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外面等!”
說著,子淅轉(zhuǎn)身離開,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住了,人呆呆地看著門口的方向,一聲不響地站立著,半晌,才轉(zhuǎn)身對著曉律問道,“這面,是做給哥哥吃的?”
“是!”
聽了曉律的回答,子淅猶豫了。
他的眼睛裡像是蒙了一層霧,說話也支吾起來,“那……你只做給哥哥吃吧!我進廚房是想找泡麪吃……償”
氣氛突然冷下來,曉律心裡也很難受,忍不住提醒道,“家裡沒有泡麪!”
“那我拿兩片面包就走!攖”
說完,子淅打開食櫥,切了兩片乾麪包,又裝在碟子裡,轉(zhuǎn)身就走。
看著他帶著一點落寞的背影,曉律忍不住叫住了他,“子淅!”
“有事?”子淅沒有回頭,反而低下頭,問道。
曉律的眼神,緊了又緊,最後,猶豫著開口說道,“麪包片太乾了,你就一起吃麪吧,我多做一點兒,你和一城一起吃!”
聽到她這樣說,子淅慢慢地迴轉(zhuǎn)身,態(tài)度幽然地看向她,目光有些發(fā)癡。
“你想做給我吃?”
曉律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子淅,你餓了,我正在做面,不過是順便的事情,何況,我又是你大嫂……”
“可事實上,你不是!”
“子淅,你說什麼呢?”
“那天,我已經(jīng)說過了,如果大哥不再是大哥了,你也不是大嫂!”
他的話說得曉律心裡很亂,只好擺出了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說道,“子淅,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曉律,你聽不懂,是嗎?好吧,我告訴你!我把真相告訴你!”彼時,子淅忘情地把裝了麪包片的碟子丟在一邊,人顯得極爲衝動,“曉律,你知道嗎?我那天聽爸爸媽媽說,安娜和哥哥纔是親兄妹!他們是親兄妹,他們是親兄妹,你知道嗎?!他們都是爸爸媽媽優(yōu)秀的孩子!而我,而我這個被逼著娶安娜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是父母親生……不,我其實什麼都不是……”
說完,子淅痛苦地搖著頭,一雙頎長修白的手抱住了頭,似乎爲著心中那無法舒解的情而難受著。
曉律看到他這樣傷心,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勸,“子淅……呃!”
她剛喊了一聲,本來已經(jīng)因爲痛苦而搖搖欲墜的子淅突然兩隻手握住了她右手臂,緊緊地抓著,曉律瞬間感覺到自己被墜得彎了腰。她又痛苦又難受,但是,她知道,子淅此刻的心情更差,只好隱忍著,不動。
“曉律,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才明白,我這二十多年來,爲什麼一直被忽略,爲什麼一直是大哥在全心全意地照顧我,而父母卻對我敬而遠之……原來,原來我是被父母嫌棄的孩子……曉律,你相信嗎?不管我如何成熟,如何能在舞臺上揮灑自如,童年的事像烙印一樣無法去除……”
子淅的聲音像是被揉碾過的花瓣,破碎支離。
曉律聽著,心裡也涌起了哀傷。
她撐著一口氣勸道,“子淅,你不要傷心,事情可能很複雜,關(guān)於你和安娜……哦,你說,安娜她……是一城的妹妹,那她爲什麼會離開秦家變成公主的?而你,又是怎麼來到秦家的,這其中一定有許多的故事,你不要這麼傷心……我們可以慢慢來……”
秦一城就是踩著曉律這個尾音進來的。
什麼要‘我們可以慢慢來’?
她和子淅嗎?
秦一城站在門口,怔怔地看著幾乎要粘在一起的子淅和曉律,眉峰聚攏,喝道,“子淅,你……怎麼回事?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秦一城!”
曉律愕然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丈夫,想到自己還被子淅扯著手臂,不由得想抽出來,
“子淅,你先放開我!有話慢慢說!”
子淅在聽到哥哥的話之後,手已經(jīng)有所放鬆,這個時候,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秦一城看著子淅這個動作,視爲他心虛了。
於是,他近前一步,深深地吁了口氣說道,“子淅,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又是個男人,爲什麼這樣情不自禁呢?幸好曉律還是你大嫂,如果……如果沒有這層關(guān)係,你這樣做,像什麼話?”
“哥,你竟然……這樣說我?你從來沒有這樣說過我!”
子淅的聲音悽切,秦一城聽了心中一凜,他的眼神亂了。
確實,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子淅!
以前,他就是看到了,聽到了子淅對曉律怎麼樣了,他都會包容,他只會回房間裡難爲曉律,卻從來不會當面指責子淅……這次,他是怎麼了?
但是,今天他這樣的話既然說出了口,是無法收回的,
秦一城心裡煩亂,正看到了桌上的麪包片,立刻轉(zhuǎn)了話題,“子淅,你如果沒吃飯,一會兒你大嫂做麪條,我們一起……”
“不必了!”
