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陸紫清梳洗過後，陳姑姑便道：“皇后娘娘，昨夜給皇上那邊通風(fēng)報信的人查清楚了，是芍藥。”

“芍藥？”陸紫清對芍藥還真不陌生，雖不是貼身伺候的宮人，卻也是外殿的一個管事宮女，從剛?cè)雽m的時候起就在鳳儀宮當(dāng)差，做事小心謹慎，一直都很老實“是她？呵……這宮裡，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早膳過後，把鳳儀宮所有的宮人都聚到殿前去，是時候該正一正鳳儀宮的風(fēng)氣了。”

陳姑姑手一抖，莫名的覺得陸紫清每每笑起來的時候都有些可怕“娘娘打算如何審問她？”

“本宮說過要審麼？”陸紫清不在意道：“審又能審出個什麼結(jié)果？芍藥膽子小，若不是有什麼實在不得已的苦衷，她哪裡有膽量爲(wèi)別人做事？既明知審不出來什麼，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費功夫？”

待陸紫清扶著陳姑姑的手出來時，已經(jīng)是快到正午了，整個鳳儀宮上上下下，除了陸紫清身邊的幾個人，都足足在殿外的鵝卵石地面上跪了一個上午。

陸紫清聽完衆(zhòng)人的參拜，淡淡的掃了最前面的芍藥一眼，坐在了司梅備好的椅子上，聲調(diào)柔和的叫道：“芍藥。”

芍藥一哆嗦，忙向前跪爬了兩步道：“奴……奴婢在。”

“你自進宮以來，就一直跟在本宮身邊，這幾年裡，本宮待你也算不薄吧。你做出這等背主的事情，可有想過後果？”

芍藥本就膽子小，聽了陸紫清的話，早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直磕頭道：“皇后娘娘，是奴婢對不起皇后娘娘，奴婢罪該萬死，都是奴婢的錯，請皇后娘娘治奴婢的罪！”

陸紫清身邊的司梅、司竹神色都不算太好，既恨著芍藥做出了這等叛主的事情，又念著往日的情誼，有些同情她。

“你既知道自己有罪，那便也好辦了，本宮顧忌著這四年的主僕之情，便給你留一個全屍吧，叫你走的好看些。”

芍藥知道自己今天是必死無疑了，也不再告饒，癱坐在原地。

“司蝶，刑罰一道，你應(yīng)該比本宮瞭解，選一個不見血的法子吧，司梅、司竹，你們?nèi)鸵粠退镜！?

司蝶一聽，面無表情的應(yīng)了聲是，反倒是司梅、司竹兩人，臉色有點兒發(fā)白。

司蝶選的法子確實不見血，只是將桑皮紙浸溼後一張一張的敷在芍藥的臉上，芍藥喘不過氣來，只能拼命的揮著手，登著腿直掙扎，那唔唔的呼求聲，嚇得所有的宮人都縮著頭。

陸紫清飲了口茶，冷聲道：“都給本宮擡起頭來，仔細看著些。”

衆(zhòng)人忙擡頭朝著芍藥看去。

“本宮入主中宮以來，從來沒有苛待過鳳儀宮裡的宮人，怎麼？覺得本宮軟弱可欺？本宮今日就給你們長個教訓(xùn)！鳳儀宮裡，容不得叛主的奴才，有什麼小心思，都給本宮藏起來，認清自己的主子是誰！”

“是，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啊――！”

陸紫清剛訓(xùn)完話，就聽見司竹驚叫了一聲，捂著胳膊猛然跪倒在地，哭求道：“皇后娘娘，還請娘娘看在芍藥跟了您四年的份兒上，給她個痛快的死法吧！芍藥……芍藥她膽子小，雖做了錯事，也是一時糊塗啊，娘娘！”

司梅嚇了一跳，沒想到司竹竟會這樣沒有分寸，當(dāng)著所有宮人的面，來給芍藥求情。

“司竹！快住嘴！皇后娘娘怎樣處置芍藥，都是有道理的，你怎可質(zhì)疑娘娘的決斷！”

司竹有些被嚇破了膽，陪在陸紫清身邊這麼久，她雖見過死人，卻從來沒有動手幫著處置過宮人，更別說是往日裡一起說說笑笑的人。芍藥膽子小，司梅和司竹一直都很照顧她，把她當(dāng)做妹妹一樣看待，此時親手了結(jié)了她，司竹是真的受不了“還請皇后娘娘饒了芍藥這一次。”

陸紫清臉色沉了下來，卻沒有叫停。芍藥掙扎的力氣也已經(jīng)越來越小，蓋到第五張紙的時候，便再也不動了。司蝶等了片刻後，將紙都揭了下來，在她的鼻下探了探，纔對著陸紫清稟報道：“皇后娘娘，人已經(jīng)斷氣了。”

陸紫清站起了身來，淡淡的掃了司竹一眼道：“叫內(nèi)務(wù)府的人過來，把屍體處置了，其他人都散了，司竹留在這裡給本宮好好想一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進來。”

