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縈垂眸,纖細手指一下下摸著“糖球”毛茸茸的小腦袋。小貓仿佛能聽得懂宋氏的訓斥,懼怕的縮著脖子躲在傅縈懷里。
是啊,她是自欺欺人了。她也知道私相授受不妥。可是她對“糖球”就是格外的喜歡,真的舍不得丟開手。她喜歡它,與拿了人家的手帕荷包,玉佩頭面都不同。小貓畢竟是個活物,不是物件兒。
“娘,只要咱們不與人亂說,誰會知道糖球是誰送我的呢?”
“這事兒我不允許。”宋氏揚聲喚人:“瑞月。”
“夫人。”瑞月在門前垂手而立。
“你去,將這只小貓抱去外院交給蕭護院,就說他的貓誤闖進內宅來了。”
“是,夫人。”瑞月垂首到了床畔,不敢去奪姑娘手中的小貓,只暗自嘆息,果然夫人知道了蕭護院隨意到了東跨院來就動了怒。
才剛若是姑娘有所隱瞞,說小貓不是蕭護院送的,夫人還不知道要氣成什么樣子。
傅縈依舊垂眸。輕抓著小貓的頭。小貓奶聲奶氣的又喵了幾聲。
最后,她無奈的將“糖球”交給了瑞月。
瑞月松了口氣,抱著“糖球”快步退下了。
宋氏看著乖巧的女兒,心里也是不忍,坐在床沿柔聲道:“你若是喜歡小貓,回頭娘尋一只來送你。那只是外男送的,咱們不能要。”
傅縈只是頷首,隨即問:“庫房里還點著呢?”
“正在核對。趙博這一次可是出了血。此事還多虧了你查問出那兩個門子可疑。”
“其實是多虧了蕭護院抓住了他們。否則人都跑了,咱們又能如何?”
宋氏敏銳的發現傅縈稱呼蕭錯不在是“阿錯”,改而稱呼“蕭護院”,心里就喜歡的很,笑道:“回頭娘會重謝他的。今日墨軒來府上,也將昨兒事講通了。我看老太太和老太爺對他很是忌憚,就連你二嬸和三嬸也都十分殷勤的模樣。”
“龍虎衛是皇上的心腹,墨軒哥哥年輕輕身居高位,自然會得尊敬,況且他們都慣會逢高踩低的。見了比他們強的就巴結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不只是巴結。”宋氏笑道:“你二嬸和三嬸兒對墨軒存了什么心思。我大約也猜得到一些。畢竟蕓姐兒,蕊姐兒也都到了該說親的年齡,若非要守制絆住了,這會子怕都在議親了。”
“娘的意思是他們瞧上墨軒哥哥了?”
“顯而易見。人都說唐三公子是盛京城未出閣少女心中的不二人選。娘卻不這么覺得。就算不知道他骨子里是個什么貨色。我也覺得他比不上墨軒。你墨軒哥哥年輕有為,論品貌才學都不差,且他家中人丁稀薄。嫁過去了頭上沒有公婆,左右沒有妯娌,小日子只是夫妻兩個過,想多自在就有多自在。”
宋氏說話時仔細打量傅縈的神色,見她并未有反感,才似玩笑著道:“這么好的人選,叫他們占了去太可惜了,不如娘去與他說,將你們兩個定下來,如何?”
傅縈驚愕的杏眼圓睜:“娘,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娘若不是開玩笑呢?”宋氏摟著傅縈,語重心長道:“你如今已經十四,翻年就要及笄了,咱們先做定了大事要緊,再有兩年除服成婚,你們年齡也剛好。而且你墨軒哥人品端正,又是娘一手帶大的,情分自然是不一般,他對你定然沒話說。”
傅縈聽著宋氏的分析,就知道她是認真的。
若客觀來說,顧韻的確是個不錯的人選。不但門當戶對,顧韻本身又是個極為上進的青年,就如同宋氏所說的,容貌各方面哪里都是最佳人選。
只是,傅縈心中卻對他無感。
也許是她太小心眼兒,上一次顧韻護送大周使臣出了事,他們娘們寧肯丟下家去外婆家求助利用鏢局的人打聽他的下落,結果不但被人闖了空門,顧韻甚至早就回了京都來卻沒有露面。昨日他遇事也并未先為了他們母女著想。傅縈便覺得顧韻是一個十分有上進心也有野心的男人。在他的心目之中,朝中之事要占首位,是以任何女子跟了他都有可能成為一個附屬品。
其實古代的女子,又哪一個不是男子的附屬品?
可是她不喜歡!
傅縈垂眸不語,宋氏以為她是害羞,摟著她肩膀搖晃:“縈縈若是覺得行,娘回頭就去與他說定可好?”
