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雖不是大眾所認為的那樣草包,可傅縈也并不覺得他是個負責(zé)的人,明明什么都看得透,卻將家業(yè)拋給老太婆去瞎折騰,如此縱容才是敗家的根本,他自己難道毫無所覺?
平日里丟開手,唯有祖母失蹤這些日才見他不去搞高雅的雕刻藝術(shù),他但凡使出點雷霆手段老太太也不會作妖作到嗨,家里也不會亂成八寶粥。贍養(yǎng)老人是義務(wù)不假,可這樣縱容二房和三房吃喝長房又不出來主持公道的祖父也真是夠了。
傅縈屈膝行禮,逼問臨頭反而淡然了。
“祖父請問。”
小姑娘生的漂亮,舉止優(yōu)雅中還透著一些稚氣,加之她目光清澈笑容乖巧,很難讓人想到她會是包藏禍心之人。然而一想到老妻許是被她害死了,老太爺對她就完全沒了喜愛,常年做木工的粗糙大手陡然拍在桌上,暴怒呵道:
“跪下!”
一旁端坐的顧韻都被唬了一跳,見一身素白又明顯清減不少的傅縈提裙擺輕盈跪下,顧韻心存不忍,笑著勸道:“老太爺息怒,有什么話慢慢說,莫嚇壞了七妹妹她反而不敢開口了。”
“不敢?我看她就沒有不敢的事!傅縈,你今日若不從實招來,休怪祖父用家法!我平日就是對你們一介婦孺太過縱容才會釀到今日闔府上下亂做一團,釀出了你這種包藏禍心企圖陷害親祖母的禍患來!說,那日下午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到底與你祖母說了什么!是不是你與你外家聯(lián)絡(luò)好了江湖人將你祖母綁走的!說!”
祖父,您的腦洞也開的夠大了……
傅縈身子嬌軟卻將背脊挺的筆直,雖是跪著回話卻不見絲毫卑微,令顧韻和老太爺同時想起了寧肯戰(zhàn)死也不肯臨陣退縮的傅剛。
“祖父想的太多了。我外祖父不過是尋常讀書人,縱然外祖母娘家經(jīng)營鏢局,又哪里有什么江湖人肯為廖家做事?”傅縈清亮的眸子望著老太爺,唇角掛著諷笑:“若真有那樣肯幫忙的江湖俠士,您當我早不用嗎?早在祖母要強行將我抬走時,不,或許在祖母攛掇二嬸和三嬸一力侵奪長房時我就用了,哪里還等到今日?”
“你!”老太爺被氣的面皮紫漲:“逆女!逆女!”
“多謝祖父夸贊。”
誰夸你了!
老太爺雙眼圓瞠,“請家法,請家法來!”
院中守著的蔣嬤嬤遠遠聽見這聲呼呵,忙不迭的去取家法。
顧韻擔憂道:“老太爺息怒,嬌柔姑娘哪里禁得起鞭笞?”
“我今日寧肯打死這小蹄子,也免哪一日不孝女將整個傅家都毀了!”
傅縈莞爾,“若真有家法鞭笞,祖父最該懲治的人首當其沖應(yīng)該是祖母吧!”
顧韻扶額,這丫頭的硬脾氣真是醉了,緊忙給她使眼色。
可她卻看不到是似的,傲氣凜然揚眉道:“我如今肯跪下回話,是因為我忽悠了祖母的確不應(yīng)該,這些日我一直心存愧疚。”
見老太爺要開口,傅縈忙道:“別誤會,我愧疚不是因為害了祖母,而是因為走失的是一個生命,莫說是人,就算丟的是九弟屋里的小虎,我也一樣會心存愧疚的。”
顧韻眉頭擰成疙瘩,求你別在胡言亂語了,否則親哥哥活著都救不了你啊!
“那日祖母素日跋扈,不但要將昏迷中的我直接抬去趙家,如今皇上恩賞我夫婿自主的權(quán)力,祖母不死心,竟還將趙子瀾弄到內(nèi)宅里來了,拉皮條的都沒祖母這么過分好嗎!我想為父親守孝守不成,想在內(nèi)宅安然度日還有外男常在內(nèi)院走動,這哪里是人過的日子!
“是以那日她逼問我遺書內(nèi)容,我因有氣,才信口胡言說那是一封遺囑,說我父親許了六成家產(chǎn)給我做陪嫁。我想祖母那般貪財,為了這六成陪嫁不流入外人家,好歹短期內(nèi)不會逼著我與人定親的。只想不到,才剛說完這話,祖母就無故失蹤了。”
抬眸望著老太爺,傅縈用一種“你是白癡”的眼神看他:“如今家中男丁凋零,我這一輩就剩五哥和九弟了,唯一能撐得起大局的男子就是祖父,可祖父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知玩藝術(shù),二房三房掠奪長房您不聞不問,我就當您的心長偏了,要么就是我爹真是抱來的不是你親生?您如此不分是非不問黑白,兩手放開由著祖母胡鬧,等出了事兒還一心只知道袒護祖母,我看真是您連我二叔都不如!縱容祖母如此敗家,難道您是我爹敵手派來的尖細,故意要玩死我家的?”
“你!你這孽障!”
老太爺被孫女如此戳心窩子,那丫頭跪著說話反而比坐著的人氣勢都高,他哪里受得住?飛奔起來一巴掌就要毆在傅縈臉上。
傅縈只覺眼前一花,陰風(fēng)襲來,下意識往一旁閃去。
許是她還擁有貓的迅敏反應(yīng),加之這具身體小時候曾經(jīng)被宋氏逼著練過彎腰踢腿扎馬步,這一閃靈巧的仿佛她真是一只貓,雖動作不很漂亮,卻也遠遠地避開了。
其實她即便不躲,巴掌也被飛竄而至的顧韻攔下了。
“老太爺息怒,七妹妹年少,難免口無遮攔的。”回頭給傅縈使眼色:還不快給老太爺賠罪。
傅縈驕傲的別開臉,不理會顧韻使眼色使的快飛出來的眼珠子。
顧韻差點給她跪了。
都這種時候了,非要這樣硬氣不是自己吃虧嗎!
“祖父要罰你,你居然敢躲!”老太爺暴怒,幾次想往傅縈身邊沖來,卻都被顧韻張開雙臂老母雞護崽兒似的攔著。
“老太爺,事情已經(jīng)問清楚便罷了,又何須動手呢。七妹妹,還不與老太爺賠不是。”
傅縈已站直了身子,偏開臉漫不經(jīng)心道:“我哪有錯?祖父之所以暴怒,是因為我說的每一句他都覺得對。他只是面上掛不住罷了。祖父,你若不服大可來辯,只知動手算什么君子。”
“你!”
“自個兒沒道理就要動手將人打服,叫人瞧不上!”
“你,你!逆女!家法,家法呢!!”
“來了來了!”蔣嬤嬤應(yīng)聲而入,將一根烏黑發(fā)亮的馬鞭捧了進來。
老太爺奮力推開顧韻一把奪了過去,掄圓了就往傅縈身上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