說完，沒有再多看司竹一眼，陸紫清便進了殿。司梅看了看芍藥無聲無息的屍體，又看了眼跪在那裡流著淚的司竹，只嘆了口氣，沒有上前去勸解，轉(zhuǎn)身離開了。

殿內(nèi)，陳姑姑見陸紫清臉色不算太好，便開口勸道：“司竹那丫頭心善，娘娘一直都是清楚的，這次也是她一時糊塗，娘娘就不要與司竹生氣了。”

陸紫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是本宮之前太縱著她了，反倒叫她沒了分寸。”

陸紫清之前一直都將司梅、司竹護在身後，沒叫她們手上沾過血，也儘量不叫她們捲入後宮的紛爭裡，所有的事情都吩咐給了司蝶和陳姑姑她們?nèi)プ觯F(xiàn)在回頭想一想，這樣子，對她們兩個就真的好麼？她連自己的孩子都護不住，又如何能時時刻刻護住她們？

“司竹不懂事，娘娘慢慢調(diào)教就是，急不得的，您今日這樣子，怕是嚇壞她了。”

陸紫清擺了擺手道：“她們二人從小就跟著本宮，本宮對她們，再瞭解不過，司梅還好些，做事穩(wěn)重，但司竹……唉！不提也罷。”

“芍藥膽小，但也是個老實人，這次的事情，大約也是被人利用，皇后娘娘其實不必處死她的，留在身邊，她若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定能爲(wèi)皇后娘娘所用，娘娘身邊也能多個忠僕。”

“背叛過一次的人，留有何用？這宮裡，最忌諱的就是心軟，本宮當(dāng)初可以饒了你，現(xiàn)在，卻是不會饒了她……鳳儀宮的人，也是該給個警醒了。”

陳姑姑心知，陸紫清這是要用芍藥的命來立威。

“你去把這件事情報給皇上，就說本宮已經(jīng)把人給處置了，皇上若是要怪罪，隨時可以來找本宮。”

“是。”

陸紫清用過午膳後，又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後就見司梅正守在一邊，捏著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陸紫清揉了揉眉心道：“站在這裡做什麼？有什麼事要和本宮說麼？”

司梅猶豫了片刻，搖頭道：“沒什麼，奴婢給娘娘倒茶去。”

司梅那點兒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陸紫清，陸紫清接過司梅倒的溫茶道：“你不說本宮也知道，是來爲(wèi)司竹求情的吧？無論她做什麼你都護著她，怎麼？人還在外面跪著呢？”

司梅憂心道：“一直都在那裡跪著，也哭了好一陣了，司竹胳膊上還被芍藥撓出了三條血口子，皇后娘娘就饒了司竹這一次吧，她也是嚇壞了，纔會口不擇言。”

“還在哭？”陸紫清也不知是喜是怒，只笑道：“她這是心裡不舒服，跟本宮叫著勁兒呢，要是想跪，就讓她繼續(xù)跪著吧，誰也不用管。”

司梅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司竹，見陸紫清不肯鬆口，忙跪地求道：“娘娘……您就饒了司竹吧，芍藥剛來鳳儀宮，就是奴婢帶著的，司梅跟芍藥又都是小孩子的脾性，最能玩兒到一塊兒去，如今身邊的人就這樣在自己面前沒了，司竹定是受不住的！奴婢知道這是芍藥罪有應(yīng)得，但還請皇后娘娘不要多與司竹計較，奴婢一定會好好管束她。”

陸紫清不想再聽，只道：“夠了！你要是也想跪著，就陪她跪到殿外去，別在這裡煩本宮。在本宮身邊這麼久，卻爲(wèi)了一個宮人與本宮鬧脾氣，耍性子，你們……真是叫本宮失望至極！”

司梅有些慌了，在她心裡，芍藥再可憐，也絕比不過陸紫清去。陸紫清現(xiàn)在身邊有了陳姑姑，有了司蝶、紅砂，外邊也有了四喜可以獨擋一面，自己和司竹，唯一能幫得上的，就是照顧陸紫清的飲食起居，說來，真算是最沒用的了，司梅很怕有一天陸紫清身邊不再需要她了。若真成了一無是處的廢物，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奴婢錯了，奴婢不打擾娘娘了，娘娘別生奴婢的氣。”

司梅說完，就含著淚水跑了出去。陸紫清看著她，只覺得有些無力，現(xiàn)在的日子本就步步爲(wèi)艱，若身邊的人再不得力，真的是太累了。

……

景瀾處理完一天的政務(wù)就急忙趕到了陸紫清的鳳儀宮來，他心知陸紫清正生著氣，一路都在尋思著如何哄一鬨她，等到了鳳儀宮時，就見陸紫清貼身伺候的宮女正跪在殿外，那虛弱的模樣，想必是跪了許久了。

景瀾不由有些驚訝，問著迎出來的陳姑姑道：“這不是皇后身邊的司竹麼？她這是怎麼了？”

陸紫清有多護著司竹，景瀾都是知道的，司竹可算是陸紫清的心腹，從不曾見過陸紫清對著她動這麼大的氣。

陳姑姑躬身道：“回皇上，是這丫頭太不知趣，娘娘處置芍藥的時候，非要在一旁求情，惹得皇后娘娘大怒，便叫她跪在這裡清醒清醒。”

