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悠悠,天地一線,其水濁濁,其意疏闊。
錢貝兒倚車抱臂,不無得意的問,“我選的地方還不錯吧?”
姜銘站在青石臺上,下面是滾滾江水,心里便有小小郁結,似乎也能被江水帶走,沖刷干凈,“這里很好,讓人心胸也跟著開闊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選的地方。”錢貝兒臭屁的很,邁步走到他身邊,向前一指,“這是長浦江,右邊是清運河,左邊是虬江,我們站在三水流合處,就是天大的煩惱,也能沖盡了?!?
說到這里,錢貝兒展開雙臂,迎江而立,“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就到這里看看江水,吹吹江風,不用人哄,很快就能好起來?!?
這地方風大水急,很少有游人過來,也算是塊難得的清凈地,聽著水拍江岸,看著濁流東去,人顯得是那么的渺小,煩憂也就跟著更加的渺小了。
錢貝兒見姜銘對這里滿意,就問他,“我把這么好的地方分享給你,你就沒點表示嗎?”
姜銘從口袋里拿出錢包,抽出一張紅票,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換成一張綠的給她。
“一塊錢?”錢貝兒瞪大眼睛,“信不信我把你踹江里去?叫花子都沒這么打發的!”
“我寫了字的?!苯懓彦X放她手心里。
錢貝兒忙把錢抓緊,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有四個鐵畫銀鉤的大字“靖邊寧遠”,力透紙背,似欲破而墜去,“這是你寫的?”見姜銘點頭,又道,“你和錢有多大仇,這是想把它劃破嗎?你知不知道,小面額也是有尊嚴的!”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姜銘無語的看她一眼,自己不過是閑來無事,隨意劃了兩筆,怎么惹來這么多話?“不想要可以還我?!?
“送出來還想要回去?想的倒美!好歹也能換瓶水喝,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卞X貝兒說著,把錢折了兩折,直接順著小肚子塞到腰帶下,看的姜銘臉皮直抽,那是放錢的地方嗎?
“其實我們該接滾滾一起來,你也能跟它學學狗刨,怎么也算多掌握一門新技術,對你可是大有好處的。俗話說的好,藝多不壓身?!卞X貝兒收了錢,又想到一個新的收費項目,奈何缺少一個合格的教練,暫時無法實施。
“這個不用你操心?!苯懠幢阋獙W游泳,為什么不讓沈霜琴她們穿著比基尼教他,偏要跟一條狗學?那不是蠢到家了。
“那什么用我操心?”錢貝兒似乎想從他身上多榨出點錢來。
“你怎么看趙允初?”姜銘手里有一份詳盡的資料,從趙允初出生到現在,但凡能讓人知道的事情,都有記載。連許多瑣碎小事,都記得很是詳細。
他看了兩天,才算把上百頁的資料看完,按理說應該很了解趙允初了??伤吹脑蕉啵驮接X得趙允初身邊的霧氣越濃,直至煙霧繚繞,讓人看不清楚。
身在局外的錢貝兒,或許有些特別的想法也不一定,所以他才問她一句。
“他長得很帥,比你帥多了?!卞X貝兒的看法很直觀,很實在。
“……”姜銘覺得自己就不該問她,“我沒問你這些?!?
“我又不認識他,今天還是第一次見面,除了那張臉能辨識的清楚,你覺得我能說出什么來?”錢貝兒眉毛一挑,好看的桃花眼光彩熠熠。
“就當我什么都沒問?!苯懣此分景簱P,一副要和他唇槍舌劍一番的模樣,就打算終結話題。
“我不認識他,可我哥認識,想不想聽聽他的看法?”錢貝兒見他有不想再聊的意思,就趕緊往外丟東西。
姜銘輕舒一口氣,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和女人慪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想。”
錢貝兒把白嫩的小手一伸一抬,直接放他鼻子下面,“好處?!?
淡淡香氣飄進鼻孔,姜銘鼻頭微聳,跟著把頭偏向一側,“先欠著?!?
“你不會賴賬吧?”錢貝兒滿腹狐疑的問。
“不會?!苯懽哉J一諾千金,不該受到質疑。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那張破嘴。”可惜錢貝兒就是不信他。
“我不聽了。”姜銘很是干脆,轉身就走。
錢貝兒一把拉住他,“一個大男人,別這么小氣嘛,如此不經逗,就不好玩了?!?
“我沒跟你玩?!苯憜栚w允初的事,可不是為了玩。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趙允初嘛,咱們慢慢說?!卞X貝兒看他臉臭臭的,甜甜一笑,“在說趙允初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華夏四公子嗎?”
