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的好心情并沒有維持多久,凰九的耐心就已經用光了。
只見凰九沖著黑暗里猛地拍了拍手,原本黑暗的牢房里陡然多出來許多的油燈,齊刷刷的點起來,把牢房里照的透亮如白晝。
已經適應了黑暗的凝歌猛地被面前的光明一閃,猛地閉上了眼睛,許久才敢睜開。
不睜開還好,這一睜開登時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原本她以為自己懸掛的地方也沒有多可怕,撐死了也就是腳底都是水,即便是凰九說那是萬丈深淵凝歌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經由這四周的油燈一照,才發現下面遠遠比萬丈深淵復雜的多了。
她的腳底是懸空的,下面鋪就了一層薄薄的鐵絲網,鐵絲網下深不見底,不,準確的說不過是三尺的高度,只是那下面豢養的是黑漆漆的蛇群,此時蛇群互相交疊在一處,隱約有幾條肚腹是白色的,不時的翻出來。
若非是那黑白交錯不斷的涌動,那下面當真是像極了萬丈深淵。
那蛇因為受了光亮的刺激顯得有些浮躁,抬起三角形的舌頭嘶嘶的吐著信子,時不時的還有幾條跳躍起來想要穿透凝歌腳下的鐵絲網,那通體寶石藍的蛇眼里一片冰涼。
凝歌為此情此景生生的打了個哆嗦,渾身一陣冰冷,面上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只是淺笑這看向凰九:“皇后娘娘的招數不會僅止于此吧?”
凰九冷笑,冷眼瞧著凝歌的腳下:“你不是自詡為火巖蛇王的主子,又是火巖蛇族的圣女么?這下面可都是蛇,算起來也要跟你們是同類。如今,不正是證明你的時候么?若當真你是那火巖蛇王的主子,這些個不入流的東西又怎么敢欺負了你去?你說是不是呢凝貴妃?呵呵呵呵……”
凰九掩面而笑,姿態優雅而妖嬈,若非是出口的話歹毒異常,凝歌會誤以為自己是看了一副美人圖。
凝歌的腳趾頭蜷曲起來,壓抑著想要掙扎著遠離那絲網的沖動,額頭上大滴的汗滾落下來,一路越過凝歌的身子砸進那深不見底的蛇窟。
這時候是不是只有火巖蛇能救她?
可是她竟然愚蠢的把火巖蛇當成是會傷人的東西放在了玉笛子里面。此時面對下面看起來饑餓異常的蛇群,凝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愚蠢和無助。
“唔……這還不夠,本宮還要給你看一個最好的玩意。”凰九沉吟道。
說著又抬起手來猛烈的拍了兩巴掌,那清脆的撫掌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牢房里,就好像是既定的生死符,隨意的一拂就能取人性命。
不遠處有幾個大漢抬上來幾個架子,那架子上各自綁著幾個人。上有七旬老者,下有五六歲的總角幼童,無一例外的渾身都是傷痕,耷拉這頭沉睡著。
“你干什么?”凝歌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不好的感覺,死死的盯著還在沉睡中的老人和孩子,一雙鳳眼火辣辣的蹦出火來,直直的就向著凰九噴去。
凰九沒有料到凝歌此時的氣焰會陡然上升,聞言還稍微愣了一下,許久才緩過神來:“原來你的淡然都是裝的。只不過可惜了你,你想想自己的處境,倒是為了些個不相干的人動了肝火,倒是叫本宮刮目相看呢。”
“他們是什么人?”凝歌嗓音干脆,開門見山道。
凰九撫掌而笑,陡然又對這個恢復了戰斗力的凝歌充滿了興趣,好心情的解釋道:“他們……可能下一刻就會是死人……只不過要看掌握他們命運的人要如何做罷了!”
“你瘋了!上有老人,下有孩童,你是鳳翎國的皇后,你這樣做,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凝歌低喝道。
“輪不到你教訓本宮!本宮就是要你知道,都是你這個禍害,才會有他們的今日,所以你才是罪魁禍首,休想要把任何的罪名都嫁接在本宮身上!本宮皇后的位置是凰家百年來打下來的基業,是命定的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改變,即使本宮殺了你們在場的所有人,本宮依舊是鳳翎國的皇后!”凰九一字一句道,言辭鏗鏘,一個字一個字都砸在了凝歌身上,叫她沒來由一陣心慌。
她總覺得對面這幾個被綁縛起來的人和她之間必定是有關聯,凰家不會做一個無用的功課,若是隨意從街上抓來的人都能威脅道凝歌的話,她早就該死了。只是若是這些人和凝歌牽扯上關系那就大不相同了。說到底,凰九終究是扼住了凝歌的致命點,只是這幾個人到底是什么人?
凝歌凝眉思索,想來想去對他們也毫無印象,只是那孩子睡得純真,一張小臉上臟兮兮的卻依稀可見光滑細嫩的皮膚,原本當是個長得帥氣的小伙,如今卻狼狽的被綁縛在這里,眼角眉梢都是委屈。
凝歌陡然覺得肚腹只見一陣疼痛,心中酸疼無比,看著這樣的場景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若是她的孩子這樣,她該如何?
凝歌眉頭抽了抽,冷冷的看向凰九:“皇后娘娘到底是想要凝歌做什么,何苦用一個幼童和遲暮老人來逼凝歌就范?”
凰九挑眉:“這可不是尋常的老人和幼童。”
“他們到底是誰?”
