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

林雨寒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沉寂了多久，只是當他醒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床沿邊上柔和的綢緞，明亮的燭光透過鏤空的花紋灑落而來，給人一種靜宜養神之感，顯然這房間是為養傷之人特別準備的，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絲絲藥香，讓人心神安逸，在藥香中，似乎還夾雜著點點熟悉的清香，若冷若寒……

“若冷若寒？！“林雨寒原本尚有些昏沉的腦子卻是忽然間一驚之下，整個人也瞬間清醒了過來，微微起身，就看見不遠處的書桌之上，葉夢馨拿著一本書籍翻閱著，一席清冷的白衫在透窗而來的月光下，更是透露著一股圣潔的氣息。

林雨寒看著葉夢馨的模樣，腦海中卻是忽然間浮現出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同樣是書桌之前，月光之下，唯一不同的便是一者靈動活潑，一者靜若止水，一舉一動之下，卻是風華盡顯。

“你終于醒了？可還有什么不適之處？”以葉夢馨的功力而言，雖然雙目一直聚精會神的看著書本，但是卻絲毫不影響她查探林雨寒的情況，自林雨寒歸來，她已經在此坐了一天一夜，從未分神，此刻開口之中，也隱隱有疲倦之意透露而出，雖然細微，卻還是被林雨寒察覺到了。

“夢馨……你一直在此？”林雨寒微微一愣，一邊運轉劍氣查探著自己身體的情況，一邊問道。

“整整一日一夜，不多不少，若是今晚你還不醒來，或許師尊又得去勞煩東方谷主了“，葉夢馨緩緩放下書本，月光之下，書本上卻是被映照出了幾個大字以及一副空曠的大漠之圖——無盡海！

“那一日你擊敗烏蒙貴之后就力竭昏迷了過去，讓師尊為你擔憂許多，所幸有萬花谷東方谷主替你醫治，才讓你身上的傷勢盡數恢復，想來如今已無大礙。”

葉夢馨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沒有絲毫提及當林雨寒倒下之時，她不顧自身傷勢也拼命上前接住林雨寒的事情，她一向不怎么喜歡說話，這種事情，自然更是選擇沉默，有些事情，沒有必要的話，也就不用說了。

林雨寒體內的空冥劍氣運轉一周之后，發現身體沒有任何異樣，就連腹部的傷勢也盡數愈合，出去體內劍氣有些乏力之外，林雨寒的身體已然痊愈，不過唯一讓林雨寒有些驚訝的是，他體內的天命之氣竟然與一些殘留的七彩之光盡數融合，以七彩為星，一圈血紅色的天命之氣圍繞轉動，雖然林雨寒不知道這究竟代表什么，但似乎是一件好事情，至少眼下林雨寒只要心神一動，運轉內力時，便可以清楚的看見周圍那如水般的天地靈氣的存在，在他看來，這應該是一個道境高手的標志。

“應該已經沒有什么大礙，　只要再休息幾日，我便可以完全恢復，而且借助這一戰，我更是突破了明境，達到了如你一般的道境，如今的我，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去掌控自己的命運，去守護自己心中重要的東西了！";

林雨寒微微一握拳，指尖有絲絲氣勁劃過，踏入江湖已經快三年有余了，這三年間，雖然有著葉英的庇護，有著藏劍山莊的庇護，但是他心中卻是沒有一刻不是謹慎至極，小心去做每一件事情，下每一個決定，而如今，他終于突破了道境，即便是再面對曾經那近乎無上存在般的幽天無名，他也有信心與其一戰，即便不勝，但也絕不會敗！

可以說，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昔日的每一天，都仿佛度日如年，由此可見一般。

“是啊，不知不覺間，你都已經是道境高手了，或許如今即便是我都未必是你的對手了，昔日那一個在寒泉之下掙扎起身的少年，如今已經是可以立足一方的強者了，師尊曾經說我天資卓絕，世間罕見，不過與你相比，我卻是差上了不知多少……”，葉夢馨忽然間輕輕一笑，似乎在為林雨寒的變強而高興，只是這笑容下，卻是沒有讓林雨寒看見那波光流轉的雙目中，那一絲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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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夢馨對于林雨寒而言，是另一個師傅，也算是摯友，這一份情，若是沒有發生葉霜序的變故，或許此生都會如此，但卻因為陰錯陽差之下，在兩人都沒有察覺中，發生了一些變化，這變化林雨寒心中清楚，但是卻將其埋藏了起來，這份情葉夢馨同樣明白，卻故作不知……

在這世間緣分二字，有時候真得不由人定，此緣，或為孽緣，或為佳緣！

“從今往后，你會越來越強，應該再也不需要我來保護你了，不需要了……”，葉夢馨再次輕輕一笑，只是這個笑容落在林雨寒眼中，卻是百感交集。

他忘不了曾經初見時的驚艷，忘不了寒泉下的教導，每一次他被那寒泉壓下之時，他都隱隱能夠看見葉夢馨那冰冷之下，似乎有笑意流轉，自貢城時的生死與共，自己天命入魔時的劍下留情，可以說，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欠下她太多太多，甚至于，此生都無法償還！

當恩與情交錯復雜之時，他更忘不了那月下迷離一夢，丟不掉此刻最后一次的守護！

縱然知曉林雨寒如今已經不需要她的保護了，她仍然愿意守護他最后一次……

林雨寒看著葉夢馨臉上的笑容，冰冷而美麗，如同她的心一般，雖然明知情深緣淺，卻還是默默守護，直到有一天他不在需要她時。

“夢馨……”林雨寒微微開口，心中百感交集，正想要說什么，卻是被葉夢馨抬手打斷。

“雖然你我相處已久，如今你更是拯救各派的英雄，道境高手，不過可別忘了，你還是我正陽門下的弟子，除非你哪一天叛出師門，否則這一聲師姐，可不能忘記……”，葉夢馨緩緩開口，糾正著林雨寒這一個不是錯誤的錯誤。

林雨寒頓時微微一愣，這一個面對極境高手都無所畏懼的少年，此刻竟然沒有勇氣去說下一句話語，看著葉夢馨雙眼中那刺目的喜悅，林雨寒心中只感覺一片苦澀，沉默良久，林雨寒才開口，一字一句的說道，“夢馨……師姐！”

當葉夢馨聽見這一聲師姐之后，臉上的笑意似乎更多，隨后緩緩起身，“你繼續休息吧，我還要去回稟師尊你醒來的事情，這一戰，你辛苦了！”

林雨寒看著葉夢馨轉身離開的身影，在銀色的月光下，卻是顯得那般孤寂，那一瞬間，她仿佛不在是那正陽宮大師姐，那威震江湖道境的高手，只是一個猛然間失去了一些東西，而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孩。

她臉上的笑容一向不多，方才那幾個笑容落在林雨寒眼中，卻是更讓其心中忽然間有些心疼，奈何情深緣淺時，唯有無言以對。

林雨寒沒有看見在轉身踏入月光的那一刻，葉夢馨的臉頰之上，有一滴晶瑩落下，映照在月光與燈火之下，充滿了闌珊之意。

有人曾說，最美不過驀然回首時，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可是又有誰曾知，有一種美，可以讓人此生不忘，有一種情可以永恒，情深緣淺時，縱然燈火闌珊，莫不過隨月光而去，絕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