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璟站在一旁不喜不怒，看著面前趙老夫人哭得如同打算要跟著去一樣，心裡卻是無比嘲諷。

說什麼捨不得，說什麼疼愛？到頭來，還不是覺得趙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若不是趙老太太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王氏又如何能肆無忌憚地將娘氣成如今的模樣？

“璟丫頭，姥姥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是，姥姥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誤了大好的親事，想來你娘也是不願耽誤了你的，蓮雲已經應下了，季家不日便會上門提親，你也好好兒的，準備準備了。”

哭了一陣，趙老太太仍沒有忘記葉曼璟的事兒，她也不成想趙蓮雲會突然如此的兇險，若是趙蓮雲死了，葉曼璟便要爲了她娘守孝，這怎麼經得起耽擱？

“姥姥，我娘興許更願意我這個女兒多陪陪她呢，季家對大舅舅的擢升有些說話的權利，您爲何不讓慧姐兒那樣更加機靈的人嫁過去呢？外孫女兒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別是弄巧成拙，可就不美了?！?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慧姐兒還小，更何況，有我們趙家給你撐腰，誰敢將你當做孤女對待？你只要嫁過去便是正經的奶奶，那可是季家，又不是尋常人家，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王氏趕緊［ 接過話頭，就怕趙老太太聽進去葉曼璟的話。

季家肯娶葉曼璟，私底下可是同她遞了話的。不過是看在葉曼璟曾經與蘇封有些傳言，剛巧季家的三爺在蘇封的手底下吃過虧，便想娶回去，權當做是對蘇封的抗議罷了，這樣的人家，她如何敢讓慧姐兒沾染？

“璟丫頭，這可是舅母千挑萬選的，就怕委屈了你，你再瞧瞧季家三公子，相貌家世哪一點兒虧了？聽說想嫁進去的姑娘家多了去了。人家偏偏就瞧中了你。這可是你的福氣?！?

“是呀璟丫頭，蓮雲如今都……，你若是過得好了，她、她才走得安心……”

趙老太太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這終歸是她的女兒。白髮人送黑髮人。要她怎麼能不傷心？

葉曼璟的眼睛望向一動不動躺著趙蓮雲，娘會如此，更是她不願意吃藥的緣故。

前幾日自從知道了自己仍舊給她吃藥丸開始。娘就如同瘋了一樣，連自己端過去的湯藥都不願意喝了，時時防備自己給她喂藥，甚至都不願自己近身。

不過幾日，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也許當初，自己就不該同娘說這是葉曼玉送來的藥，娘也就不會怕成這樣，寧願不吃不喝，也絕對不要去碰任何跟藥丸有關的東西。

都是葉曼玉，都是她！若不是她，娘怎麼會如此？若不是她，她們如今定然還是葉家的當家主母和千金小姐！若不是她，如今外人豔羨的蘇家二夫人的位置，就該是自己的！

“璟丫頭，長輩們都是爲了你好，便是你不願意，也由不得你了，如今妹妹已經如此，你的親事，老夫人便是能做得了主的，你就……好好兒地陪陪你娘吧?！?

王氏可不願事情有任何變數，直接撂了話，扶著傷心的趙老夫人離開了她們的院子。

葉曼璟的手握成了拳頭，她不甘心就這樣嫁入季家去，那三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一點兒都不清楚，可若當真那麼好，王氏又怎麼會便宜了自己？

不成，她不願意，她一點兒都不願意！

葉曼璟的心聲興許被上天聽見了，這日的下午，王氏不期望見到的變數，便出現了。

……

“要擡我們璟丫頭過門？”

王氏不敢相信地看著下面立著的婆子，人家報上來的名字可是蘇家，京城能有幾個蘇家？

“回夫人，我家夫人曾與葉姑娘有一面之緣，那時瞧著心裡就喜歡，誰知後來出了些意外，心中一直可惜著與葉姑娘沒有婆媳之緣，如今家中著實有些不盡如人意，便讓老奴厚著臉皮來問問葉姑娘可願意?！?