子淅挺直了脊背,艱難地挪動著腳步,離開了。
曉律尷尬地看著手上的麪粉,現(xiàn)在,她連洗手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想坐到一邊,重重地嘆氣。
“曉律,我還餓著,你是不是要做面呢?”
秦一城突然聲音重重地問道。
曉律看了看他烏沉的臉,兩隻裹著面的手搓了搓,沒動。
“不想做給我吃?”
曉律鼓了鼓氣說道,“秦一城,你不是想知道子淅剛纔跟我說什麼了嗎?我現(xiàn)在告訴你,他……”
“好了!”秦一城突然氣惱地制止了她,“剛纔你們說的還不夠嗎?現(xiàn)在他走了,你還在想著他,怎麼,他不吃了,你就不想做了?對嗎?”
曉律突然之間發(fā)現(xiàn)秦一城竟然變得這樣狹隘起來!
以前,他說話都不這樣的,現(xiàn)在怎麼,一點……一點溫暖也沒有……
“好,秦一城,我做!”
“不用做了!帶著對老公的怨氣做出的飯,能入口嗎?”
說完,秦一城深深地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
廚房的砂鍋裡還在燉著湯,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曉律的心裡,也像這鍋一樣,沒有一刻地寧靜——子淅一時忘情,完全是因爲他內(nèi)心承受了痛苦才那樣的,秦一城怎麼不關(guān)心,不願意去了解呢?
難道,都是因爲她橫在了他們兄弟之間?
不,並不是這樣的,子淅心裡更在乎的是秦一城!
子淅所以被安娜氣走後,又一次一次回來,也是因爲秦一城!
因爲,秦一城是他心頭的溫暖,所以他一次一次地靠近……但是,現(xiàn)在,秦一城的溫暖消失了……不要說子淅,就是她也覺得他不溫暖了……
曉律煩亂地想了一會兒,看了看手上已經(jīng)幹了的麪粉,重新洗了手,繼續(xù)做了面。
麪條加了一個在湯裡煨過的雞蛋,上面是綠油油的菠菜肉絲和切絲的木耳……
曉律覺得,這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一次飯了,放在餐桌上是不行的,她想了想,放在托盤裡,端到了書房——這個時候,秦一城一定在書房。
書房的門虛掩著,曉律用端著托盤的手頂開了門——
秦一城正手扶著窗戶,臨窗而立,白襯衫敞開著,被山風吹起,像兩片失去作用的帆,了無生氣。
他在傷心!
曉律手裡的托盤瞬間沉得搖晃起來,她原以爲,她會看到一個生氣的、怒火中燒的秦一城,但是,卻看到他在傷心!
這讓她,情何以堪呢?
“秦……一城,吃飯吧!”
“我吃不下!”
“爲什麼呢?子淅不過是跟我了他心裡的苦痛……”
“不過是?你是我的女人,你想著爲其它男人排憂解難,可是,你想過你老公嗎?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聽了這樣的話,曉律怔住了——
秦一城說得對嗎?
不等她再細想,秦一城突然再次喊道——“你知道他嗓子不舒服,天天記得讓人燉湯給他,你知道我嗓子也不舒服嗎?我夜裡會口乾,你知道嗎?我早晨起來嗓子會痛,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就算你不知道,我也不會怪你,因爲,我以爲,你是被我寵愛慣了,疏忽了我,這我並不怨你……可是,爲什麼你把你的關(guān)心,你的心思都給了別人呢?”
“秦一城,我……”
瞬間,曉律竟然覺得自己是最最沒理的一個人!
秦一城天天和她同牀而眠,他口乾爲什麼不告訴她?
他嗓子痛如果跟她說了,她會每天親自爲他做湯水……
她不是被他寵愛得不知道疼人了,而是她每天要想的事太多了,如果他不告訴她,她真地做不好!
“秦一城,我……你口乾,可能是內(nèi)熱,我現(xiàn)在就去做湯,你先吃麪吧!”
說完,曉律轉(zhuǎn)身下樓了,可是,後來,秦一城面沒有吃,湯也沒喝,人躺在牀.上,要多彆扭有多彆扭。曉律調(diào)了蜂蜜水,端到了他身邊,“一城,喝點蜂蜜水吧!這個很潤……”
“我喝不下!”
“你飯也不吃,水也不喝,嗓子能舒服嗎?”
曉律實在忍不住了,朝著秦一城喊了兩聲。
他挑起眼簾,看了看她,翻身,朝向了裡面。
這個晚上,是曉律和秦一城結(jié)婚以來,睡得最不舒服的一個夜晚。
曉律一個人蜷著肩,睡在秦一城身側(cè),而他背對著她,身體僵硬,像繃直了的弓。