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趕到戰家大宅的時候，客廳的餐桌上一溜的人，白家夫婦和白晚莊居然也在，可老大和戰家大爺戰少平卻偏偏不在。

氣氛和樂融融，哪里像戰家大爺出事兒了？

他皺了皺眉，白家和戰家的交情早在九年前白晚莊和戰家三爺取消婚約就淡了，這九年來很少有來往。可最近，白家來戰家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這個現象，很不好。

作為老大身邊的人，他很清楚，戰老爺子一直很反對老大和嫂子的事兒，甚至不惜讓葉晴這樣身份地位的女人進戰家大門。

可他了解戰老的脾氣，他雖然不注重門當戶對，但是極其看重未來戰家媳婦的身家是否清白。

所以，難道葉晴只是他用來棒打鴛鴦的幌子，而白家大小姐白晚莊才是他內定的戰家媳婦兒？

追風看了一眼坐在王素雅旁邊的白晚莊，心底警覺了。

“阿風，怎么過來了？”戰老朝他招招手，語氣還算和氣，“飯吃了沒？沒的話，過來一起坐?！?

說著，就要招呼李嫂再添一雙碗筷。

“不用?！弊凤L搖頭拒絕，見老大不在，有些著急，“老首長，我來找老大?！?

見他神色焦躁，戰老微微擰了眉：“出了什么事兒？”

追風遲疑著，畢竟白家人在場，而且除了老大，他并不信任這里的任何一個人。

猶豫了下，他只是隱晦地提了一句：“那邊有任務，老大的手機打不通?！?

“他和少平有事出去了。”戰老頓了下話，又說，“要不你先回去，老四一回來我立刻通知他。”

追風抿唇，也只能這樣了。

匆匆離開戰家之后，實在沒辦法，他打了電話給弒天，在基地回合，只能利用GPS定位老大的位置，直接去找老大。

追風走后沒多久，白家夫婦吃完飯，在客廳里和戰老夫婦聊了幾句家常，沒過多久也打算離開。

臨走前，白家老爺白遠最終還是沒忍住，提議：“老首長，咱倆好久沒有單獨敘舊了?！?

雖然今晚厚著臉皮到戰家蹭了一頓飯，可白遠的心里依舊沒底兒。

自九年前一度因為戰家三爺有了別個女人，兩家人鬧齟齬，白家和戰家婚約取消之后，就極少有來往。今天也只是借著和戰老當年的戰友情來戰家。

如今的白家，已經不同往日，白氏企業也不復當年的輝煌。

可戰家不一樣，戰家百年基業，在京城的關系網盤根錯節，不說戰老，就單單戰家四爺戰少尊這么一尊大佛在，戰家現在的地位已經在京城四大家族中首屈一指。

他了解戰老這個人，相當重情義，當年他為戰老擋過一槍，只要他稍加利用這個救命恩情，戰老肯定會還他一個人情。

兩人一左一右來到了庭院，白遠感慨：“唉，這么多年過去了，人老了，卻越來越懷念當年在部隊的日子。”

戰老微微笑了起來，也感嘆：“的確，還是當年好啊。302連隊的人，大概只剩我們幾個了吧？”

“嗯，前幾天我還去了老趙家里喝酒，那老家伙，還是那樣，愛喝酒愛下棋?！卑走h看向他，“他上次還提到你，怎么那么久不去他家里坐坐。”

“要不，過幾日，我們去看看他，叫上老小五，咱們幾人不醉不歸?！?

“好好！”

話匣子打開，兩人感慨歲月，感慨當年的拋頭顱灑熱血，就著當年的事兒又聊了一會兒，白遠眼見敘舊情也快差不多了，適時插入了今天的重點話題。

“三哥，其實我今天帶著妻女過來，也只是想重修九年前的姻緣之好?！?

白遠是個相當機警的人，這個時候叫戰老一聲三哥，顯然是想提醒當年的救命恩情。因為了解戰老的脾氣，知道他不喜歡磨磨唧唧的人，他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白遠長嘆一聲，“當年，也是晚莊不懂事，她脾氣像我，又直又硬，所以才一氣之下去了國外留學幾年不回來。她是個重感情顧大局的孩子，其實我這個當父親的一直知道她喜歡的是戰四爺，可就怕兩家人鬧得不愉快，這孩子才一直瞞在心里沒說出來。”

果然，戰老也喟嘆了一聲，“晚莊是個好姑娘，當年那事兒的確是老三的不對。老四這個人，不好駕馭，這幾年我一直不撮合這兩個孩子，就是怕老四辜負了晚莊，如今，老四更是……”

說到這里，他忽然止住話，只搖頭。

白遠見戰老半點兒沒有松動的意思，天色很晚了，心里也有些著急。

戰老這個人吧，最不喜歡藏著掖著，阿諛奉承的人，反而喜歡那種坦坦蕩蕩直截了當的人。

思忖了下，他只好坦白：“其實，我今天來，也是為了白氏企業。我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可晚莊和素素志不在經商，我一個老頭子能活多久？我不想白氏企業落入虎狼之口，戰四爺是最好的人選。”

言下之意，白遠是打算把白氏企業白白送給戰家，當然前提是聯姻。

白遠瞅了眼表情意味深思的戰老，繼續說：“聽說，戰四爺下個月就要舉行婚禮?？墒侨?，難道你就甘心讓葉晴這樣的女人嫁進戰家？九年前她為了高攀戰家，用那種下作手段爬上少明的床，這種女人怎么能配戰四爺？況且，她女兒的種還指不定是誰的，戰老您就確定那孩子是戰四爺的？別屈了戰四爺，當了個便宜爹?！?