傅縈搖頭:“娘。我不喜歡他,對他并無男女之情。”
宋氏笑容一窒,就想到了方才他回房時,傅縈抱著小貓開心的笑著花兒一樣的面龐。與現在的沉靜乖巧相比,那樣生動的表情才是發自內心的。
“縈縈,蕭公子雖生的俊美,可是他的底細咱們一律不知。你還小,未曾見過人心險惡,你與蕭公子怕真的不合適。更何況男婚女嫁,哪一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親事娘還是有權做主的。”
“娘,您忘了皇上賜我自行選擇的權力了。”
“你難道就非要選他?”
“我并非是要選擇誰,我也沒有任何中意的人,我只是不想選擇墨軒哥哥。因為我覺得他的心思太重,也不可能將我放在重要的位置上。而且我們的性子真的合不來。”
“你們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怎么可能合不來?你瞧平日他對你多體貼?”
傅縈抿唇道:“這個問題現在說來還早,就先罷了吧。墨軒哥哥縱然再好,他也不是我心悅的類型。”
宋氏臉色鐵青,想訓斥女兒,開口又說不出重話,可傅縈私下里與蕭錯關系親密,著實是將她氣的不輕。
忍耐半晌,宋氏終究是舍不得傅縈,也就不再追究蕭錯的事,只道:“縈縈,你翻年就要及笄,也是大姑娘了,往后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往后心里都要有個數,不要鬧出什么笑話來到叫你爹和你兄長地下不安生。”
宋氏的話說的無疑是很重的,傅縈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輕嘆頷首:“我知道了娘。”
她如此乖巧的應下,宋氏這才放心的,“你也乏累了,還在病中要仔細身子,不要再惹了風寒,要不你就睡一會兒吧。”
傅縈躺好,宋氏就在一旁陪著她。直到她睡著了才去了后院的庫房,監督是否有人偷懶,是否有人私自夾帶。
而外院中抱著一只小白貓的蕭少俠蹲在臺階上,眉頭擰的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
阿圓賠笑到了近前,“爺,是大夫人讓將小貓送回來,又不是七姑娘。您又何必太過在意了呢?”
蕭錯搖了搖頭,道:“你不懂。你看著她快快樂樂,其實她心里一直都有郁結未曾散去。我送她一只小貓,一則是突發奇想,二則也是讓她有個精神上的朋友。她平日里逗逗也很不錯。卻是疏忽了沒有考慮男女大防的問題。”
“您的身份還要在乎什么限制?若是您現在就去在武略侯夫人面前坦白身份,看在您身居高位,武略侯夫人一定會答應的。”
“難道我要娶親,還要搬出身份來強壓著別人才能讓人點頭嗎?我就這么差?”
蕭錯心情郁悶,開口也不客氣顧慮,嚇的阿圓噤若寒蟬,想要勸說的話就都咽了下去。
“糖球”在蕭錯的手掌上睡著了。
蕭錯無奈的捏著小貓背脊上的皮毛他放下,戳了戳它尚未長開的小短腿:“若是沒有你,你姑奶奶也不會被她母親訓斥,不知道這會兒他怎么難過呢。”
阿圓和阿徹隨聲附和,心中卻是在想,若是稱呼姑奶奶,傅縈豈不是與貓成了同類?也不知道她若知道了會作何反應。
傅縈當夜又發起了燒,宋氏惶急的命人連夜去請了孫娘子來調劑方子,直到凌晨天色見亮傅縈徹底退了燒才放人走。
自此之后的三四日里,傅縈的身子甚快就痊愈了。
小貓送還給蕭錯之后,他就再沒有進過內宅,傅縈猜想,或許是宋氏說的那句:“誤闖內宅”讓蕭錯心里有了想法,不好再私自來了。
再一想到宋氏竟然希望她嫁給顧韻,她就覺得頭大如斗。
父母之命的年代,她自己就算再如何抗爭怕也解決不了問題。
“姑娘,墨軒少爺來了。”
傅縈聽了婢子回話,當即無奈的蹙眉。
外男不允許進來,顧韻這樣隨意出入的人卻沒有人注意嗎?為何只注意到了蕭錯送了只貓?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心里的想法是向著蕭錯的,只不過礙于宋氏的吩咐她不愿意忤逆,這才有了方才的事。
“?七妹,你身子好些了嗎?”這一次顧韻等下人來回話示意才進屋,才進了門,坐在外間靠窗的玫瑰椅上。
“多謝你,我好些了。”
“才剛是義母叫了我來,說是有事商議的。”
有事商議?
傅縈立即聯想到宋氏說過的話。
然而她又不好拉著顧韻問:“我娘是不是將我許給你了。”萬一沒有,反而尷尬。
傅縈無奈的道:“既是我娘有事與你商議,你就快去吧。不要耽擱了時辰。”
“你就這么不想見到我?”顧韻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