“呵呵呵……凝歌,你知道嗎?你已經是行將就木,還帶著可憐的悲憫之心,本宮也就成全你,若是你告訴本宮鳳玉的下落和秘訣,本宮立刻就放過這幾個人,如何?”凰九嗓音魅惑,低低的縈繞在凝歌耳邊。
只是相信這樣的一個蛇蝎的話才是有鬼。
凝歌瞇了瞇眼睛,卻好似對凰九的話當了真:“當真?”
“自然。”凰九壓抑不住興奮的直起身子來,目光不經意之間掃過那幾個被五花大綁在架子上的人。
凝歌卻是在冷笑。
若是能放過這些人,凰九就不是凰九了,也虧得她姓凰了。這個世界上尚且沒有誰能從凰家的手上安然逃生,被利用過的人也只有死路一條,即便是她交代了鳳玉的下落,這些人就真的能存活嗎?
若是能存活,何苦送進來之前就已經是滿身傷痕,就連那幼小的孩子都不能例外?
凝歌忽然笑了:“好,我告訴你,你承我要求,放過這幾個人。”
凰九挑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凝歌,旋即對著身后的幾個人揮手,那幾個抬著人上來的彪形大漢飛快的上來把那幾個人只帶下去,隨意的丟在了一邊。
凝歌眸色沉了沉,還在思忖如何和凰九說的時候,下面陡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哭聲。
瞳孔一緊,再看去,果真是那半大的孩子,似乎在夢里受了驚嚇,不由自主的哭喊出來。凰九不耐的皺眉,惡狠狠的向身后看了一眼,那大漢絲毫也不含糊,動作利索的把那孩子踹在了一邊,只是那孩子被綁縛著,控制不住滾落的態勢,竟然直直的就向著一邊的蛇窟邊緣滾去。
凝歌的心陡然就提到了嗓子眼,低喝了一聲:“小心!”
站在一邊大漢飛快的用腳踩住了那孩子,這才免于那孩子滾落進那蛇窟里喂蛇去,而此時的孩子已經驚醒,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撕心裂肺的哭鬧起來,身子不住的掙扎扭動,眼見著就連那大漢的腳也不能控制了。
凝歌抬起一雙浸了血一般的眸子,冷冷的掃了一眼凰九:“皇后娘娘,若是那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我保證你從我這里拿不到任何的信息!”
凰九鳳眸半瞇:“你敢威脅本宮。”
凝歌腦子一麻,皺眉看向幾乎要瘋狂的凰九,道:“既然是答應好的事情,就不要有變數。放過那孩子。”
凰九挑眉,斜睨了一眼還在苦惱的孩子,淡淡道:”吵的很。“
那大漢會意,抬手在那孩子脖頸后猛地一個用力,哭鬧聲音戛然而止,孩子也停止了扭動掙扎,整個人軟綿綿的耷拉在蛇窟邊緣。凝歌原以為那大漢至少會拉扯那孩子上來,奈何那大漢只是淡淡的松開了腳,只把那孩子獨自一人留在那蛇窟邊緣,自己則退避三舍,隱在了燈光暗處。
這樣的人,如何會放過他們呢?
孩子岌岌可危,凝歌雖對他們的身份不甚了解,但是看見那軟糯的孩子終究是軟了心。她有些暗自慶幸自己該有的良心還在,不曾被這污濁的后宮變成一塊堅硬的石頭。
只是此刻柔軟的心思有能怎么樣,能救下那孩子還是能幫助她保全性命?
只有她心里最清楚,說了鳳玉的下落,他們都得死。不說,也都是死。
橫豎凰九是不會放過這里的任何一個的,不管有沒有價值。
凝歌抿唇,只覺得自己是身在曠野之中,周圍都是瘋狂呼嘯的野獸,而她孤立無援,只能孤零零的站在樹上。
鳳于飛……
腦子里不經意之間就閃過這個名字,他或許是她后來唯一的希望了。
只是轉念一想,那個人既然是把她交換給了凰家,又怎么可能再回頭來救她呢?
這個曾經叫她溫暖的名字,此時聽來也都是諷刺,更多的還是冰冷,光是想起來就叫凝歌心中酸澀,疼痛甚至蓋過了手上被鐵鏈交纏的血肉模糊。
除了鳳于飛,在整個鳳翎國能來天牢里救下她的人寥寥無幾,她不能寄希望于還在前線的凰肆,也不可能期望會遇見鳳于曳。
歸根結底,他們若是得不到她身上的價值,可能也是希望她去死的。
凝歌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心里好像結了冰一樣的堅硬冰冷。
忽地,有人叮叮當當的打開了牢門進來,仔細一聽,腳步細碎的很,竟然是幾個女人。
“娘娘,四爺回來了,這時候正在坤寧宮里候著娘娘呢……”為首的一個丫鬟道。
凰九微微一愣,淡淡的揚起了聲音:“哦?”
說罷匆匆看了凝歌一眼,對身邊的人道:“把那小賤蹄子給本宮拖進來,叫她來審訊,若是天黑之前得不到結果,就統統拉去亂葬崗活埋!”
身邊站著的大漢一個機靈,但還是飛快的低下頭道:“是!”
“那些人都是極好的東西,不用的時候可以殺了。”凰九走了幾步又忽然回頭,漫不經心的交代道。
目光所去處,正在在木架上垂死掙扎的那些個人質。
那侍衛得了上次的教訓,連忙應了聲是才算是把凰九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