“這……”王氏心中怔忪，不是說蘇家沒動靜了嗎，怎麼這會兒卻讓人上門了？

“我雖是璟丫頭的舅母，卻也是要問過我家老夫人的，畢竟璟丫頭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要與人做妾，實在是……”

“夫人說的在理，可我蘇家既然肯上門，便斷不會虧待了葉姑娘，還請夫人同趙老夫人好生說一說，老奴明日再登門。”

客客氣氣地將蘇家的婆子送走了，王氏並沒有立刻去找老夫人，而是獨自坐了好一會兒。

誰人不想同蘇家有瓜葛？看看葉家的大姑娘，蘇封只不過同她的夫君說了兩句話，如今便是自己都知道了這事兒，更是因提議有功，剛剛擢升了。

可是葉曼璟……，自己是篤定了蘇家不會再理會她，這些日子的態度一點兒都沒有收斂，若是讓她進了蘇家，對他們趙家會有什麼用處？

不倒踩兩腳就阿彌陀佛了！

不行，這事兒斷不能讓老夫人知道，還是就如此回了蘇家便是，妾室哪兒有正室好？想來老夫人便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自己的。

與此同時，蘇家裡一直因爲差事遲遲得不到解決而成日玩樂的蘇家大少爺，今兒總算帶回來一個好消息。

“娘，兒子的差事有著落了，副護軍參領，正四品的官！”

“真的？”

“那還能有假？任免書過兩日就到，兒子就說了這每日辛苦著打點周全，還是有用的吧？便是不靠著蘇封的名聲，兒子一樣能夠出人頭地?！?

蘇黎笑得格外得意，只是心裡到底有些奇怪，這個位置實則十分搶手，手裡有不小的權利不說，相較於其他也清閒一些，如何會落到自己的手裡？

不過，無論如何都是件好事兒，雖然仍及不上蘇封，可蘇黎相信憑藉這份機遇，他必定能將蘇封從耀眼的地方擠下來！

“佛祖保佑，娘這心裡，總算可以安定下來了。”

蘇夫人想著一會兒定然要多燒兩柱香，“娘早就知道，我兒必定不凡，對了，同你祖父說了沒有？”

蘇黎的笑容收了起來，“娘，您又不是不知道祖父不待見兒子，如今更是每日只肯見一見蘇封，兒子幹嘛要去找不痛快？”

“你這傻孩子，你祖父做了一輩子的官，若不是他執意不肯領賞，咱們蘇家早就是侯爵之府了，讓你祖父指點你一些，比什麼都管用?！?

“知道了知道了，兒子一會兒去給他請安總行了吧，娘，兒子納妾的那事，怎麼說了？？”

蘇夫人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在女色上稍微有些沉迷，不過她並不在意，男人嘛，特別是蘇黎這個年紀，會被女色迷住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不誤了事，隨便他如何折騰。

“母親應了你的事兒，什麼時候沒兌現過？已是讓人去了趙家，不過，你可仔細著點，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好的差事，別因爲一個女人讓蘇封紅了眼，壞了大事兒可就不好了。”

“娘，兒子還不明白？爹過世的時候可是讓他發了誓的，絕對不能對姓蘇的人動手，否則，他便是死了都不能同他那個便宜孃親相見，兒子可是不怕的?！?

蘇黎毫不在乎，爹自然是幫著他們的，可沒說自己不能對付蘇封呢，待到他羽翼豐滿，蘇封就是再有能耐又能如何？難不成祖父還能長生不老，護著他一輩子？

“這是……”曼玉瞧著手裡的紙筏，上面的字跡居然也是自己熟悉的。

“何大夫的診治?！?

蘇封自那日起，對曼玉便像沒了從前的耐心一般，彷彿她只是院子裡的一個住客，不再沒事兒出現在曼玉的面前，便是連用飯，也是讓人送到書房裡。

曼玉如釋重負，雖很想大肆慶祝一番，又不敢太囂張，畢竟蘇封的情緒不太好，關鍵自己還不知道他的情緒爲什麼不好。

紙筏上寫明瞭癥狀，曼玉看著挺熟悉的。

“可是蘇老太爺的診斷？”

蘇封沒說話，曼玉便當是了。

胸痹、悶痛、心悸、氣促……，老爺子的心臟從來就是不好的，更何況年紀大了，老人家的身子不可避免的會衰老，隨即而來的便是各種病痛。

“蘇老太爺的身子只能慢慢調理，我會去同何大夫商議用哪種藥丸，不過……，老人家的身子，你心裡面兒得有個數。”

曼玉公事公辦，她不是神仙，做的藥更不能起死回生，與前世相比，蘇老爺子已經多活了好幾年，曼玉已是盡力了。

蘇封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曼玉知道他對蘇老太爺是有感情的，可她沒辦法，要她昧著良心逞強說“沒問題”什麼的，她做不到。

“你也別太難過了，人總要死的，誰也躲不掉，說不定我明日就一命嗚呼了，那也只能說是命……”

蘇封轉頭就走，曼玉這邊還沒說完呢，她難得對著蘇封能大發善心地拿自己來安慰，這人還不領情，切……

低下頭，曼玉的神色嚴肅了起來，何大夫的醫術是不會有錯的，蘇老爺子的病癥不容樂觀，她得趕緊出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