姜銘手里的資料中,還真沒這個的介紹,便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你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錢貝兒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一個失憶的人,一個忘了自己的人,還有什么忘不掉?所以就趕緊改口,“不知道那就對了,不然怎么體現我的重要性?”
見他臉色不變,錢貝兒松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所謂四大公子,其實是大家私底下的叫法,不會拿到臺面上來講。說穿了,就是一幫無聊的人,根據他們的家世能力,評選出來的,算是你們公子圈,最有代表性的四個人。”
“都有誰?”姜銘知道趙允初肯定名列其中,所以很想知道有誰和他齊名。
錢貝兒板著手指道,“北邊是京城的狂公子葉名城,他為人囂張狂傲,行事百無禁忌,是個很張揚的人,所以得了個‘狂公子’的名號?!?
“……”那塊狗皮膏藥是狂公子?和葉名城有過接觸的姜銘相當無語,真是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四公子的說法。
錢貝兒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繼續說著,“南邊是嶺南顧家的顧鴻飛,從小就聰穎過人,長大后更是智計無雙。有一步七計,當世諸葛之稱,所以被人尊為智公子。說起他,你應該很熟,畢竟是你母親的娘家人,你的表哥?!?
姜銘手里自然有這個表哥的資料,可是上面卻沒提什么“智公子”,只說他心智出眾,聰穎過人。
“說完了南邊北邊,咱們再說說西邊。”錢貝兒繼續給他介紹,“你可知川蜀白家?他們三代從軍,出過六個將軍,可謂威名赫赫,在軍中的人脈更是無人可及!而以軍武傳家的白長武,極其好武,為人嗜殺好戰,人稱戰公子?!?
這個人姜銘也曾接觸過,只是未說幾句話,印象不是那么深,雖然同出任務,卻不曾同行,所以無法評論。
聽到這里,他的眼睛便不離錢貝兒,耳朵更是豎了起來,因為接下來要說的人,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最后便是儒雅清秀,溫潤如玉,天下第一俊的玉公子趙允初?!笨上уX貝兒說起他來,用詞最少。
“就這些?”姜銘顯然是不滿意的。
“這些還不夠嗎?”錢貝兒笑著問他,“四人中,唯趙允初以風雅氣度留名,鋒芒盡斂,還不夠說明問題嗎?要知道,其他三人,論家世哪個不勝他百倍,可他一個家世不顯的商人之子,就憑自己的本事和他們齊名,還不能說明他的能力嗎?”
的確是夠了!
姜銘輕嘆一聲,慕容蘭心何等心智,亦能傾心于他,真的不需要更多佐證了。
“你知道我哥是怎么說的嗎?論智計智公子不及玉公子,論武力,單打獨斗,戰公子未必能勝他。除了葉名城猜度不透,四公子單以能力,差不多是以他為首?!卞X貝兒以對比的方式,將趙允初的厲害之處,表述的淋漓盡致。
“你哥呢?能品評天下公子,應該也不是無名之輩吧。”姜銘現在才想知道那個看似流氓的家伙,到底隱藏了什么。
“他?就一個雜貨鋪的掌柜的,真的籍籍無名。”錢貝兒卻沒吹捧哥哥的意思。
“我不信?!苯懖幌嘈庞羞@番看法的人,會是名聲不顯的人。
“不信?那你可以去問問身邊的人,錢西暮是誰,看看他們認不認識。”錢貝兒一點都不擔心。
“我要問誰是二號雜貨鋪的掌柜呢?”姜銘也不是不知變通的。
錢貝兒淺淺一笑,“他們會告訴你——暗公子拂花!”
“暗公子?”姜銘一笑,“原來是有五大公子的?!?
“不,這個暗公子是他自封的,除了做過壞事的,沒幾個人知道。我哥說了,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活在陽光下,是因為他守護了黑暗?!卞X貝兒終于夸了哥哥一句。
“二號雜貨鋪到底做什么買賣?”姜銘不覺得錢西暮是在自吹自擂。
“收天下可收之物,賣天下有價之貨?!倍栯s貨鋪的口號說出來,錢貝兒都肅然了。
“這個世界還真有趣?!苯懧犃诉@么多,一下覺得,他離這個時代還有很遠。或者說,一個眼里只有保家衛國的將軍,離世界真的很遠。
“這個世界很有趣?什么意思?”錢貝兒狐疑的問,哪有人這么說的。
“難道不是很有趣?”姜銘自知失言,自然只能將錯就錯。
錢貝兒看著他的眼睛,“我覺得你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