“……”景瀾一時不知該進還是該退，陸紫清此時顯然是火氣正盛，現(xiàn)在進去，估計是有的鬧騰。

“皇上可要進殿去看看皇后娘娘？娘娘今兒個心情一直都不怎麼好，許是見了皇上，也能開心一些。”

陸紫清見了他會開心，這話連景瀾自己都不信，但此時也已經(jīng)走到這裡了，再回去也不好，景瀾只好踏步走進了殿內(nèi)。

景瀾進來時，就見陸紫清正靠在貴妃椅上看著書，神色雖然認真，卻不見臉色有什麼好轉(zhuǎn)。

“皇上來臣妾這裡，就是爲(wèi)了站在那裡看著臣妾看書？”陸紫清雖沒擡頭，卻知道那人是景瀾。放在以前，陸紫清無論對景瀾如何不滿，也定會起身行禮，只是這次，她卻是一動未動。

景瀾見陸紫清還願意說話，倒是稍稍安心了些，上前將陸紫清手中的書扯了出來，順勢將人抱在了懷裡，聲音中滿是寵溺道：“清兒還真是個書癡，整日裡手不釋卷，若你是個男子，此時怕是就站在朝堂之上了。”

陸紫清冷著臉，朝景瀾伸手道：“拿來。”

景瀾自然不會將書再還給她，只隨手一扔，便打橫抱起陸紫清，朝著寢殿走去。

陸紫清一驚，有些慍怒道：“還請皇上放臣妾下來！”

景瀾爲(wèi)了避免她掙扎，將人禁錮的牢牢的，直到坐到榻上，才動作輕柔的將陸紫清放了下來，翻身壓在了身下，吻住了陸紫清瑩潤的雙脣。

“唔！”陸紫清手腳都被景瀾鉗制著，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景瀾一陣胡作非爲(wèi)，直到陸紫清有些喘不過起來，才張嘴咬了景瀾一口，這一下用了力氣，景瀾倒吸了一口氣，停了下來。

景瀾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道：“清兒在榻上，還真是潑辣，你瞧，朕這嘴可是已經(jīng)被你咬破了。”

陸紫清恨恨道：“嘴咬破了，皇上可清醒了？”

景瀾依舊笑看著陸紫清，陸紫清氣不過，轉(zhuǎn)過頭去，不去看他。景瀾見她這窩著火的樣子，不由笑出了聲來，附在陸紫清的耳邊低聲道：“清兒還與朕生氣呢？昨夜的事情，都是朕不對，朕不該懷疑你，清兒原諒朕可好？”

“臣妾怎敢與皇上生氣，就連臣妾是生是死，也不過是皇上您一句話的事情，臣妾討好皇上怕都來不及呢。”

景瀾只覺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嘴被咬破了不說，偏還只能涎著一張笑臉哄著“清兒說的這是哪裡話，昨夜是朕衝動了，朕與你認錯，清兒就不要再因此事生氣了，好不好？”

陸紫清斜了景瀾一眼，她本也不是真的生氣，不過是想要多利用利用景瀾的愧疚罷了，自然不能太過不依不饒，把人給逼走了。陸紫清稍稍緩和了臉色道：“皇上口口聲聲說相信臣妾，這就是皇上所謂的相信？臣妾去御書房陪皇上，皇上懷疑臣妾別有居心，臣妾晚上沒有留皇上，皇上便又懷疑臣妾，臣妾倒想問問，皇上是懷疑臣妾晚上要去做什麼？”

景瀾啞然，也不知該如何解釋。

陸紫清卻難過道：“皇上就算不說，臣妾也明白，皇上……是懷疑臣妾昨夜要偷偷去見恭親王吧？在這之前，皇上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說到底，還是皇上不信臣妾罷了……若皇上真覺得臣妾與恭親王有染，直接殺了臣妾便是。”

景瀾見此，愛憐的撫了撫陸紫清的頭髮，將她有些凌亂的髮絲掖到了耳後道：“朕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清白，你的品性，朕是知道的，朕只是不想叫你與景越之間有什麼來往。若你之前與恭親王之間當(dāng)真沒有私下裡見過，那恭親王的鐲子，又如何會在你這裡？”

這事情景瀾雖是不提，卻也一直記在心裡，但凡陸紫清與景越之間有半分聯(lián)繫，景瀾就難以安心。

陸紫清沉默了片刻，神色認真的看著景瀾道“臣妾不想欺瞞皇上，那鐲子，是恭親王上一次在宮外救下臣妾的時候，趁亂給臣妾的。臣妾原想回宮交給皇上處置，可皇上卻……”

景瀾一挑眉，想著上次陸紫清遇刺，自己回宮後沒有安慰過她，反倒是想要強迫於她，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dāng)時確實是太孟浪了。

“臣妾一直想將鐲子找機會交還給恭親王，但與恭親王終究是男女有別，不能相見，那鐲子，也就留在臣妾這裡了，卻不想，最後被有心人利用，又叫皇上誤會了臣妾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