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微走進來,就見程澈斜倚在床頭,手邊隨意放著一卷書,八斤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二哥看書呢?”她走過去,很自然坐下來,掃一眼書名,不由訝然,“二哥怎么看起醫書來了?”
“太醫署里只有醫書多,隨便翻翻打發時間罷了。八斤,去給三姑娘倒杯茶來。”
八斤忙應了,片刻后端上兩盞熱茶,很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退下去。
“覺得怎么樣?”二人對視,異口同聲道。
程微撲哧一笑,眼波流轉睇程澈一眼,道:“我沒事,就是先前累過頭了,睡了好幾日。二哥呢?”
“我也好多了。”
程微猶不放心,仔仔細細端詳著程澈,望診完這才笑了笑:“看起來是恢復的不錯,不過眉心處有些發青,不知道是不是師父用藥的原因,回頭我去請教一下。”
她說著彎下腰去拿枕頭:“二哥身體虛弱,還是躺著吧——”
程澈臉色陡變,死死按住枕頭。
“二哥?”程微一臉疑惑。
程澈擠出一抹笑容:“我覺著這樣坐著挺好……”
“那背后墊個枕頭靠著也舒坦些啊。”程微抽了抽枕頭,被程澈死死按著抽不出來,心中不由起疑。
“母親,您怎么也來了?”程微抬頭,一臉驚訝。
程澈下意識回頭,手下陡然一松,就聽少女笑盈盈道:“我看二哥枕頭底下到底藏了什么好東西。”
他慌忙回了頭,就見程微舉著一本小冊子,眼睛瞪得滾圓。
程澈劈手把小冊子奪過去,有心義正言辭教育不懂事的小妹子,偏偏失了立場,瞪著程微好一會兒,擠出一句話:“那是妖精打架,沒什么可看的。”
程微是早已看過這種小人書的,當時雖然留下了心理陰影,可一聽程澈這么說,心里早已笑得不行,一臉無辜問道:“妖精打架不穿衣服的嗎?”
程澈冷汗都快流下來,一本正經道:“妖精和人怎么能一樣呢?好了,這不是姑娘家該關心的事!”
程微一臉了然點點頭:“呃,我明白了,這是二哥該關心的。嗯,這么說,二哥在學習妖精打架?”
程二公子整個人都不好了,猛然咳嗽好一會兒,扶額道:“好像有些頭暈。微微,我可能要休息一下,不如你明日再來吧。”
欣賞夠了某人明明羞窘欲絕卻偏偏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程微心滿意足離去。
程澈黑著臉喊八斤進來,把那小人書卷起,狠狠敲了敲他腦門,惱羞成怒道:“給我好好珍藏起來,這么好的東西,等你回去后當著素梅的面看個過癮!”
八斤捂著腦門直跳:“哎呦,公子,好公子,您可別這么坑小的啊,小的討個媳婦兒容易嘛!”
程澈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忿忿道:“何止你不容易!”
這混賬東西真是坑死他了,等到他與微微成親,該如何解釋!
程澈這邊欲哭無淚,程微卻腳步輕快,直奔玄清觀。
“不是讓你多休息嗎,怎么過來了?”靑翎真人淡淡問。
“想師父了唄。”程微笑盈盈道。
一旁的北冥真人摸了摸鼻子。
師妹這丫頭嘴真甜,可惜啊,師父都是百歲開外的人了,對這種話早就懶得聽了。
靑翎真人可完全不配合大弟子的想法,清泠無波的面上緩緩綻放一抹溫和笑容:“想要見為師,又不急于一時。”
北冥真人……
師父,
您這是欺負老實人!
程微轉入正題:“弟子今日去了太醫署見二哥,發現他傷勢雖然恢復不少,可眉心卻隱隱發青。弟子所學不精,就想請教一下師父,這是什么原因?”
符醫十三科如浩瀚煙海,許多符醫窮其一生不過精通一兩科,程微再有天賦,亦要一步步來。
靑翎真人收斂笑意,沉吟一下道:“這一點我在替他治傷之時就留意到了。那青色時隱時現,很是古怪,瞧著不像是病,說是毒,亦不大像……”
“毒?”程微心中一咯噔,猛然想起一個人來,臉色大變,“師父,我二哥很可能是中了毒!”
“嗯?”靑翎真人挑眉。
程微頗有些激動,解釋道:“弟子與南安王有過數面之緣,觀其氣息,連唇色都是烏青的。那樣子分明是自幼時便中毒,日久年深熬成了這般狀況。我二哥眉心隱隱發青,癥狀還淺,若不是聽師父提到‘毒’,弟子一時還想不起來!”
符醫望診,主要是觀其氣息,而他們看到的氣息顏色,與尋常人看他人臉色蒼白還是紅潤,那是完全不同的,其中玄妙難以言傳。
靑翎真人緩緩搖頭:“不大像是中毒。”
程微早沒了來時的輕松心情, 蹙眉道:“師父,弟子越想,越覺得二哥與南安王癥狀有些相似。若不是中毒,那又是什么呢?”
北冥真人忍不住道:“師妹,你是何時替南安王看過的?要知道符醫望診,往往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程微啞口無言。
那時候她才剛入門不久,若說看錯了,亦有可能。
靑翎真人開了口:“既然玄微覺得程澈癥狀與南安王有幾分相似,北冥,你請南安王來觀中一趟,為師看看再說。”
“師父,幾日前皇上宴請驅疫救災之人,南安王并沒有到場,據說是身子不大好,出不得門。”北冥真人道。
“師父——”程微眼巴巴看著靑翎真人。
“罷了,明早北冥隨我去一趟南安王府。”
北冥真人抖抖胡子。
這首席弟子簡直干不下去了,添頭也是需要師父關心的!
“師父,弟子隨您一起去。”
靑翎真人臉一沉:“玄微,為師不是說過,你目前最需要的是靜心休息,不能再耗心神。若是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師父就不幫你了。”
程微不敢再多說,只得老老實實應了聲是,心事重重回了衛國公府。
她才回蘅蕪苑不久,聽歌就來稟告:“姑娘,世子來了。”
止表哥?
程微不解韓止一日往她這里跑兩趟是什么情況,雖懶得應付,可畢竟是在國公府上,與他鬧得太僵總不大好看,就淡淡道:“請世子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