這話說得有點難聽，可聽來有幾分道理，很明顯觸動了戰老的心思。

不過他并沒有馬上答應，神色卻已經漸漸松動了。

“嗯，這事兒我好好想想，畢竟晚莊一直是我最中意的人選，至于老四那邊，我會想辦法?！?

“有三哥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白遠見天色不早了，和戰老告辭，和妻女一塊兒離開了。

戰老回到客廳，只有王素雅一人坐在沙發上。

“怎么還不去睡？”戰老過來，坐在她旁邊，“你這幾天身體不大好，別在客廳里吹冷風?！?

王素雅臉色凝重，從白家人出現之后，她就沒舒心過。

“我問你，你是不是打算撮合白晚莊和老四？”

“這事兒你就別管了。”戰老不想在老伴兒面前提這些事。

“這事兒我就管定了！”王素雅拉了老臉，“你們一個個男人，怎么就喜歡白晚莊那樣的？我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思，我看那個白晚莊心思不正，我不同意！”

見老伴兒沉默，她又問：“還有，少平明明好好地呆在金陽縣，你為什么要騙老四說他被人綁架了？”

戰老被她問得有些不耐煩了，臉色沉沉，“男人家的事，女人家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兒子的事，我就得管！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個時候支開少尊是為了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著什么歪主意拆散他們倆？”

“你懂什么！”戰老惱羞成怒，“他們倆的事兒，我不會同意，除非我死了！”

在這件事兒上，王素雅十分不理解他的想法和態度，“可你不是一向很看重展振么？當年你對展振可比對你自個兒的兒子好多了，寶貝是展振的女兒，你這幾年對寶貝不是挺好的？怎么偏偏反對他們倆在一起？”

“唉，素雅……”戰老有苦難言，只說了一句，“寶貝是個好孩子，她可以當戰家的孫女，但是絕對不能當戰家的媳婦兒?！?

“為什么？這有什么區別？”

戰老不想再多說，搖著頭起身，拄著手杖自個兒先上樓睡覺去了。

——

夜色沉沉，像一團漆黑的墨汁籠罩在整個天空。

金陽縣一處別墅內，氣氛凝重如鉛。

戰少尊坐在沙發上，一口接著一口地吸著煙，表情陰沉無比。

在他到達金陽縣別墅，看到戰少平閑情逸致澆花的時候，才知道老頭子利用黑鷹組織的消息，使詐把他騙到了這個偏遠地方。

他哪能不知道老頭子想趁他不在京城，暗中托人辦理他和喬寶貝的離婚手續？

“大哥，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聯手那個老頭子算計我。”

戰少平凝視著男人陰惻惻的面孔，說實話，他這個做大哥的，有時候挺怕這個最小的弟弟。

少尊雖然排行最小，但卻是個情緒內斂得不容易讓任何人窺探心思的人。

自九年前之后，他變得心思詭辯，行事也極端殘忍嗜血，卻比以前更加冷靜冷血冷酷，幾乎很少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狠戾嗜血的名聲在外，只是一個眼神兒就足夠震懾人。

戰少平斂住了神色，有些羞愧：“少尊，我知道我這個當大哥的很沒用，平時也沒個主見，我也不愛管戰家大大小小的瑣事，可是，爸讓你和寶貝離婚這件事，你就聽爸的話吧?！?

冷冷瞥著他，戰少尊冷聲諷刺：“你以為我會像你一樣，拋棄自己所愛，為了臉面，為了名聲，娶個不喜歡的女人過日子？你自認為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可在我眼里你他媽的就是個窩囊廢！”

被刺中了心中痛，戰少平臉色一白，艱澀地說：“老四，我和你大嫂不是你想的那樣兒。”

“你們哪樣兒不關我事兒。”戰少尊呼出了一口煙圈兒，聲音冷到極點，“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讓我離開？”

“你要走，我怎么攔得住你？”戰少平語氣真誠，“這幾年爸雖然對你不聞不問，但在這件事兒上，爸真的是為了你好，爸不想你后悔，少尊，聽大哥的話，你們不會真的有將來?！?

“呵……”戰少尊靠在沙發背上，低笑一聲，“狗屁！”

戰少平盯著他的臉，皺眉。

“少尊，難道你忘了九年前，寶貝那丫頭她對你……”

“本來就是我欠她的，她那樣對我，也是我自食惡果?！睉鹕僮鸫驍嗔怂脑?。

將煙湊到嘴里，他狠狠吸了一口，隨著煙霧地吐出，男人的神色越來越寂寥，整個人像一頭壓抑在暗處的困獸一樣，孤冷得沒人能靠近。

在這個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樣兒的神情，就連戰少平都看得極其難受。

“大哥，你知道我最珍視的是什么嗎？”

他沒說話。

戰少尊摁滅了手中燃燒的煙蒂，吐出了最后一口煙，“我最珍視的是喬寶貝?！?

“少尊……”戰少平欲言又止。

這個弟弟，看著冷酷內斂一切都不在意，可是，內心卻比任何人都偏執。

神色嚴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半晌，他覺得，不管怎樣，他這個做大哥的，有必要將隱藏在爸心中多年的秘密說出來。

“少尊，你知道為什么爸一直不同意你們兩個嗎？”手指握了握，戰少平深吸了一口氣，終于說，“并不是因為九年前的事，而是寶貝她爸——喬展振是爸的私生子?！?

迎上戰少尊震驚的目光，戰少平忽然覺得告訴他有些殘忍。

“少尊，你明白了嗎？你和寶貝，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