真是把我氣死了。”
欣瑤見母親臉色蒼白,顧不得其它,與沈氏一道,扶著母親回了房。剛坐定,大夫就進了門。半個時辰后,欣瑤見母親并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沈氏換過衣衫,靜了面,坐以一旁直嘆氣。吳亦芳聽聞婆婆傷了手。早早的在邊上侯著,不說話卻時不時的抹幾滴眼淚。
沈氏忍了半天,終是沒忍住,悠悠道:“二嬸,說兩句不知輕重的話。三小姐有今日之舉,也是老太太偏心過了。放眼整個京城,姨娘、庶女飛揚跋扈到這份上的,咱們蔣家可算得上是頭一份。咱們都是做媳婦的,三小姐這樣的脾氣性子嫁到鄭家去,怕是……”
欣瑤故作天真道:“嫂嫂,三姐姐做了什么,今兒把你氣成這樣?”
沈氏銀牙緊牙,半天才道:“哎,別提了,居然說二太太和我嫉妒她嫁到高門,唆使老太太,二老爺退了龐將的親。還說是四妹妹你在當中搗的鬼,就怕將來她壓你一頭。你說這沒影的事,她怎么就能想出來?哪有人放著好好的正房太太不做,上趕子去做五個孩子的后母?”
欣瑤卻道:“老太太那日不是答應了三姐姐的要求,怎么好好的,又改成了鄭家?換了我,怕也是想不通的。”
沈氏道:“你個姑娘家的,知道什么,那龐將軍……嗨,這叫我說什么好。阿彌陀佛,幸好當初祖父慧眼識人,若不然,我們沈家從此家無寧日。”
顧氏嘆道:“龐家,確實并非良配,要不然,老太太也不會寧可得罪了娘家,也要把這親事推了去。”
沈氏忿忿道:“只可惜,有人不識好,就怕咱們阻了她的青云路。”
吳氏憂心道:“婆婆與嫂嫂不防把話與三妹妹說明白,省得她猜疑。”
沈氏冷笑道:“弟妹,該說的話,我可都說了,也要她相信呢。”
欣瑤暗道蔣欣珊向來聰明,母親嫂嫂把話講得這么明白,怎么還鬧得這樣大?如今龐將軍自身難保,難不成這個蔣欣珊想做將軍夫人想瘋了?昏招頻出?
欣瑤剛想深究,卻聽春蘭進門道:“二太太,三小姐跪在秋水院外頭哭,衣衫單薄。您快去看看吧。”
房里的人心下大驚。
欣瑤,吳氏一左一右扶了二太太,到了院門口,府中的下人遠遠的在一旁看著熱鬧,見二太太了來,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顧氏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庶女,心下不恥,這些個伎倆,她又怎么不知?不過是看在她還是個孩子,在娘家沒兩年日子,這才息事寧人。眼下看來,倒是沈氏說得對。
蔣欣珊見二太太深深的看著她,一言不發(fā),算了算時間,拿起帕子,捂著臉,嚶嚶抽泣。
欣瑤見狀,溫言道:“三姐姐,大冷的天,怎么跪在地上了?凍病了可怎么是好?別說老太太,二老爺看了心疼,就是母親,兩位嫂嫂和我,也是不忍心的。有什么事,起來再說。”
蔣欣珊紅著眼,一臉凄楚的看著二太太,咬著牙,死活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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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區(qū)冷冷清清,包子悲悲戚戚。怎一個愁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